第6章 王虫的第一次觉醒（1）
顾情回来的时候小虫还在睡，对门房间里的响动却已经消失。顾念睡着时一向很安静，这一次却显得有些不安，不大的身体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如擂鼓。
光脑的时钟数字跳到“12：01”，像一滴水落进湖面，掀起的涟漪轰然扩散至整片空间！未及反应，顾情后退一步，便感觉大脑晕眩，下一秒被强行拉入幼虫的精神世界，即刻陷落，倒地沉眠。
正在与异兽人对峙的路威忽然“听到”了声音，如怒涛拍岸的巨响正急速靠近，更似万马撒蹄奔腾！
化成巨镰的手缓缓收回，路威侧耳以精神力聆听，零点几秒之内，异化的复眼中掠过一丝震撼与惊诧。
随后的十五秒内，地面层高十七的公寓“渔夫”整栋卷入王虫苏醒时扩散的精神力浪潮中，所有人进入沉眠状态，整个过程持续了短暂的009秒。
随后这片因精神力觉醒带来的领域扩散开始逐渐消退，最终缩入公寓第二层靠近楼梯口尽头的一个小房间。不到01秒的轻微走神所带来的影响会被大部分人下意识地忽略与抹消，却让路威在醒过神之内的几秒后汗出如浆浸湿脊背。
直接作用于脑域的精神力是对付星际种族最强大的武器……方才那样的能力放在战场上足以决定一场大型战争的胜负！
给地面上陷入昏迷的异兽人上锁后，路威推门而出，仔细聆听着来自四周的动静。他摸上门把手，贴近冰冷的防盗门，里面传来虫族幼崽微弱的抽泣声。
路威收起森白中带点浅黄的外骨骼，一掌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轻轻叩了叩铁门：“小家伙，我能进去吗？我想你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精神力的琴弦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对于虫族来说，这代表着意识上的默许。
路威推开门，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血流遍地或是什么别的七零八碎的景象，但没有，倒地的人类和缩在角落的发抖咳嗽的虫族幼崽，还有满地的机械零件。
“这是你的抚养人？”路威抱起地上的人类少年，小心将他放回床榻，检测心跳与体温。
“是他把我从外面捡回来的……他是我爸爸，”幼崽伸出一条腿探了探顾情的额头，低声呼唤，“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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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来说，顾情是在大雨里捡到那只幼崽的，和多年前他骑着辆摇摇晃晃的旧自行车在雨里捡到喵喵叫唤的小猫没什么不同。
只是有些小猫还没有长大就病死了，大猫也一样。有些人把得病的猫扔在宠物医院门口、大街小巷的角落、小区楼下的垃圾桶边缘，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看到这些被主人抛弃的动物顾情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他小时候得了心脏病，先天性的，家里的钱没法治。爸爸妈妈把他扔给乡下的爷爷奶奶带，说等他身体养好了之后就把顾情接回来和他们一起住。
爷爷不怎么待见顾情，奶奶却对他很好。顾情不能外出跑跳，奶奶怕他在家里一个人寂寞，就给他买了一只小橘猫作伴。
顾情抱着那只小橘猫问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来这里把我接走”的时候，奶奶不忍心告诉他爸爸妈妈已经准备怀第二胎。她只是一边给手上织的毛线背心勾边，一边说，等小猫长大，过年了，他们就会回来了。
等过年时爸爸妈妈带弟弟回来看顾情的时候，小橘猫已经变成了大猫，顾情给它起了名字叫发财。爸爸妈妈告诉他，不能把发财也带回家。
“因为你弟弟还很小，把猫放在家里可能会挠到他，而且我们也没有养过猫，家里没有地方。”妈妈说。
“如果我一定要把它带回去呢？”顾情抬起脸说。
“那你就不能和我们一起走，”爸爸说，“你要回家，就不能带猫，我们家不养这种吃白饭的畜牲。”
“在你们眼里，我也是吃白饭的畜牲吗？”顾情低声说。
父亲被他这句话气得想也不想一巴掌扇过来，像头发怒的狮子，“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懂不懂什么叫尊重长辈？幸亏生了你弟弟，这么不懂感恩，长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条吃人的白眼狼！！”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没有寄托感情就不必奢求回报，生命中所有的相遇的人，总有一天要以各种方式永远离去。
顾情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他行走在无边无际的梦境里，过往的片段如飞鸟和游鱼从他身旁掠过，他一直向前走，最终走到了一片空茫的尽头，铺天盖地都是白色。
“爸爸，在分别之前，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听完故事书的小虫说，“这样，你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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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猛然下坠，落入躯壳。
顾情睁开眼，这里的医院没有天花板，顶上是一片错落的金属桁架，桁架上方是深蓝色的柔性布料，质地坚韧。送饭的机器人忙碌地穿梭在病床与病床之间，放眼望去，数百个相同的床铺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漆黑的地面和雪白的床单形成强烈反差。
赫莫琉斯的治疗中心虽然也能被称作医院，但更常见的说法是“治疗所”，当然它有一个更符合星际时代审美的冗长全名：“星际生物关爱呵护与高级治疗所”，投票时它获得大众支持的原因是“听起来比较有爱心”。
顾情扶着被子坐起身，光脑适时发出的提醒招来了治疗所的工作人员。
“顾先生，你好，这里是第十区的高级治疗所。经过检查您的身体目前健康状况良好，出院后照常饮食，好好休息就可以了。第十区的治疗所对于所有区的病人都免费开放，费用您不必担心。”病床的机械手递上一杯温水，女护士操作了一会病床的屏幕，按下按键：“您的朋友很快会来接您，请先休息一会。”
“我睡了多久？”顾情想起他是为何而昏迷——顾念精神力觉醒，散发的精神波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这种情况饲养手册上提到过，但出现的概率极小，相当少见。
“三天，您大概昏迷了48个小时，之后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现在是23号早上八点。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刚刚说我的朋友……是谁送我到这来的？我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虫族幼崽……”
护士调出了一张信息卡，展示在病床的屏幕上：“是这位先生，根据我们登记的信息，他的名字叫路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