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虚妄过去（10）
为了这次能够成功偷溜出去, 楚惊鸿煞费苦心，与时空做了周全的计划，特地挑选了个良辰吉日——神去外域调整天地灵气分布, 随行的撒拉弗巡视别处。
这天，他们带上行囊, 随便谎称了个借口，糊弄身边的神侍, 打好时间差。
“阿鸿，真的是从观界台出去吗？”临行前，时空还有些不放心。
“放心，我办事很牢靠的。”楚惊鸿把周身的神器数了个遍，确保没问题后自信道，“我这几天旁敲侧击得知，要出第十层天，令牌符文是正规途经。但还有条不为人知的捷径，就是直接从观界台跳下去。”
为此，他还专门练习了几天飞行技巧，突如其来的勤奋险些引起神明的怀疑。
楚惊鸿循着记忆, 往极东观界台处去。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当看到熟悉的巨大圆盘时，便知道找对地方了。
观界台正中是中空的，被云雾填满, 白茫茫一片, 看不清底下的景象。
底下一切都是未知, 很多时候未知往往代表了危险，但此刻在楚惊鸿心里已经不重要了，他被名为外出的自由冲昏了头脑, 恨不得立刻跳进去。
踩上圆台边缘，楚惊鸿深吸了几口气，又兴奋激动又有些害怕，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跳出喉咙眼。
当出去真的变成现实时，反倒有些近乡情怯，担心会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得自己真正去看了才知道啊！
“时空！”
时空也很激动：“嗯！”
楚惊鸿脸上笑开了，两个人像背着大人偷偷干坏事的孩子，心里憋着一股坏劲儿，和说不出的秘密。
脚用力点了两下圆台，楚惊鸿视线里全是那片被云雾缭绕填满的白茫，纵身一跃，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鸟。
“我们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后衣领，轻松不费力地拎着他下了观界台。
上一秒还在展翅高飞，下一秒已经被提溜着下来脚踩实地，楚惊鸿尚且没有回过神，脸上挂着茫然：“？”
时空：“？”
男人腰间别着圣剑
，身着骑装，铂金色的长发被高高竖起，双眸仍带着那冷淡沉静的蓝。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楚惊鸿眼前，来人皱起好看的眉毛：“殿下？”
楚惊鸿这才缓缓将凝滞的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一时无言：“……”
是撒拉弗啊。
“殿下刚才是想跳观界台吗？”未等他说话，撒拉弗已经先一步发问。他早先时候就看楚惊鸿行踪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么，索性跟在后面。
很快，他猜到了：“殿下是想借观界台的漏洞出第十层天吗？”
楚惊鸿眨了眨眼睛，脑海里时空已经在焦急提醒他了：“阿鸿，快想办法！”
偷溜被人逮到，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报给神知道。再不采取行动，出去的计划就要泡汤。
楚惊鸿回过神，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但他变通的本事一向很快。
再仔细看了眼来人，楚惊鸿心下大安，感叹还好来的是撒拉弗。
撒拉弗是他的专属守卫长，恪尽职守，为人正直善良，让人看到时心中会由衷闪现出一些与美好相关的称赞词。
最重要的是，撒拉弗从未对他有过半分斥责，且容易心软，但凡是他有所要求，哪怕再不合时宜，只要耐心磨一磨，央求几下，总能满足他。
对策已经想好，于是，楚惊鸿的脸上开始挂起一贯有的人畜无害的表情。
“撒拉弗……我有个不情之请。”
撒拉弗一看他露出那种表情，便知道他有事相求，心下觉得好笑，但并不揭穿，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没有直接把他带回去，便代表事情尚且有转机。楚惊鸿想明白这一点，几步窜到撒拉弗的身前：“我是真的很想出去，等这一天已经许多年了。偷溜出去的确是我不对，可是撒拉弗，你就当这个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我们拉钩。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楚惊鸿伸出小拇指，接着又急急说道，“我保证，我只是去看看，不会停留很久，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被神问责的！”
他把小拇指往前伸了伸，可撒拉弗只是看了一眼，又将视线
重新移回，好似对此并不上心。
楚惊鸿见此，心知对方松口的概率大大下降，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头盯着地面，数上面的纹路。
时空无法开口，也保持缄默。
撒拉弗眸光忽闪，看着他只露出一个顶的脑袋，和上面的小发旋。
两个人好像要一直僵持在这里一样。
最终，他出言打破这片寂静：“下界危险，我又无法陪同您一起去，殿下该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楚惊鸿正无聊地点着脚，一听他说话，立刻抬起头。然后动作快速地把自己背上系的小包裹放下，将里面的防御神器拿出，摆了一地。
