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坦白
今年端午前后连下半个月大雨，唐秋还担心杨梅不好，这会儿看过，也就放心了。虽说没有往年好，但吃着也算不错。
“唐秋——”
外公站在家门外的晒场口上冲着这边喊人。
他们家是村里位置最高的房子，并且房子边上还有一块地，用水泥浇筑成了晒场，站在那边不用上屋顶，就能俯瞰几乎半个村子，可以说是地理位置非常好。
唐秋听到外公喊人忙答应了一声，匆匆穿好蓑衣，带上锥帽，两手兜着那十来个杨梅，往嘴里再塞上一个，一个迈步踩着小腿高的草丛就小跑着往回跑。
见人回来，外公说：“给你煮了面，赶紧先吃一口。杨梅就在那，也不会跑。咱们自家的杨梅一般，胜在没打过农药，要真吃起是更好吃一点，可也比不上那些拿来卖的个大、颜色好，也比不上他们甜，你既然拿来卖，你要跟他们说清楚。”
“知道。”
说着唐秋将手上的杨梅递给外公，自己脱了蓑衣挂到门口窗沿上，蓑衣上的雨水顺着窗沿蜿蜒而下，缓缓汇入地面的水洼里，他回头跟外公说，“我先洗个澡，面等会儿吃。”
外公说：“锅里在煮了，面等你洗完再下。”
唐秋应了一声，上楼洗澡去了。洗完澡，外公正好掐着时间把面给他端上。端午的雨下起起来还有凉，吃完一碗热乎乎的面，从胃里往全身蔓延着舒坦，浑身都舒张开来。
外公也是个闲不住的，趁着唐秋吃饭说：“家里没有装杨梅的篮子，一会儿去砍了竹子，做几只。”
做竹篮子？唐秋忙摇头：“用大的框或者自家的大篮子装就行，我到时候送到快递点去再分装，他们那边可以买篮子。”
“那要花多少钱啊，一个篮子就是几块，你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听说还要买篮子，外公当场就不同意。
幸好回来之前唐秋就打听过快递的事儿，解释说：“外公，杨梅要快递必须用他们的篮子，不然不给寄。”
“还能不给寄，干嘛不给寄啊。就是想赚我们篮子钱，这些做快递的公司也坏得很。”
眼看着外公都急了，唐秋只觉得好笑。
唐秋说：“不是的，杨梅寄起来麻烦，人快递公司都是统一用冷链的车运的，需要保持篮子大小一样，这样打包好之后，就能平平整整放不少东西。但要是不用他们的篮子，那有的大有的小，打包完，一车也装不了多少啊。杨梅可不能压着。”
听着是这么回事，但外公还是觉得买他们的篮子太贵了，有些不乐意。
唐秋忙说：“没事，反正杨梅自家的，我就卖个十一十二一斤算了，都给挑最好的。但篮子都算在快递费里，要他们自己出，亏不了。”
外公还是心疼：“杨梅就十几块一斤了，快递费又很贵，那不是随便吃吃杨梅就要上百了，这吃的是杨梅啊？！”
唐秋无话可说，但杨梅不好运输，运费贵也是没办法的事。
却见外公忽然眼睛一亮说：“你不是自己带去省城嘛，不需要快递。我先用自家装谷子的筐给你装好，你带上小篮子，等到了省城再分。”
大可不必！唐秋生怕外公让自己挑着担上高铁，嘴一秃噜就说了出来：“我不去省城……”等看到外公疑惑的眼神，这才发现说错话了，也不想着找借口了，左右都是要说了，也就明天还是后天的问题。
唐秋干脆道：“外公，其实我辞职了，不准备回省城了。”
外公一下子就愣住了：“为啥啊？”
“就干得不高兴，房租也贵，也攒不下什么钱来，干脆就回来了。”唐秋怕外公会跟自己爸妈说，赶紧又补充说，“外公，我家里还不知道呢，我不想回江城，我就想回来跟你一起种地……”
“种地能赚几个钱啊？你之后怎么办啊，就种地？”外公一下子种地这话给吸引了注意力，何况跟不跟唐秋爸妈说，倒是没什么所谓，毕竟唐秋也不小了。
唐秋故意笑说：“外公，你不知道吧，种地可赚钱了。你看网上那些人，好多人都回家种地了，一边种地一边拍视频，然后卖农产品，可赚钱了。”
“真的假的，那能行吗？”外公不太相信，觉得唐秋是在唬他。
“怎么不行啊。要不行，那么多人回去？”唐秋说的头头是道，“再说了，我现在都还没开始种，就能卖杨梅了。杨梅卖完，桃子该成熟了，照样可以卖。反正我就想种地做生意，我妈不是不让做生意么，所以才不让你跟我爸妈说。你一说他们肯定就知道了，到时候又弄得很烦。外公，你别跟他们说啊，我反正现在就住这，也不怎么花钱，先看看情况，万一成了呢？”
