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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交易(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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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哑的声音很近地贴在身边,秦蔓彻底回神,像是被烫到一般立马缩回手,扶着墙壁站稳。

    “谢……谢谢。”

    徐青澍见她站稳,松开了她的腰,被他接触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秦蔓有些别扭地扯了扯衣角。

    手掌下纤细柔软的触感消失,徐青澍把手重新收回口袋,顺便对秦蔓说:“我刚来的路上看了一眼,评选小组还在二楼,不用急。”

    秦蔓觉得脸颊有些烧:“嗯。好。”

    徐青澍看她一眼,秦蔓立刻故作认真地对着后黑板,垂头在小纸条上找刚刚抄到了哪里。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乱得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嗅觉似乎来得比触觉更晚一些,秦蔓写字的时候,鼻尖还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

    虽然知道他抽烟,但这股味道绝不是烟味儿——事实上,秦蔓从没在他周围闻见过烟味儿,就刚刚的味道来看,应该是某种高档洗衣凝珠的味道,秦蔓形容不上来,只觉得头脑都被这股淡雅气味占满了。

    半晌,秦蔓抄完最后两行字,黑板报的完整度恢复如初,只是这次她写得又急又快,虽也好看,但多了几分浮躁,整体不如之前那样惊艳了。

    她刚跳下椅子,说话声在空旷的楼道响起,评分组来了。

    徐青澍看了她一眼,然后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施施然坐下,秦蔓也坐回座位,拿出书来看。

    评分组老师带着五六个学生推门而入,看到班里有人,皱了皱眉:“没去上课?”

    秦蔓捂着肚子示意:“老师我今天不太舒服,跟社团请假了。”

    评分组没再管她,也没管徐青澍,开始讨论着给他们班板报评分,很快就结束离开了。

    听到他们离开,秦蔓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她看向斜前面不远处的他的背影,他应该是为了告诉自己板报的事,特地往学生活动中心跑了一趟吧,幸亏他发现得及时、通知得及时。

    某种意义上说,他今天既拯救了黑板报,又拯救了她。

    “今天谢谢你,没有你,我和黑板报都死定了。”

    徐青澍向后倚在椅背上,抱着双臂,侧头问她:“知道是谁干的吗?”

    秦蔓一愣,摇了摇头。

    刚刚一切都太慌乱紧张了,没来得及多想,所以现在危机解除,这个恶劣的人,到底是谁呢。

    “你发现板报被破坏的时候,教室里有别人吗?”

    徐青澍摇了摇头:“我从厕所回来,班里人已经走光了。板报也已经,变成那样了。”

    14年那会儿,一中的各个教室里还没有装监控,现在板报没有酿成什么后果和损失,调楼道里的监控是不可能了。

    秦蔓望着前面高高的书箱发呆。

    或许是看不惯明德班的人,可是谁平时会上来四楼,蹲点儿等到他们班没人,再偷偷进来搞破坏呢?这时间成本也太高了。

    或许是看不惯文体委员的人,要让她的成果付之一炬……等等,不对。

    这个时候,一个一闪而过的细节被秦蔓抓到:刚刚清理板报之前,她记得很清楚,那板报只有自己写字的部分被破坏了,其他的绘图部分,则像是小心避开了一样,完好无损。

    所以……这个人根本就是要让自己的成果付之一炬!

    看不惯她的人,秦蔓脑子里几乎是立刻就冒出了一个名字,虽然毫无证据,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是景思佳。

    但她的推测毫无说服力,没有人看到破坏板报的人,更何况……景思佳也是板报组的一员,她实在是没有立场做这样的事。秦蔓无法对徐青澍说出这个名字,她垂头犹豫着,似乎只能放任这事儿过去了。

    徐青澍拎着水杯站起身,要去净水器接水,路过秦蔓时,他语气悠悠,状似无意地提到:“对了,我去活动室找你的时候,骑车路过了你前同桌,不知道你碰见没有。”

    他看了一眼秦蔓,别有深意:“就是景思佳。”

    秦蔓蓦地抬头。

    脑袋里走马观花迅速倒带,刚刚从摄影社活动室冲下楼,推开玻璃大门的那个瞬间,有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擦肩而过,那张脸,就是景思佳!

