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救赎
“马蒂亚？！”
“马蒂亚！！”
“嗯？”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连声的叫喊吸引了马蒂亚的注意，他抬起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哈哈，马蒂亚！妓女生的贱种！你还敢到这里来？”
“你这个不祥的贱种！你的妓女妈妈为了生你死了，你的赌鬼爸爸现在也被你克死了！”
这些极尽侮辱的话让他瞬间红了眼睛，他冲到这几个跟他同样年纪的同学面前，捏紧拳头就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只是，他一个人怎么打得过对面的五个人，很快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瘫倒在地上，一时间都爬不起来。
“马蒂亚！滚出这个学校！你的赌鬼爸爸已经死了，孤儿不配出现在这里！”
辱骂完，他们一人冲他吐了口唾沫，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学校。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们，都只是躲得远远的看着，没有一个人选择来帮他。
过了好一会，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的马蒂亚才站起身，围观的人群让他不敢抬头看一眼，低着头踉踉跄跄的朝着校外走去。
火热的视线使他仿佛置身熔炉，窃窃私语声也好像催命的咒语，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希望死去，哪怕他也从没有过生的动力。
其实，更可悲的是，他没有办法反驳。那些侮辱他的话没有错，他的母亲的确是妓女，在生他的那天难产了，临死前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巡检司找到他父亲的时候，他正喝的烂醉如泥。
出于责任，父亲还是收养了他，但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父亲并不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甚至可以说，收养自己或许是他做过最负责任的事情。
后来，父亲日益沉迷赌博，家里的积蓄全被他填在了里面，连自己卖些零碎赚来的学杂费也被他抢去了不少。
再到不久前，又输了一场的他喝的酩酊大醉，终于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永远的睡去了。
不知不觉中，马蒂亚走到了一座桥下，这是他经常来的地方。
桥下被他打扫的很干净，只有这里是独属于他的空间。墙壁上和头顶，早已经被他画满了涂鸦。更多的涂鸦，是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女人没有画上五官，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马蒂亚蜷缩着坐在阴影里，伸手触摸着墙壁上的画，寒风吹打着他的脸有些生疼，甚至将他被打伤的疼痛掩盖了下去。
转过头，前方的小河蜿蜒着流向太阳升起的远方，就像是巨人扔在地上的金色丝带，竟让他一时看迷了眼。
或许，就让它将我带走吧，
想到这，马蒂亚艰难的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河边走去。
“孩子？”
阳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河边，慢慢的向马蒂亚走了过来。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件奇怪的墨绿色长袍，头顶配着同样颜色的尖顶帽，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女人轻轻的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马蒂亚脸上的伤。
马蒂亚警惕的看着她没有说话，脚下后退了一步。他不习惯被人触碰，尤其是陌生人。
他仿佛受惊小鸟的状态，让女人没有再伸手，也没有继续问他是怎么受伤的，只是轻声询问：“一定很痛吧？”
没有回答，马蒂亚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问。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
“你的父母呢？”
这次不用回答，女人看见马蒂亚剧烈收缩的瞳孔，已经明白了什么。
“我帮你治一下伤吧，伤好了就不疼了。”
虽然显得很突兀，但明知马蒂亚不会配合的女人还是没等他说话。抬起了手里的树枝，随即一道浅绿色的光芒，披在了准备逃离的马蒂亚身上。
身上的清凉让他停下脚步，惊奇的发现手腕上的伤消失了，身上也感觉不到疼痛。
转过身，女人只是站在原地温和的笑着，默默看着他没有说话。感受着那令他心生亲近的气息，马蒂亚终于忍不住了，用着沙哑的声音问：“这是……魔法吗？”
“是的，你想学吗？”
“我……可以吗？”一直被人看不起的马蒂亚没有这个自信，他不认为自己能学会这么神秘的东西。
然而女人用坚定的声音给了他自信：“当然可以！”
“我叫菲奥娜史密斯。”女人缓缓靠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一次，马蒂亚没有闪躲。
菲奥娜退开一步，向马蒂亚伸出了右手：“跟我走吧，孩子。”
抬起头，背对着太阳的女人让他只能看清一个剪影。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剪影跟墙壁上的涂鸦重合了。
