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虚妄过去（22）
太阳马车的光照强度几乎与太阳本体相当, 且行驶速度极快，直视其的下场显而易见。
马车四角缀有特殊的铃铛，每当它经过时便会有阵阵铃响, 使得听见铃音的人能够提前闭目防止受伤。
楚惊鸿的眼睛虽不至于被灼瞎，但他那么近距离地注视太阳马车, 也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失明。
黑暗侵袭，除却双目传来火辣辣的疼以外, 楚惊鸿还感觉自己在坠落。
失明伴生着失衡, 他努力往上层天空飞去, 却因失明而在黑暗中横冲直撞。楚惊鸿撞到了不少东西, 不一会儿身上就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唯有摆脱不掉的坠落感伴随。
呼啸的风刮得人脸疼，绵绵的云层在身下散开。
下坠。
下坠。
精神紧绷, 大脑一片空白, 找不到飞翔的感觉。
在又一次磕碰中, 他的头部撞到坚硬的物体, 意识瞬间陷入虚无中。
“咩——”
楚惊鸿的意识再度聚合时，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听到了羊的叫声，群羊拖长着慵懒的声调, 像叹气一般的缓缓吐出。
然后是嗅觉。
花的香气夹杂着一股青涩带腥的青草味萦绕在耳边，还有羊群的体味。
最后是知觉。
阳光洒在面庞上, 暖融融的，是与太阳马车丝毫不同的感觉。微风温柔拂面, 身下是松软的草地, 好似要跟着凹陷进去一般。
有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然后在他的身边停下。
楚惊鸿蓦地睁开双眼, 与蹲在他身边的人照了个对面。
来人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脸颊上分布着点点小雀斑，眼珠是棕褐色的，头发因长时间的照射有些发黄发红。
这是个人类。楚惊鸿做出判断。
他因楚惊鸿突然醒来而微微有些惊讶，接着他做出伸手状，粗糙的手向楚惊鸿靠近，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后，唇部周围的肌肉扭曲出一个莫名的弧度。
楚惊鸿眼底的迷蒙消失，是一片清明。
因为当初的人
间之行给他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楚惊鸿对人类的观念转变成厌恶。
他皱起眉头，面上一片冷然，如刀般的视线扫过那人，抬手便是一个法咒打到对方手上。
“别碰我。”
被雷电击中的痛感在手上弹出，青年瞬间收回手，他一屁股栽倒在地上，疼得脸色变得惨白，只是顷刻间便大汗淋漓。
好一会儿痛感才消失，阿尔文的手控制不住地抽搐发麻。
“你干什么！”他怒视楚惊鸿，发现后者已经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正警惕地盯着他。
阿尔文觉得委屈：“你这人好奇怪，我好心救了你，你竟然还伤我。刚刚只是想拿掉你头发上的草屑而已，我又不是坏人。”
楚惊鸿自然是不信他的，但当他真的抬手从发间拈出一根泛黄的杂草后……
楚惊鸿抿了抿唇，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后扭过头去低声道：“抱歉。”
阿尔文听见了，他揉了揉发麻的手，转身去拿地上的一个小布包，一边翻找一边毫不在意般说道：“算了，我又不跟你计较。”
趁他翻找东西的间隙，楚惊鸿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片草地，不远处有一个小水洼，水草丰盈，羊群分散着正在吃草。
他坠落到人间了。
意识到这个现状后，楚惊鸿叹了口气，自从落下心理阴影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人界了，重新来到这里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哪怕是现在让他谈谈对人界的想法，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时，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哎，那个……”楚惊鸿应声转过去，他见阿尔文从小布包里拿出一块卖相粗陋的肉饼，把饼掰成两半后，走到他面前后将其中一半递给他，“吃吗？”
楚惊鸿没有接，婉拒了：“谢谢，我不饿。”
“好吧。那我自己吃。”阿尔文将饼收回，兀自走到不远处坐下，然后开始大口吃东西。
因为刚才的事，他不敢擅自靠近楚惊鸿，只敢坐得远远的，一边吃饼一边偷偷瞧他。
然后见楚惊鸿也席地坐下了，他坐得腰板笔直，支着下巴眺望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尔文一边咀嚼食物，一边在心里发出感叹。
不可否认的是，这真的是个极漂亮的人——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他有着一身白白的皮肤，一看就是家庭富裕，精细调养才能有的颜色，不像他们这些风吹雨淋的粗人，皮肤早就被太阳晒得发黑发黄了。
阿尔文最喜欢的是他的眼睛，浅浅的又很透亮，让他想起了最清澈的溪流。虽然望向他时里面是满满的敌意，但凝神去看时又觉得那眼中好似有跃动的金。
这片地区穷得惊人，楚惊鸿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阿尔文家境贫寒，没什么文化，绞尽脑汁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夸赞。
这人神秘，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探知一二。
对方默不作声的窥视楚惊鸿自然感觉的到，但他并未出声阻止，而是大大方方地由他看。
他与阿尔文之间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是距离是楚惊鸿恰好能接受的。况且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人类用石头砸而惊慌失措，毫无反手之力的少年了。
现在的他对自己的武力十分自信，哪怕这个人类有任何歹念也不怕。
阿尔文几口把自己的午饭解决掉后，想舔一舔手指上的油，又碍于楚惊鸿在这里而不好意思，只能装模作样地把手背到身后去，将油蹭到草上。
“谢谢你救了我，刚才伤了你实在是抱歉。”
听到这样温和有礼的一句，阿尔文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好看的人正同他说话，态度疏离矜持但又极富有教养，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扎人的尖刺化为温柔的春风。
乍然被这样对待，阿尔文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扬起笑容道：“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肯定会吓一跳的。”
哪怕再讨厌人类，楚惊鸿也是有礼貌的，初见时的针锋相对消失，他戴起虚假的面具。
楚惊鸿微微弯起眸子：“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阿尔文回答他：“这里是马戈城附属的村庄，我们这里的人以放羊为主。”
马戈城……
没听过
，且也不能凭借这个名字知道神界的入口。
阿尔文见他都跟他开始说话了，便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阿尔文，意为‘被大家所喜爱的朋友’。”
“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刚才你是用什么东西伤了我的？我只看到一个亮亮的东西嗖的一下打过来。可以让我看看吗？”
阿尔文是个话痨，没忍住就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的态度很是热情，当然，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好像已经猜到了结果。
只见楚惊鸿突然站起来，阿尔文也顿时跟着站起来：“你要走了吗？”
“嗯。”
“去哪儿？”
楚惊鸿没有回答他，只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关于你的那些问题，如果有缘再见的话，我可能会告诉你的。”
他朝他微笑，然后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阿尔文只能呆呆的望着他的身影，无奈地耸了耸肩。
恰好有一只羊路过他的身边，阿尔文重重地拍了下它的屁股。羊受惊后转过身，用头冲着他顶了顶。
阿尔文用手摁着羊的头，失笑片刻才放开那只羊。
待夕阳西下，他才驱赶羊群回家去了。
那边楚惊鸿走在漫漫草地中寻找通往神界的入口，一直到黄昏才终于泄气停止。
他席地而坐，望着夕阳落下，绯红的光洒满天际。
神界与人界间有结界，入口是随机的，他身上没带任何通讯信物，又找不到入口回去，只能暂时留下。
楚惊鸿仰躺在草地上，垫着胳膊仰望天空。
神与他之间有着亲密的联系，但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不同，哪怕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也是几天之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去走亲戚，领红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