    平时她去社团活动最积极,基本上一下课就走,但是她今天去航模社一定迟到了。

    她只需要问问班里同在航模社的同学,再去和景思佳对峙,又有徐青澍和自己目击,不怕她不承认。

    秦蔓感激地看了一眼徐青澍。

    徐青澍站在净水器旁边,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再低头时就看到秦蔓亮晶晶的、情真意切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一边,十分克制地说了句:“举手之劳。”

    课活课下课后,一般人都会去食堂吃完晚饭再回班,那天秦蔓一直在班里等着,刚下课不久,景思佳和航模社的另一个女生就回来了。

    秦蔓看着她们走进班级,景思佳一进门就不动声色地看向后黑板,发现是完整的之后,慌乱地看向秦蔓的位置,和秦蔓的目光直直对上,那个瞬间,景思佳明白,她知道了,但自尊心让她抿唇别开目光。

    秦蔓有些不解,景思佳对她,真的讨厌到不惜做坏事陷害的地步了吗,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她后悔了吗?

    秦蔓看向景思佳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今天如果不是徐青澍,现在屈辱和无助的就是自己了。

    秦蔓不再犹豫,径直走向景思佳的座位。

    另一个航模社的女生就坐在景思佳前面,秦蔓先碰了碰那女生的肩:“小天,今天航模社的活动,有人迟到了吗?”

    那女生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口回答道:“有呀,思佳就迟到了十来分钟,怎么了?”

    “没事,谢谢啊。”

    秦蔓问完,走到景思佳旁边,轻声问她:“今天你迟到的十分钟里,去做什么了呀?”

    她没有因为抓到了她的把柄就咄咄逼人,这么难堪的事情,她不想闹得太难看。

    景思佳早就在她问小天的时候,就感到绝望了,但根本来不及阻止。

    此刻看着秦蔓平静清冷的眸子,她紧紧攥着手掌,再也忍不住了:“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到楼道,景思佳再也强装不下去了,红着眼眶轻声对秦蔓说:“是我做的,当时班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可以和你道歉,或给你补偿,但我看板报已经补好了,你能不能别说出去了?”、

    秦蔓沉默。

    她只觉得景思佳现在这样,既可恨又可怜。

    “为什么要这样?”

    景思佳带上了哽咽声:“……因为,我们入学时明明一切都差不多,我还当上了班委,但你的成绩越来越好,运动会还能拿奖,我却总是倒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时看到你的字,就想不顾一切地把它们毁了,我其实在航模社就一直很后悔了……对不起……”

    景思佳说到最后,已经哭了出来,语不成句。

    秦蔓冷眼看着她的眼泪,只觉得很悲哀,当时入学时,明明两人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不追究了,也不会再说出去。但需要你去跟文体委员还有板报组的同学们说一下,因为你的行为,确实对咱们班这次的板报评比造成影响了,这个后果我不可能替你顶上。”

    景思佳还噙着泪,一愣,复又苦涩地抿了抿嘴:“我去解释……”

    两人回到班里,文体委员已经回来了,一眼就发现了黑板报的变化,正在四处找秦蔓。

    景思佳过去,抽抽嗒嗒地跟她说了几句话,文体委员先是震惊,复又无语,最后烦躁地看着后黑板,挥挥手让景思佳走了。

    文体委员走到秦蔓旁边,抱臂看着板报:“跟我说了。唉,这事儿……也有够离谱的。”

    秦蔓也真诚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说到底起因也是我。”

    “你可别往自己身上揽错处,你才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好吗。而且多亏你及时补上了,不然肯定是倒数了。这事儿……既然你已经原谅她了,那就这样吧,我会和板报组的同学们解释一下的。”

    那次的板报明德班年级第六,没有进前五,但因为有徐青澍,没有人责怪秦蔓。

    日子一天天过去,升到高二以来,学业的压力越发大了。

    杜心荔把物理笔记本还回来的时候,说下午遇见了邢浩然,邢浩然最近学习也遇到了瓶颈,打算上来找秦蔓聊聊天,取取经。

    秦蔓欣然答应。对于一起从九中出来的这几个人,秦蔓毫不吝啬自己的经验,也不会觉得他们麻烦。

    后来邢浩然上来找了秦蔓两次,在楼道里聊天,倒是找到了不少共鸣。

    邢浩然的父母没有给他多少压力,相反,觉得儿子快乐就好,但邢浩然自己却越发不能接受自己的退步,毕竟一路品学兼优过来,在九中的时候也怀揣过金榜提名的梦,父母的开明只会更让他感动和愧疚。