“放心，我带够了东西的！你看这些是不是足够了？”他指着地上那一摊东西，急于向对方展示他的准备有多充分。
撒拉弗只粗粗扫上亮眼，便能判定这回楚惊鸿是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
他点了头，算是认可。
楚惊鸿心中一喜，刚要说些什么，又是一个当头棒喝打下来：“殿下从未出过第十层天，哪怕带上所有的神器，突发情况一出，您毫无应对经验，危机意识不够，也很容易遇到危险。”
“不是的！”楚惊鸿立刻反驳，用力咬了下下唇，但在撒拉弗冷静的目光中渐渐败下阵来，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我这几天有好好练习飞行，一遇到危险我就飞回来。还有我带了时空，神说过，时空是能够跳转时间和空间的宝贝，遇到危险它一定会帮我的。还有那些神器，神说了它们都是第十层天最强的……”
“……”
楚惊鸿抽了抽鼻子，落寞极了。他觉得无论他怎么说，撒拉弗都不会同意他出去的，再在这里说也是白费口舌。
他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观界台的方向。
“撒拉弗，我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末了，他这样说，将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几不可闻，“我只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已，哪怕只是一秒。”
平日里楚惊鸿的任何要求，他都愿意顺他的意，唯独这个请求
——楚惊鸿不能出第十层天，仿佛是整个第十层天默守的潜
规则，而这正是那位最至高无上者默许的。
撒拉弗原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心，坚硬果断地拒绝他。可是听到这里，听到楚惊鸿亲口说他不快乐时，撒拉弗还是无法抑制的心软了。
“好。”他做出了让步。
如果你不快乐，我就让你快乐。
楚惊鸿本要放弃，准备与时空打道回府时，怎么也想不到撒拉弗最后竟然真的让步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错愕道：“真的吗？”
撒拉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坚定地点了头。
瞬间的狂喜席卷而来，全身的细胞都仿佛被这阵喜意所感染。楚惊鸿再次振奋起来，眼睛亮亮的，好像有人往里面撒了一大把细碎的宝石。
“谢谢，谢谢，撒拉弗你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他不住地说着谢谢，笑得不见眼，又做下许诺，“我会给你带好东西回来的！”
居然还懂得用好处相许，撒拉弗眼尾轻微地抬了下，唇边顺着勾出一抹浅笑，温柔惬意地看着眼前人傻乐。
楚惊鸿在原地走来走去，绕圈圈，大脑已经在思考去下界该干什么了。
“那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他十分着急，恨不得立刻跳出去。
撒拉弗见他那样，心里暗笑不止，用手勾住楚惊鸿的衣带：“等等，我给你个东西你记得带着。”
楚惊鸿按捺住兴奋劲，安静等待。
接着，只见曾经引起他惊呼的圣光六翼再现，洁白带着淡淡亮光的翅膀自撒拉弗身后展开。
楚惊鸿一瞬不瞬地看着，无论什么时候，撒拉弗的圣光六翼总是能带给他震撼。只是这次，他再也不会想着去触碰了。
六翼轻轻一扇，一片从根部脱落的羽毛飘到撒拉弗的掌心，他收起翅膀，将那根羽毛递到楚惊鸿面前：“带上我的羽毛，一旦殿下有危险，将它吹向天空，我便会出现在殿下面前。”
“嗯。”
接过羽毛，触手的感觉是轻飘飘，软绵绵的，好像一用力就会将它折断般。楚惊鸿珍而重之地将它揣到自己的贴身包包里。
“那我走啦！我会很快回来的，不用担心我。”
楚惊鸿朝他摆了摆手，便迫不及待地从观界台跳下，去往他心向往之的“外面的世界”。
撒拉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殿下，你高兴就好。”他这样说道。
穿过观界台的云雾，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眼前，楚惊鸿总算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但哪怕他近日对飞行勤加练习，仍是飞得忽高忽低，好在降落过程有惊无险。
他落到一处郊外，往前几步路便是一个小城镇。
郊外的草长得有些长，蹭在脚踝处痒酥酥的，楚惊鸿俯身宝贝似的摸了好几下，才信步朝着小城镇的方向而去。
走过绿草花茵，顺着一条羊肠小道，穿过城门时又是另一幅新光景了。
楚惊鸿顺着人流走动，眼睛不露痕迹地四处查看。
这里似乎是在过节日，人流庞大，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
一路过来，街边都是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各种玩乐、美食的摊位摆在两旁，这些东西对于楚惊鸿来说都是极其新鲜的玩意儿。
他身边的人们结伴而行，说说笑笑，聊天的话题琐碎庞大。
