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不计较
江霜降挑眉，“琅嬛姑姑还要说什么？”
浓妆艳抹的妇人低着头，仿佛服侍的这个人早就不是一个后宫之人……
“殿下……七皇子是无辜的，奴婢知道当年皇子殿下做了很多对不起殿下的事……可……”妇人神情略急，“可也是幼时无知造成的……还望公主殿下大度饶过殿下。”
这话说的好似这次江霜降是去欺负人似的，江霜降忍不住笑了笑，“姑姑认为本宫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
妇人不语，面有菜色。
她以前侍奉祁连的时候，见过很多次江霜降，每次都是挡在门外，或是怎么样的羞辱……
祁连对怎么折磨这个女孩乐此不疲，对她的心意不屑一顾，即使那份心意也是强求来的。
记得那年初时，初春，湖面也算是刚刚破冰，早春是冷的，棉衣还不能褪，冷风一吹，就得让人将手缩进袖子里。
“殿下……您真的不让那女孩进来吗？”琅嬛姑姑候在一旁，有些不忍心地说。
此时的江霜降手里提着早上刚从京城早点铺里买的热腾腾的早点。
京记家的早点是全京城最好吃的，千金难求，据说女主人有独一份的秘方，但不对外传，每天早上只有一百份，多了不卖。
江霜降站在祁连在外的府邸门前，任由冷风将自己的手吹的通红，白到没有血色的脸，除了那个穿着白色绣着梅花图的小夹袄，全身上下也没有多余的衣服了。
明明冷的要死，祁连也不会见他，却还是固执地站在那里，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等，殿下总会出来的。”
那坐在里面烤著银霜炭的少年一身白衣袍，也绣著梅花图，看上去倒和那少女有几分相似的衣服，少年面容俊逸清秀，明明是秀气得出格的面孔，此刻却露出鄙夷的神情，吃著琅嬛姑姑做的暖和的热乎的早膳，漫不经心地说，“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呗，不如姑姑你告诉她，叫她在外面好好等著……等的让我开心了，也许就赏她一下，收了她的早点。”
江霜降站在风里瑟瑟发抖，脑袋里回响的是自己的爹娘的叮嘱，“霜降阿……你一定要让殿下多亲近你些……眼下爹在朝为官正是困难的时候，七皇子又深得圣心……若是能得了殿下的相助，咱们家就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江霜降捏紧手里的食盒，又问了一遍，“殿下吃完了吗？”
那下人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样子，便也恶狠狠道，“你问什么问？！来招人嫌就好好的招人嫌……再问就给你打出去。”
江霜降再一次眼眶湿红，“好，我不问。”
“真不知道哪来的脸，一直追着我们家殿下，寡廉鲜耻的人也不见得这么不要脸啊……知道的是江家的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青楼贴上来的招妓呢。”
“我要是江大人，就把她逐出家门。”
“……”
两个看门的小厮看着热闹般的讨论着，江霜降越来越觉得冷，不仅仅是这刺骨的冷风，那些话就像扎进她的骨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被人戳著脊梁骨骂也不见得会如此难受。
江霜降抬头，声音虽软，但大，“我不是。”
小厮见逆来顺受的小受气包有了反应，方才笑了笑，“哟……咋了，还不服气？不服气别来啊……难道我们说的不对么？”
“你们……”江霜降挺直腰板说，“夫子说，只有没什么骨气的人才会在别人失意的时候嘲笑。”
江霜降说完，那两个小厮陡然变了脸色，“说谁没骨气呢！受气包！”
江霜降又不说话了，看着两人眼神也是淡淡的，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她。
“说得好。”祁连从屋子里出来拍着手，一旁的琅嬛姑姑给他打着伞。少年披着狐裘的披风，红白相映的衣服和江霜降的有八成相似。
江霜降看到祁连，眼睛里似乎冒着光，“殿下……这是……”
“慢著。”祁连打住她，少年瞧见她这一身衣服冷笑道，“江霜降……你可真不要脸啊……本殿下刚换了衣服，你就也跟着换了？”
“怎么，一直跟着本殿下还不够，还要侮辱本殿下的下人？”祁连冷哼，看向江霜降的眼神充满了蔑视，“江霜降……都那么久了，就非要贴上我？”
江霜降没有看他的眼神，而是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说道，“殿下……热的吃会更好。”
祁连对着旁边的琅嬛姑姑使了个眼色。
“我都吃过了，还吃什么？”祁连走过去，一旁的琅嬛姑姑将女孩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在祁连的眼前打开了那个食盒。
