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十三）久旱逢甘露

    一只温润的手穿过她的胸锁之间，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温柔地为她抚顺着溻湿与凌乱，而后轻轻地将伏趴的她翻转过身子，让她仰躺在他的怀抱。

    “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年清透干净又错愕的声音传来。

    从疼痛纠缠理智的昏蒙里挣扎出来，颤颤巍巍间，她缓缓地睁开水杏的眼眸。

    昏暗的室内，光影明明灭灭间，紫梦看到一张干净的熟悉脸孔。像十二月的冷雪里开放的一株清梅，于清冷与坚韧中弥漫着一种无暇。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想要抚上那张清逸无邪的脸。但虚弱的她连抬起指尖也显得如此困难。

    “爸爸……”秀颈微扬起，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内而出，如乳莺啼鸣。

    委屈瞬间盈上她的双目。她瘪着嘴，眼里有无数的欲语还休。

    泪，如珠坠落。

    “爸爸……”她叫唤了第二声。

    有无限难过，有无限思念，有无限缱绻，有无限孺慕之情的依恋。像是迷失的幼兽经历了无限磨难终于找到了归一的港湾、坚韧的臂膀、温暖的怀抱。

    游梦生眉眼一滞，而后叹息一声。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你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你不是和司徒圣尹在一起的么？他不是带你去治疗了吗？你怎么又会落在这里？还……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话音刚落，他的表情瞬间一僵，一阵温热从跪着的腿处传来。他的视线向下，她的身下有汩汩水流蔓延而出。

    “爸爸，我好疼啊……那个坏叔叔欺负梦梦，鞭打得梦梦好疼啊……”娇糯的嗓音嘤嘤呦呦的呼着疼，像是未断奶的受伤幼兽在不断地哭啼以求取母亲的目光与温柔、怜爱与疼惜。

    思绪雾乱，清矑晃动。

    他开启的唇颤了颤，而后闭合，喉头滚动。他低垂下眼目，目光落下不知名的某处。思忖，浅色的棕瞳再次落入那如水洗过的澄澈眼眸——

    那里如婴儿般的干净，于昏暗的光线里，甚至折射发散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蓝紫色色泽的碎潋光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停跳了半拍，然后似乎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糅碎在了里面。

    “好……乖梦梦，”他将声音放得尽量低柔，用他干净的声色尽量掩去他此下的慌乱，“不要哭，我们……我、我先帮你清理一下身子，然后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好不好？伤涂了药就不会疼了好吗乖孩子……”他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拊摩着她的面庞、她的额发，试图安抚这只受伤的小鹿。

    他的手修长、干净，所抚之处，皆如玉般碾过，有一种抚慰的润凉和舒适感。

    “好……好……”她抽抽噎噎，好不可怜，剔透莹润的小脸上两汪似含着活水的杏目凝矑着他，像是怕他从中随着她的一眨眼便遗失了、不见了，而他则像是从中可以找到完整的自己、唯有自己。

    他微垂眼目，对她慰以轻柔一笑，长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翅翻飞，掩去眸底神色。然后横抱着她，向室内的浴室走去。

    动弹之间，她又斯斯的呼着疼，矜贵得仿佛一碰就碎。他凝睇半分，而后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轻声道：“乖孩子，别怕。”

    她大大的杏眼睁了睁，显得更为圆润灵透。此刻的她像个摔伤的孩童瞬间得到了某种抚慰。

    两条软嫩还带着几分抖索的藕臂缠上了他的脖子，然后便见她很乖顺地点了点头，眼睛眨巴之间，还有剔透的泪珠子从内溢出，润湿着她苍白中又泛着不正常红色的面庞。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包裹、缠绕，严丝合缝间又有什么在碎裂、在坍圮。

    他的唇落于她湿透的眼睑，以唇去揩拭那落雨般的泪珠。

    而后，小姑娘便时不时地抿着小嘴，满脸希冀地看着他，似是孩童在最难受之时，渴求着最亲近之人的宽慰与安抚。待到他再次吻了她赞了她真乖以后，她便会像是得了甜糖的小孩，立马裂开小嘴，眉眼弯弯地看着你咯咯地在笑，就着那梨花带雨的脸蛋，好不惹人怜爱。

    “你现在身上都是鞭痕，不能用热水，等会儿我会用冷水帮你清洗擦拭一下身子，清理干净身子我才能给你身上上些药，无论是碰触间还是上药都还会有疼痛，小乖梦能够忍得住吗？”

    晶莹的眼眸凝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然而这份荏弱下却有着一种不挠的坚定与……信赖。她娇幼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见她迟疑，她向他点了点头。

    他轻轻一笑，便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