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谓我何求(一)
晨起洗漱后,殿外宫人来报说,江展夏请我去栖梧宫用早膳。
我自然晓得江展夏的用意,他绝对不会只是请我用一顿简单的早膳。
栖梧宫内,江展夏坐在方桌的北面,神色平静地看着我:“陛下免礼,入座罢。”
我倒没有记恨他打我那一软鞭的事情,当时有些疼,可马上就过去了,但他施加给清涟的拶刑,却让清涟废了双手,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我闷声不语,坐了下来,由寒薇为我布菜,饮了口笋茸汤,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我已决意亲自将清涟带离出春风楼,如今时辰尚早,再耽误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陛下不用做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给我瞧。”江展夏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我知道你半夜的时候传召了林修撰和宋尚书。”
“哦,那又如何?”我漫不经心地答道,“父后若是无事,孤便先退下了。”
“陛下且慢。寒薇,把那个小倌的卖身契给陛下看看。”
清涟的卖身契?清涟签的不是死契么,重金不可赎,莫非江展夏是用他的权势,逼迫春风楼放的人?
寒薇从袖中掏出一张淡黄色的契书,恭恭敬敬地呈送了过来,我按捺住心下的好奇,看到他原来的主家,是一户姓林的人家。
白芍曾与我说,清涟是那户人家收养的义子,后面欠下滔天的债务,险些家破人亡;春风楼的海棠曾与我说,清涟是自己把自己给卖进来的,身价五十两,只为了救原来主人家的命。
江展夏淡淡道:“那户姓林人家的少家主,就是今年的新科探花,如今的翰林修撰林远梅。他们两个青梅竹马,幼年时就指腹为婚,三年前林家遭人算计,几乎家破人亡,寒冬腊月里,林家人都只能在破庙里讨生活。林远梅是读书人,将来要考科举做官,在破庙里生了病,却无药可医,那个小倌出于大义,便将自己卖了。”
“所以呢?”我问。
“我有心帮他们一把,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于是在昨晚林修撰从紫明殿出来后,我特意请了她来喝茶,林修撰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些年她不知道那个小倌的下落,如今知道了,就想要接他出来。”
“父后!”我从座位上坐起,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您这样,会不会太卑鄙了一些?”
寒薇当即劝阻我:“陛下,不可对太后不敬……”
“陛下,我并非是阴损之人,我倒也敬佩那个小倌,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他都不为所动。可那个小倌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是么?他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不怕你以后被千夫所指,还要坚持和你在一起,那我从此便不再置喙了。”
“您用孤去威胁清涟?”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不是威胁,只是跟他阐述事实,让他自己做决断,这样才公平不是么?当然,事实有些残忍,他若真心爱你,便不会跟你入宫;他若更看重自由与荣华富贵,自然愿意跟你入宫,这样的话,陛下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我颤抖着声音问:“清涟现在在哪儿……”
江展夏不说话,寒薇替他答道:“回陛下,他被林修撰接去了金雀街的水木别院。”
“为何不是她的官宅?”
“林修撰毕竟是朝堂命官,是个体面人,而那位公子身份不太合适进入她的官宅……”
我就知道……
冲出栖梧宫后,我忘记了一切礼节,也没有来得及更换便服,更没有来得及去坐马车,我嫌马车慢,当即卸了马靳,翻身上马,冲着宫门口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