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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陛下金安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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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遥语气自然地回答:“新来的侍卫,朕用着顺手,就带在身边了。”

    宋郁没说话。

    他心想:什么侍卫,能让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父皇主动伸手触碰。

    他的到来打断了父皇要做的事吗?如果他没过来,他们要做什么?父皇会不会更开心?

    脑中各种纷乱的思绪交杂在一起,吵得宋郁不得安宁。

    不知从何时起,他一想起父皇的事,就会情绪失控。

    宋郁也觉得自己这样似乎不太正常,但又找不到原因。

    思来想去,大抵是因为他幼时被父皇冷落惯了,即便父皇现在真心待他好,他还是会害怕被再次厌弃丢下。

    宋郁盯着那侍卫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收回视线,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要那么难看。

    他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轻声道:“那挺好,以后儿臣不在的时候父皇也有人陪了。”

    司遥隐约觉得此时的宋郁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便瞪了他一眼,反驳道:“朕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陪。”

    宋郁被瞪了,反而真情实感地欢喜起来。

    他故意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是儿臣失言,儿臣喜欢父皇陪着儿臣,便自作多情地以为父皇也是如此,惹父皇烦了。”

    司遥:……

    “你——”司遥蹙眉瞪着他,憋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胡说八道什么……没觉得你烦。”

    父皇好可爱。

    宋郁看着司遥别扭的表情,在心里大逆不道地想。

    嘴角的弧度弯得更高,宋郁忍不住拉过司遥的手,在指尖处捏了捏。

    捏完之后宋郁和司遥都怔住了。

    宋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做出了这个动作,还熟稔得像曾经做过很多次一样。

    他惴惴不安地看向司遥,心想:父皇会生气吗?会骂他吗?

    手却没有松开。

    司遥愣住倒不是因为觉得被冒犯了。

    而是这个动作让司遥想起了一个人。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那么像他了。

    第一次是上个世界的虞鹤。

    虞鹤甚至连锁骨上的痣都和他一样。

    是巧合吗?

    司遥心乱如麻,一时说不出话,轻轻挣扎了一下。

    宋郁立刻放开了他,然后把手缩得很靠后。

    他的心跳快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他赶紧吸了了两口冰凉的空气,然后胡乱朝周围看了看,瞥到石桌上摆着画具,赶紧扬起笑容走过去转移话题:“父皇好兴致,临雪作画,今日画的是——”

    什么。

    话音在看清桌面的那一刻彻底卡住,宋郁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表情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怖。

    桌上放着两幅画风迥异的作品。

    左边的溪水修竹,意境斐然;右边油墨堆叠,不知所谓。

    宋郁伴在司遥桌侧数年,对司遥作画的各种手法都了然于心,自然不会蠢到认为右边那幅是司遥的创新。

    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吗?

    他等了十年才等来父皇愿意让他陪在身侧,这个侍卫才来几天,父皇竟然就准他同桌作画。

    宋郁简直要疯了。

    司遥在听见宋郁的声音是回过神,察觉到宋郁的停顿,疑惑地看过去。

    但他站在宋郁身后,看不到宋郁的表情,只好问了一句:“怎么了?”

    宋郁抬起头,目光慢慢地、慢慢地移到那个侍卫身上。

    同时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司遥:“没什么,父皇画得真好。“

    宋郁过来之后,夏易怕打扰他们父子相处,一直安静地低着头,站在离他们三步开外的地方。

    但这一刻,自幼训练出来的直觉让他感觉到危险,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拔刀。

    他在宋郁的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杀意。

    司遥正在朝这边走,夏易绷紧了下颌,一动不动地与宋郁对视。

    然后他就发现,宋郁眼里的杀意在司遥走过来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易极轻地皱了下眉:难道是他看错了?

    不过司遥没有给他继续观察下去的机会。

    司遥弯腰把石凳上那件沾了雪水的裘衣抱起来,又分了一把伞给夏易:“夏易,你先回去吧。”

    夏易心头一空,然后躬身道:“是,微臣告退。”

    -

    -

    司遥走在宋郁撑的伞下,问:“赵镜深最近又难为你了?”

    “嗯?”宋郁仍有些心不在焉,反应过来司遥刚刚说的是赵镜深后,他的眼里滑过一丝轻蔑与厌恶。

    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委屈得不行:“是呀,父皇怎么知道?”

    “方才一直摆着脸色,朕想不知道都难。”司遥把手上的裘衣拿到宋郁眼前晃了晃,轻嗤道。

    宋郁一怔。

    竟这样明显吗?

    这是不是也说明,父皇一直在关心他的情绪呢?

    这个认知让宋郁的精神亢奋起来。

    司遥嘱咐他:“别跟赵镜深硬碰硬,他身边那个齐皓倒是可以走近些,不过也别太信他,凡事自己多想想。”

    宋郁高兴得不行,忍不住又去拉了司遥的手:“父皇说的是,儿臣都记下了。”

    司遥下意识笑了一下,又赶紧压下嘴角:“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孩子气。”

    宋郁便垂下眼睛,楚楚可怜道:“儿臣幼时总是一个人,母后谨慎,我想孩子气也无处去,如今父皇疼我,自是……”

    “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司遥嘴上尖锐,手却没有再挣开,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把伞柄往宋郁那边推了推,“要撑伞就好好撑。”

    司遥刚来那会儿,是亲眼见过宋郁过的日子的,比起宋郁自己所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子的吃穿用度都有固定的最低标准,奴才们明面上动不了手脚,就在暗处使绊子。

    鞋子都是好鞋,只是鞋码故意往小了做,宋郁小时候又能忍,要不是有一次他的鞋湿了,脱下来后司遥看出不对劲,这不合脚的鞋还不知道要穿到什么时候。

    想起过去,司遥心中泛起些微心酸。

    他反握住宋郁的手,收得紧紧的,然后没头没脑地问:“还记得《孟子》生死之论中的那句吗?”

    宋郁心领神会:“‘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父皇是说这句吗?”

    司遥微微颔首:“正是。”

    “苦难不值得赞扬,有些人在苦难中只会腐烂。”司遥自嘲一笑,然后看着宋郁的眼睛,“你曾经的苦是朕带给你的……”

    “我喜欢,”宋郁下意识打断司遥的话,“只要是父皇给我的,无论苦难还是欢愉,我都喜欢。”

    “……”司遥被这话弄得一懵,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找回来,“……你先听朕说完。”

    宋郁点头:“好。”

    司遥轻声说:“你没有在过去的苦难中堕入深渊。不管你相信与否,以后你会得到所有你想得到的。”

    “所有吗?”宋郁喃喃,眼里有。

    “嗯,所有。”司遥点头,“无论你想要什么。”

    哪怕你想要这天下,我也会在走之前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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