精致到不行的小奶包，虽然不及热腾腾的食欲来的好，但京记家的东西总是会让人眼前一亮。
限量一百份。
呵。
祁连冷笑，从里面拿起一个，然，皱起了眉，“连口热的都没有……想让我替你爹求情？这就是你的诚意？”
小奶包摔倒了江霜降的脸上……又落到了地上。
江霜降抬头，想要说什么，可祁连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将那一整个食盒都打翻在地。
小奶包掉了一地，沾了地上的污水，看上去狼狈极了，就像自己一样，江霜降内心自嘲地想。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都吃掉……本殿下就帮你替你爹求情，如何？”祁连十分恶劣地说，原本清秀好看的脸因为这笑容都变得不干净纯粹。
江霜降双手紧握……
看向祁连的眼神都充满了抗争与不甘，如果这就屈服的话，自己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可如果不屈服，爹娘的交代，殷切的期望都落了空。
江霜降不愿……不愿爹爹和娘亲看到自己失望的样子。
府外，空气如同冰碴子一样扎进心里。
夫子说，“一个人……要有舍，才有得，你作为士官家族的子女，有时候要承担起责任，哪怕那个责任令你不堪，令你绝望。”
耳边又响起祁连那鄙夷的声音，“无聊至极。”
江霜降心跳在打鼓，她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那是京记家的，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还是千辛万苦排队买来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浪费。
“吃啊……怎么不吃了？”祁连冷冷道，“你不是要讨好我么？连这个都不敢？”
小厮躲在后面偷笑。
祁连的府邸不算偏僻，所以路上也会有人经过，看到这样的事，有些好奇的路人会驻足观看，但更多的人都习以为常。
江霜降冷下脸来，一步步地走上前去，将地上的沾了脏水的小奶包捡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道，“殿下……请不要食言。”
“只要你能做到，我不会食言。”祁连淡淡道，“不过……”
少年恶劣地笑了笑，“你这身衣服太碍眼了……”
祁连一把拉住江霜降身上的衣服，毫不留情地推开她，“我不喜欢有人和我穿差不多的衣服，脱掉它。”
江霜降解释，“殿下……我不想赤裸著回家。”
也就是这衣服里面就没衣服了。
祁连挑了挑眉，“你不是不要脸么？光着身子回去也不碍事的吧，大不了我叫顶轿子给你送回去如何？江小姐？”
江霜降手里的小奶包越捏越紧，“……殿下，这衣服是定做的，如果殿下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穿。”
“嗤……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祁连瞪了她一眼，“你爹的事让他自己来找我。”
大门紧闭，一旁幸灾乐祸地小厮笑道，“滚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我们殿下不想看见你，也不会喜欢你。你不配。”
江霜降：“……”
江霜降还记得那天是早春太阳出地最好最明媚的一天。
回去之后，江修杰对她的数落没少，还被罚了面壁思过……因为祁连根本没有帮江家。
“琅嬛姑姑不必担心……幼时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毕竟我们那时都还小不是？”江霜降笑着说。
妇人似乎是心惊胆战，小时候的江霜降看谁都逆来顺受，眼睛里仿佛没有光。
可现在的江霜降怎么看都看不到心底，就像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而且那衣袍上的东西……
“多谢殿下。”
琅嬛姑姑以最快的速度出去，江霜降看着她的背影，祁元明就那么放心把自己儿子身边的得力干将给她？
“夫人……您好像，有心事？”小萝有些不解地问。
江霜降没说话，于她来说这只是一段不怎么光彩的过去。
这次去，也不是为了找祁连的麻烦，而且要调查，江家父母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同样奇怪的是，祁元明居然没有查她的过去和身世。
“小萝……你去拿些纸笔来。”江霜降吩咐道。
小萝点了点头出去了。
还是要解决掉宫里的麻烦才是。
既然祁元明要看着她……那她就做一场戏给他看看。
—
“主子……截到了。”
御书房里，光线昏暗，跪在祁元明面前的人将信鸽的脚边的纸条递了过去。
而坐在那边抵著额边，略有些打盹的男人忽的皱起了眉。
“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