    秦蔓浅浅说了一下李金兰的教育理念,邢浩然看着她,目光都变了。

    秦蔓看他理解的有些夸大了,连忙补救:“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可用不着可怜我啊。”

    有些别扭地小声嘟囔:“我妈那个人,除了在学习成绩上有点儿格外执着外,还是很爱我的,可不是什么女魔头。”

    邢浩然被她逗笑:“那我就放心了,我刚还担心你会不会一放假就被锁起来做作业呢。”

    这学期期末临近,除了上厕所和接水,秦蔓哪怕是课间也基本不下座位。

    每天写题写到头昏脑胀时,抬头看看窗外的晚霞或夜空,就是最有用的充电方式。

    秦蔓在心里告诉自己,世界很大,在等她。

    这天晚自习下课,照例很少有人活动,都各自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奋斗,放眼望去,很多人已经写完了作业,在写自己的课外题——明德班在自觉性这一点上就和其他班级差出了一个足球场。

    秦蔓效率没那么高,还在和最后一张化学卷子奋战,在工业流程的题目上已经停滞了半天。

    接水和上厕所的人都回到座位上了,班里只有翻动纸张和轻声讨论题目的声音,前后门开着通风,很清晰地传进来楼下的走廊上学生打闹的声音,从这头跑闹到另一头,更衬得明德班的教室里学习氛围浓厚得离谱。

    秦蔓盯着那道题目,反复串联着知识点,试图寻找突破口,正想着,书箱上搁着的化学书被轻轻敲了一下,秦蔓呆呆地抬头,居然是邢浩然,着实惊喜了一下。

    邢浩然应该是看没有人能帮忙叫秦蔓出去,就自己径直走进来了。

    秦蔓用气声问他:“你怎么来啦?”

    邢浩然把秦蔓的数学笔记本递给她,也用口型轻声回应:“谢、谢、我用完了。”

    秦蔓点点头,用手指比了个“ok”,目送邢浩然离开。

    他早就褪去了在九中初见时的青涩腼腆,长成了温润俊朗的样子,他直接走进班找秦蔓,然后又坦坦荡荡从前门离开,秦蔓的座位又不算靠外,班里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在邢浩然走后纷纷回头看秦蔓。

    秦蔓浑不在意地低头继续算题。

    同桌伸过来胳膊肘碰了碰她:“哎,几班的呀?在走廊看见你俩好几次了。”

    “啊?哦,我初中同学,培优4班的。”

    同桌的圆圆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就只是初中同学?”

    秦蔓看透她的意思,毫不留情地重申:“对呀!真的就只是同学。”

    也不知道同桌信没信,摇着头回去写题了。

    期末的号角吹响了,秦蔓又开始中午不回宿舍,在五楼的小平台学习。

    自从上从在这里和徐青澍说过一次话之后,秦蔓再也没有在这儿碰见过他,或许这个抽烟处早已经被他废弃了,或许他深刻意识到了这片空间是有主的,知难而退了。

    上次在这儿遇见他,是太久远的时候了,当时他向自己解释了家里的事。

    现在秦蔓坐在自己专属的位置上,专心致志解数学题,没人打扰,乐得自在。

    努力半晌……

    写不出来,休息。

    秦蔓郁闷地站起身,从窗台拿起了水杯来喝,喝完面对着大窗户,伸了个长长的拦腰,左边拉伸两下、右边拉伸两下,最后闭着眼睛360度旋转脑袋,神清气爽地准备继续作战。

    精神饱满地转过身,往上来的台阶上,赫然站着徐青澍。

    秦蔓掐着腰的胳膊立马放下,见鬼一样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徐青澍。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徐青澍迈步上来,边走边问:“能来吗?”

    秦蔓:“……能说不能吗?”

