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求娶
战后休整还要花些时间,祁越尚来不及去找顾钰慈一探究竟,又收到圣旨,皇上念他战功赫赫,一定要专为他办一场庆功宴。
他现在根本没有吃酒席的心情,然而皇恩不可负,还得挤出个笑脸去应承。
庆功宴上来的都是朝中重臣,陛下的心腹。推杯换盏之际,处处恭维他升任将军。
原先的大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看到了他的功绩,便不吝提拔。面对众人的道贺,他心里顶不自在,只盼着这场盛宴早日结束。
祁越并非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少公子,他从底层一路厮杀上来,不惯应付这种假惺惺的客套场面。特别是今晚不知怎么搞的,陈太傅对他过于热情,频频敬酒,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陈婉如这档子事都过去多久了,陈太傅不会还在记他的仇吧……
“太傅年纪也大了,今日再怎样尽兴,饮酒需得克制,可不能喝垮了身子。”有人看出祁越为难,特来为他解围。
祁越如释重负,心道等会儿得私下道个谢,转头见着此人面目,顿觉脑中轰然作响。
林安昱今夜身着一袭绯色长袍,温文尔雅,言谈举止间自带书卷气,虽然不再年轻俊美,可多了一种稳重的气质,站在那里,就无端令人信赖。
换个不知内情的,一定会对他心生好感,意图与之攀谈结交。
祁越想起当年的新婚夜,他指着资助自己念书考学的发妻,说这是冤枉他的补偿。那时他也是这般文雅,云淡风轻。
他握着酒樽,指关节捏成青白色,如若不然他就会泼林安昱一脸。
过了这许多年,那个怯弱小马夫的脸,林安昱是怎样都记不起来了,在他的记忆里这人仅仅算是个符号。
来帮着祁越解围,也不过是想多个朋友多条路。祁越看着就像是个讲义气的,现在举手之劳,将来说不定会获得预料不到的丰厚回报。
祁越听他自报家门,说现于户部当差,任侍郎一职,当下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在军营里练出一副恶相,能止小儿夜啼,一眯瞪眼睛,就让对面的人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做错了事。
林安昱被他一打量,心里也有点打鼓,该不会他其实是很乐意跟陈太傅交谈,自己打断了,坏了他们的好事?
陈太傅家有一女,听段老板说,先前还对祁越颇有好感。于是林安昱换了个话题,问他:“祁将军事业算是搏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成家啦?可有相中的姑娘?”
“您还有做媒的爱好啊?”皇上在场,祁越不好太落了他的面子,只得接话,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姑娘么,是有一个,我相中了人家,人家未必相中我。”
堂堂大将军,要地位有地位,要名望有名望,长相虽不是温润君子那一挂,粗粝野性的爷们儿也是有大把女人爱的,绝没有单相思的道理。
文武百官平日上朝时要脸,个个都满嘴仁义道德,这一喝多了,满脑袋的八卦,非得扒出祁越究竟看上了哪家千金,只要不是有夫之妇,大家一定想法子给他牵线搭桥。
皇上也颇感兴趣,放出话来:“祁将军心悦哪位姑娘,寡人亲自替你说媒!”
祁越这会儿倒有点下不来台了。
他当然想报出顾钰慈的大名,可更乐意跟她慢慢相处,等她那个榆木脑袋开了窍,再水到渠成。
顾钰慈多年来没有再婚,足以说明她并未其他男人动情,他努努力,自认希望还是挺大的。
她身边带了个闺女,他也并不介意,又不是养不起。小姑娘虽不是他的种,但性格挺有意思,他感觉他们能处得来。日后等姑娘长大了,他也一定备一份丰厚嫁妆,送她风光大嫁。
现在麻烦就麻烦在,皇上赐婚,寻常姑娘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顾钰慈迫于皇威,不情不愿地嫁过来,心里总归会结个疙瘩,不利于培养夫妻感情。
这种场合,也不好随便说一个姑娘,不然真的被赐了婚,可就害了人家一辈子。
就怪姓林的这个灾星,无缘无故瞎扯姻缘干什么!回头他势必找他算账,新仇旧恨一起报。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皇上大笑:“爱卿莫不是害羞了?放胆说,寡人替你做主!”
已经有人开始拿陈太傅打趣:“莫不是你家千金小姐?这分明是两情相悦!”
祁越眼看着话题跑偏,这鬼影子都没有的事,万一真被他们传出花来,皇上当真了,可就大事不好了。
他赶忙正色:“陛下可知承天街赤玉阁?”
