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丝丝情意（二）
幸好有这个帷帽遮掩，否则方才真是出了大丑！
我叉着腰，在春风楼门口站定，累得气喘吁吁，脑子里充斥着方才的窘态，恨不得给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夜色降临，阿柿追着我不知跑了几条街，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追上了我，喘着气道：“主子……您……您也太能跑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道：“见到恶贼，就应该撒开脚丫子跑，否则就会没命，知不知道？”
阿柿顺了顺气，满脸疑惑：“哪里有恶贼？您指的难道是……傅公子？”
“我跟你说，等以后他进了宫，你也不许给他好脸色。他这人最心黑了，表面上装得像一株高岭之花，趁你不备，就偷偷从背后捅你一刀，坏得很！”
“这么阴险？可是……可是外界传言，傅家门风严谨，长公子更是高风亮节……”
“所以才说他奸诈！你们这些看人只看脸的，不就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么？”
“噢……”阿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摆了摆手道：“撞见他，真是晦气，随我进春风楼罢。”
阿柿嘟囔：“明明是您自己非要凑上去看的……”
我猛地一拍她的脑袋，愤愤道：“休得诽谤！”
走进春风楼，大堂里尽是一番活色生香之景，有人打扮得清新自然，有人打扮得妖冶成熟，好巧不巧，又看到宋雨濛在与人划拳喝酒，左拥右抱着小倌，咋咋呼呼道：“一条龙呀、姐俩好，三星照呀、四喜财，五魁首呀、六六六……”
她喝得满脸酡红，打了个酒嗝又继续道：“七个巧呀、八匹马，九连环呀、满堂红……”
她怀里那个衣衫半露的小倌见她划拳赢了，攀伏在她身上，在她的脸上狠狠啄了一口，唇脂还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娇笑道：“尚书姐姐好生厉害，奴家头一次见到划拳这么厉害的姐姐呢。”
我本想过去与宋雨濛打招呼，见到这个场景，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愿再往她那边靠近。
我对着阿柿随口一说：“这里小倌的自称都是‘奴家’，听着感觉骨头都酥了。”
“烟花地的公子都是这样自称的罢。”阿柿好像有些见怪不怪了，“我的家乡那边也是，窑子里的公子出来揽客，都挥着手这样嚷嚷，把女人们的魂全都勾走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么，也不见得罢，清涟可从未在我面前这样自称过。
想到清涟，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在大堂里寻觅了一圈，看到鸨父在屏风旁边站着同客人说笑，我大步走了过去，道：“我要找清涟，清涟可在房中？”
鸨父扭过头看我，似是回忆了半晌我是谁，然后笑道：“是您呐贵客，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您是要找清涟是不是……诶，好巧不巧，清涟这几天都被别的客人定了！”
被别的客人定了？
这可真是个晴天霹雳。
我咬牙问道：“什么其他客人？你的那些客人，只会欺负他！”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春风楼广邀八方来客，有钱就是大姐，客人们愿意疼惜清涟，是清涟的福气，怎么能算欺负……”
方才在胡同巷子看傅怜，看了我一肚子的气，现下心情更是不大好：“你的意思是，我今晚见不到清涟了？”
鸨父道：“贵客，我们都知道您身份尊贵，可烟花地本来就是拿钱的买卖，您不来，自然有别的客人来，各行各业都得讲一个先来后到的规矩呀……”
见我闷声不语，鸨父赶紧道：“那位客人只定了上半夜，您要是非清涟不可的话……不妨到雅座里坐着等一等，等到下半夜？”
阿柿也跟了过来，悄悄对我道：“主子，您要是在此闹事，是会被赶出去的……要不先委曲求全一下？”
我不想说话，烦闷地离去，寻了个空位坐下。
脑子里浮现出之前在清涟床头的柜子上，看到的那本画册，还有他墙上挂着的粗绳，顿时心乱如麻。
他会在房间里面经历怎样的事情呢……
阿柿见我这般不悦，安慰道：“主子别担心，在您来春风楼以前，清涟公子的日子也是这样过的呀，不都好好的么……”
手里攥着清涟送我的水仙鸾鸟香囊，心里乱得不像话。
没错，在我出现以前，清涟的日子也是这么过的，可我的出现，仅仅是给他带来片刻轻松么？
一个小倌鬓边插了海棠的红衣小倌，手里端着酒盏，见我无人招呼，便自作主张地凑了过来，笑道：“姐姐怎的一个人在这儿独坐，不如饮一杯奴家亲酿的果酒可好？”
我心中焦急，无奈地垂下头去：“不用。”
“姐姐喜欢戴帷帽，可是那日花朝节帮清涟夺了花朝魁首的贵客？”
虽然被我拒绝，他还是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为我斟了一杯酒。
“是我，只是这些天家中有事，难以抽身出来看他……”
“姐姐待清涟真好，咱们至今记得那日，您愣是一个头牌也没看上，连皎皎的邀约也拒绝了，说了句，‘只要清涟’，羡煞楼里多少弟弟们呐。”他笑了笑说，“还有那日花朝节，您赠给清涟的那身衣裳，咱们打听了许久才知道，那可是云锦阁的霜意锦，价值百金……”
听着这些恭维的话，我心里依旧堵得慌：“可惜如今见不着他了。”
“清涟是出了名的不解风情，若无一副好皮囊撑着，也许早就在春风楼里饿死了……”红衣小倌笑了笑，“姐姐莫要对风尘之人留情呐，否则对双方而言都是徒增痛苦罢了……”
“是么，可是我与他在一起时，我们都开心得很。”
“你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有多长？不能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多长？姐姐待清涟越好，对他来说才最是折磨，因为你不在的时候，他盼不到你，还要委身他人……啧，从前只是身上痛，而今心里也要痛，身心煎熬，日子一长，可不是徒增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