楚惊鸿混在他们之间，听着他们平凡但真实的聊天，在这一刻好像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融进了他们似的。
他咯咯笑起来，很快又捂着嘴，怕自己的行为怪异。当发现周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后，索性放开了手开心地笑。
这便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外面的世界吗？
不再是从观界台中看到的虚幻投影，而是真切摸得着，看得见，感触得到的。
楚惊鸿深深吸了口气，明明并无变化，甚至第十层天的空气比这里还好。但由于心理作用，他还是觉得外面的天看起来也比第十层天的来得清澈干净。
“时空，感觉如何？喜欢吗？”
时空肯定地回答：“喜欢！”
楚惊鸿握紧了挎背包的带子，随之道：“我也喜欢。”
两个人一路看一路走，见识了不少新鲜事物，最终在一个摊位上停下。
摊主是个老翁，身上穿着朴实的粗布衣服，一双粗糙布满皱纹的手正在捏一
样物件。
那东西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黄色。老翁将它捏成一条细细长长的棍，又从一旁的木桶里舀起一勺七彩，七彩绕着长棍，快速缠绕搅拌成丝。
他做得很快，想来早已熟能生巧。
这样精湛的技巧引来楚惊鸿一声惊呼，他迈不开步子，定定地站在那里。犹豫许久，才出声问道：“老人家，请问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老翁刚刚卖出一个，循声抬眼望去，见是位唇红齿白，模样端正，气质贵气的少年，当即判断想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少爷。
老翁介绍道：“这是糖丝棒，一种小吃。小少爷要来一个吗，只需要一个铜币，很便宜的，又好吃。”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快速做了个糖丝棒出来，递到楚惊鸿的面前。
“铜币？那是什么？”楚惊鸿盯着那近在眼前的糖丝棒，淡淡的属于糖的甜香飘到他的鼻尖，引诱着他。
老翁猜他应该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从未自己外出过。好脾气地道：“铜币就是钱啊，没有钱就不能买东西了。”
老翁从钱箱里掏出了一块铜币，给他看那是什么东西。
楚惊鸿的注意力被铜币吸引，他盯着这东西几秒后，摇了头：“对不起老人家，我没有带钱，所以不能买糖丝棒了。”
老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愣了几秒，又见眼前人生得好，便软了心肠：“算了，小少爷，这糖丝棒也不值什么钱，就当是送你吧。祝你吃得开心，今天玩得高兴！”
“啊……”楚惊鸿接过糖丝棒，第一次出来就被人善意对待，这对他来说十分惊喜。于是当即情真意切地感谢：“谢谢您！”
他眉目生情，眼睛带笑，这样情真意切地笑起来就更是惹人喜欢。老翁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只是送个小吃而已，他送的高兴。
楚惊鸿咬了口糖丝棒，口腔里迸发出淡淡的甜味，口感并不差，又接着咔嚓咔嚓咬碎了周边的七彩糖丝浆。
吃了一小半后，他突然想起还要给神和撒拉弗带人间的土特产的事，便从小包里摸出一个神器，放到老翁的摊位面前，嗓音柔软甜甜地说：“老人家，
我没有钱，我只有这些。可以用这些换你几根糖丝棒吗？”
老翁定睛一看，虽然忍不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可看成色，想必也是好东西。
真是含着金汤匙，不谙世事的少爷啊。
“这个太贵重了，少爷你收回吧。”老翁摇头，“你要是喜欢吃，我再给你做几个就是，不用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听他这样说，楚惊鸿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他轻轻摇头，坚持将神器放进老翁的钱箱里：“没关系，送给您，我是愿意的。”
老翁见拗他不过，只好收下。不过又接着做了一堆糖丝棒给楚惊鸿打包带走。
楚惊鸿将“土特产”放好，又酣畅玩了一会儿，直到太阳西下，应该回去了。
“时空，我很喜欢人间。人间的人们也很友好。”他悠闲地对今天做出总结。
对此，时空是认同的。
“时间到了，咱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玩得有多开心，哭得就有多惨！暴风雨前的平静，先让大家缓缓，下章就让撒拉弗和阿鸿两个抱着哭！（突然变态jpg）
回收一条暗线：阿鸿喜欢吃糖丝棒，是因为他第一次到人界时吃的就是糖丝棒。
以及这位纯属心大，加上运气好这回没遇上坏人，不然早给他拐走了。所以小朋友单独外出没监护人看管是不可取的哦！
不过大家清醒一点，毕竟阿鸿才15岁，还是个娃，我们不能干坏事的！有情况我会伟波滴滴的。感谢在2020-08-15 23:15:55~2020-08-19 04:3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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