马蒂亚毫不犹豫的紧紧握住了那只消瘦的右手，现在，这只手给了他，生的动力！
“抓紧啦！”
菲奥娜冲他笑了笑，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马蒂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一栋陌生的房子里。
“要来点果汁吗？孩子。”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菲奥娜的声音带着些歉意：“我知道你可能不会有胃口吃东西，第一次移形换影通常不会太好受，喝点饮品会好一些。”
“马蒂亚。”马蒂亚强忍着想吐的感觉，认真的说道：“我叫马蒂亚。”
“事实上，很新奇的体验，还可以接受。”
“好的，马蒂亚。”
听到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菲奥娜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所以，要来一杯果汁吗？”
“好的，谢谢。”
……
夜晚，兰度市罕见的出现了星空。
马蒂亚穿着睡衣爬上了房顶，那是菲奥娜下午给他买的，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身睡衣。
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专门穿着睡觉的衣服，第一次知道这种衣服穿上去会这么舒服，这让他无比的放松。
坐在房檐上，马蒂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来，可能是整洁的房子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马蒂亚？”
“马蒂亚？！”
出来上厕所的菲奥娜想看看马蒂亚睡得好不好，却没有看见人，在楼下担忧的呼唤着。
马蒂亚从未被人这么在乎过，他不想让菲奥娜担心，连忙回应道：“我在这里，楼顶！”
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声，披着睡袍的菲奥娜也爬了上来，看到马蒂亚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她学着马蒂亚的样子在他左手边坐下，侧过头温和的问他：“怎么了？”
菲奥娜见他紧紧咬着嘴唇的样子，没有选择催促，在一旁安静的陪着他。
“我在这里……会不会很麻烦你？”
没有让她等太久，马蒂亚用低沉的声音问她。
“怎么会。”像是寻常的母亲宽慰自己的孩子一样，菲奥娜伸出手轻抚着他的头顶：“我也是需要人陪伴的。”
“你看。”
她指着天空，一颗最耀眼的星辰正凝视着他们，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最亮的星星代表着逝去的最思念的亲人。”
“兰度可没有多少晴天，今天的出现，就是在祝福着你。”
马蒂亚紧紧看着菲奥娜，脸上充满了期待：“真的吗？”
“当然！”菲奥娜对他眨了眨眼睛，手指做出魔杖的样子比划了一下：“别忘了，我可是会魔法的！”
马蒂亚满意的笑了，看向星空的眼神里充满了荧光，似乎比那星辰更加耀眼。
“流星！”
一条银线划破夜空，这是十岁的马蒂亚第一次见到流星。
“你有什么话想告诉他们的吗？”
菲奥娜悄悄收起左手上的魔杖，就好像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样子：“那是信差，可以把你想说的话带给他们。”
听了她的话，马蒂亚连忙闭上了眼睛。从这一刻起，她已经成了马蒂亚最信任的人。
怜惜的注视着紧闭双眼的马蒂亚，菲奥娜感觉到无比的安心。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事迹，短短一天的相处，这个小男孩已经走进了她封闭的内心。
“想知道我说的什么吗？”
马蒂亚认真的看向菲奥娜，明明是对母亲说的话，却迫不及待的想和她分享。
“你愿意的话。”
“我说……”
“我喜欢这里。”
菲奥娜很认真的倾听着，再次忍不住揉着马蒂亚的头发，接着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那么，去睡觉，好吗？”
……
几天后的早晨，马蒂亚提着菲奥娜为他收拾好的行李下楼。
菲奥娜重新穿上了那身墨绿色的巫师袍，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马蒂亚。”
……
……
“马蒂亚？”
“你在想什么？”
马蒂亚回过神，迎面而来的就是凯尔比的那张大脸，他不明所以的向后躲开：“怎么了？”
凯尔比连忙缩回了座位，伸手指着维吉妮娅手里的书：“这本书是你的吗？”
“是的。”
他看了一眼那本书，的确是他借给维吉妮娅的。当时她时不时瞄着自己手里的书，又不是多么小气的人，借给她看看也没什么。
“你从哪里得到的？”手舞足蹈的凯尔比问个话都能费半天时间，多拉不耐烦的趴在桌子上，接着问马蒂亚。
就连维吉妮娅也探出了头，镜片后面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好奇。
“史密斯教授给我的。”
“史密斯教授？”安德森惊讶的叫声吓了几人一跳，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上下打量着马蒂亚：“说起来，你也姓史密斯，她是你的什么人吗？”
“嗯……她是……”
暗自沉吟了一会，马蒂亚似乎在思考什么措辞，但很快他就没有再犹豫，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她是——”
“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