唐秋一边想说辞一边劝说：“要实在不行，我再去省城工作就行了。我也不是找不到工作，我朋友还让我去他那上班呢，我都没去。我就是不想上班了，想自己做点小生意。外公，省城的房价那么贵，上班也就是给房东打工，靠工资我永远都买不起房，不如想想做点生意。”
“真的？”外公还是半信半疑的。
唐秋迅速掏出手机来，将邮箱里的一个offer给外公看：“你看，公司都让我去上班了，我就是不想去，想做生意。”
外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识字，看到offer上确实是让上班去，不是骗人，也就信了一点：“这公司你想去就行去啊？”
“那肯定啊，他都给我发了offer了，要是不让我去，要给我赔钱的。”唐秋说的是真真的。
外公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这回也就信了，点头说：“行，我不跟你爸妈说你在我这，但是你爸常来，你好好想想到时候撞见了怎么说。”
“谢谢外公。”唐秋顿时嬉皮笑脸起来。
外公不太管他们这些小辈的事，知道没什么大的问题，也就随便他了。这点也是唐秋决定来溪山村的最重要的原因。不然唐爸爸也在村里，他其实也可以去那边，但到底是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毒溪山村感情更深一些。
至于刚才给外公看的offer，那确实是一份正式的工作录用offer，是唐秋找了半年后被朋友知道，直接内推过去的。唐秋面试的时候去了，但去了才知道那是莫朝夕的公司，瞬间就怂了，后来收到录用offer也一直没去。
其实到报道时间没去的offer也就作废了，只是因为是莫朝夕的公司，也知道了唐秋这么个人，于是给了承诺，让他随时想去都能去，但唐秋肯定是不会去的。
毕竟莫朝夕是唐秋的童年男神。从小就是学神，小地方走出来的传说级别的人物，至今当年高中老师还是会年年说起他，这种男神级别的，唐秋站在他面前都自惭形秽，更别说对人家还有点心思。
唐秋他就是穷死，在省城扫大街、工地搬砖都不会去莫朝夕的公司！
劝下了外公，唐秋开始计算目前手上接到的单子一共需要多少杨梅。刚外公提到用竹子编篮子，他就想到他其实不一定都用快递寄杨梅，毕竟杨梅摘了送到江城快递点，再统一寄出，省内到大家手里也需要一天一夜，杨梅也就不是那么新鲜了。
要是他直接坐高铁带过去，就只需要半天，早上一大早去摘，到了江城1个多小时，再到省城1个多小时，基本中午就能到。这样的杨梅当然跟快递的不是一个价，他可以抬高单价，但去掉高昂的快递费，其实要是带的多，还是赚钱的，说不定还能赚更多。
本来想着一人带不了那么多杨梅上高铁，但刚外公说了，可以用装谷子的筐装，那筐可大了，一个筐装50斤都没问题。
脑中飞快盘算着，手下也很快算出来，省城一共7个人下单，要买杨梅，一人10斤，那就是70斤，完全可以上高铁。
他直接把这7个人拉了一个群，说了快递和人工带的方案，大家竟然都选了人工带。
唐秋看了眼来回收拾厨房的外公，担心他空闲下来会又担心自己，万一再忍不住跟自己爸妈说了，还是给他找点事情干干吧。
“外公。”
唐秋到厨房，靠在门框上商量着说，“我看雨小了一点，不然我们等会儿去砍竹子，编几个竹筐吧。我朋友嫌快递太慢了，想让我送到省城去，愿意一斤杨梅多出点钱，我觉得也行。我再问问，要是多几个人定，我就多搞个框，正好挑着去。”
“那路费都不够吧。”外公不赞同特意送到省城去。
“你放心吧，我刚算过了，肯定够。他们快递费加起来，杨梅总价都翻3倍了，我送过去就一个人单价加一倍就行，他出的钱少了，我赚的多了，怎么不行？也就是路上累点。”
外公马上改口说：“年轻人累点怕什么！”
唐秋老实附和：“也是。”
外公几下子就搞完了厨房卫生，出来拿了砍刀说：“走，今天早点把篮子搞出来，省的明天不够用。”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