    徐青澍脚步顿了一下,闲庭信步地继续往上来:“不能,因为这是公共区域。”

    那你问个屁。

    秦蔓撇了撇嘴,不管他,既然能让他知难而退一次,那就能让他知难而退两次。

    她刚刚被看到了放松状态,此刻戒备满满,领地意识空前强盛。

    徐青澍走到平台上,这次没有抽烟,破天荒地拿了本作文素材来看,但这个小平台只有一把秦蔓搬来的椅子,徐青澍也不在意,倚靠着窗台就开始看了起来。

    秦蔓本来心浮气躁解不出题,现在被旁边杵着的徐青澍刺激到了,解得格外专注,硬生生揪到一个思路,激情演算半晌。

    ……没算出来。

    有些泄气地搁下笔,这次是真的打算跳过这一题了。

    却只听旁边当雕像的那人出了声:“第一步是对的,题干第二个条件转化一下能用二倍角公式,再和第三个条件连起来看就出来了。”

    秦蔓不自觉地按照他说的看,看起来真能走通,立马翻了一页新的草稿纸开始算,果然不到十步就出来了。

    秦蔓理了一下思路,从头开始往试卷上写,写完欣赏半天这巧妙的思路,心里暗暗分析怎么自己就想不出来。

    徐青澍这人,说归说闹归闹,脑子是真的好用。

    秦蔓骨子里又是慕强的人,现在早就忘了被徐青澍看到自己手舞足蹈的尴尬,抬头问他:“你写过这道题?”

    徐青澍从作文素材里移开目光,垂眸看她:“没有。”

    秦蔓虚心请教:“你怎么做到的?”

    不说他离那么远瞟了一眼不用动笔就知道正确解法的强悍,单他这种三分钟出思路的效率就足够恐怖了,很牛,想学。

    徐青澍合上作文素材,微微俯身看她,眼皮一掀:“想学?”

    秦蔓忙不迭点头。

    徐青澍勾唇,往前走两步,弯腰伏在她上方:“看好了。”

    他就着她的腿当桌子,从她手里抽出笔,开始往题目上做记号。

    随着他的靠近,秦蔓又闻到了那股淡雅干净的味道,回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不久前那个意外的肢体接触。

    不过他很快开始讲起思路,又把秦蔓的目光吸引到题目上,修长的手指松松拎着笔,甚是好看,从题干的条件牵引出一个箭头,转化联系的公式被整齐地列在旁边。

    秦蔓恍然大悟,仿佛找到了什么密匙,在心里决定一会儿回到班就给它总结出来小专题。

    这效率,不比自己埋头苦做十套卷来得快吗?

    看着徐青澍气定神闲地倚靠回去,继续翻着他那本作文素材,秦蔓心里,一个大胆的想法钻了出来。

    小心翼翼开口:“徐青澍,你最近,每天都来吗?”

    徐青澍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心里有什么主意了,拖着懒散的调子:“有事儿直说。”

    秦蔓抿了抿唇,眨巴着眼睛和他打商量:“我……还有几道没想明白的错题。你要是有空,你看明天中午要不好心给讲讲?”

    徐青澍了然,思考了几秒后:“决赛已经比完了,我最近倒是没什么事儿。”

    嗬,还不忘提一句决赛的事儿,一中谁不知道徐青澍上周拿回了国家级数学竞赛金奖?这下老师们更宝贝着他了,作业根本不用他交,他不清闲谁清闲。

    不过他能答应,秦蔓还是很愉快的,赶紧约时间,生怕他反悔:“好!那明天中午这个点儿,等徐大学霸来倾情施教。”

    看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徐青澍淡淡开口,一本正经:“不过,我得有啥报酬吧?我时间也很珍贵的。”

    ?

    秦蔓:“什……什么报酬。”

    “好说,偶尔我需要人带饭的时候,帮我带个饭。”

    秦蔓一口答应下来:“好说好说,多大点儿事儿呀。”

    于是,秦蔓在中午获得了免费的金牌一对一家教,徐青澍在晚上获得了免费的跑腿。

    说不上谁更赚谁更亏一点儿,只是秦蔓有错峰吃晚饭的习惯,偶尔作业多的时候也会不吃晚饭权当减肥。

    现在……每次晚自习下课她正沉浸在题目里时,徐青澍晃荡到她座位边:“一份招牌牛肉堡套餐谢谢。”

    秦蔓愤愤抬头,想说你怎么不找你那几个好兄弟去?就看到李沅君杜山川他们挤在一起,每人一部手机激烈鏖战中。

    只好默默放下笔,站起身,去跟食堂大军作斗争去了。

    徐青澍看她气鼓鼓地出去了,很满意地一笑,年轻人还是按时吃饭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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