当今皇上不爱搞微服私访那一套,不曾亲自上街买过东西。但对于赤玉阁,他的确有所耳闻。每月召见怀宁公主进宫时,她偶尔会提及,有时还会为他带来一些新奇的小玩意,说是赤玉阁掌柜的亲手所做。
他对珠宝首饰不大感兴趣,拿到了就随手丢在一边。直到有一日,怀宁公主给他带了一只香囊,据说有安神作用。
恰巧那阵子他夜间常失眠,香囊往枕边一放,竟真的一夜无梦,醒来已天光大亮。
后来怀宁公主每三个月给他带一只新的香囊,每一只的香气都略有不同。他从此夜夜安宁,心悸症也不再犯了。
赤玉阁在他这里,隐隐与安眠画了等号,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祁越说到这家店,他笑了笑:“这家掌柜的倒是心灵手巧,做香囊是把好手,祁将军若是睡眠不佳,不妨去买上一个。”
祁越听罢,心里直呼好你个顾钰慈,有一手啊,业务都开拓到皇帝老儿头上来了。
他内心万马奔腾,面上还得维持一副严肃神色:“这家掌柜的不但手巧,而且人美心善,勤俭持家,温柔贤淑。臣对她甚是属意,还望陛下成全。”
不管顾钰慈有没有这些优良品质,先统统给她套上再说!
宴席间方才还人声鼎沸,这会儿突然鸦雀无声。
祁越都成了将军了,竟然挑了个常年在外抛头露面经商的女人做将军夫人?
皇上显然也觉得此事不妥,眉头微皱:“爱卿怎知她人美心善,勤俭持家,温柔贤淑?可曾与她相处过么?还是道听途说?”
祁越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昂首挺胸,开始胡诌一气。
“我去过她店里,买过东西。她收留的帮工,好些个家中有困难,她包吃住,每月还发一大笔月钱,此为心善。”
“她的店子经营这么多年,资金从未短缺,店中打理得井井有条,此为勤俭持家。”
“至于温柔贤淑……”
他想起顾钰慈是怎样干脆利落对自己玩猴子偷桃的,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瞎话编到底:“听她店里帮工说,活儿不忙的时候,她会亲自下厨做饭,色香味俱全。说句温柔贤淑,也不为过。”
见皇上依然流露出不赞成的神色,旁人也出来劝导他。
“商人平时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表现得八面玲珑,私底下可未必如此。”
“是哇,一介女流之辈,长得又不差,谁晓得有没有为了谈生意,跟人你情我愿过……”
“她店里的帮工我见过,有个男娃,高高壮壮的,也快到了成亲的年纪,瓜田李下,有些事情可不好说哇。”
“就算没有,商人配将军,也实在算不得门当户对,做个侧室倒还好,真要做将军夫人,资格上还是差得多……”
祁越气得七窍生烟,这帮人家里老婆女儿平时没少光顾顾钰慈的店,她还会酌情削价,或者附赠一些礼品。他们可倒好,转头就诋毁人家的人品。
关键这一切都是无中生有,他们愣是添油加醋,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瞧着诸位挺适合去茶馆说书的,或者编话本子拿去卖,也能发一笔小财。”他冷冷道,“你们又有多了解顾掌柜呢?空口白牙的,这样污人名誉,亏不亏心?”
这话太不给面子,弄得方才劝话的几人有点下不来台,面上都不大好看。
林安昱温和地笑笑:“祁将军是性情中人,相中了谁,便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坏话,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不必介怀。”
“不过,”他若有似无地朝皇上的方向瞥了一眼,话锋一转,“我略为了解一些情况,在身份上她的确不太能与祁将军相配,还望将军三思。”
祁越脸色阴寒,目光如利刃,往他脸上一寸一寸刮过去。他下意识地抬手摸脸,错觉脸上皮肤正和墙皮一样,扑簌簌地被刮下来一层。
“我知道顾钰慈有过婚史。”他声如洪钟,“开店经商,也免不了与男人打交道,我都知道。”
“可我不在乎这些,我就乐意和她过日子。她很聪明,一开始不懂怎样做将军夫人,可以慢慢学,总能学得会。至于门户地位,在我这里都是虚的,日子过得好,过得快活,比什么都强。”
他并非巧舌如簧之人,所言皆出自肺腑。皇上也不免动容了一瞬,但余光与林安昱交汇后,依然驳回了祁越的请求。
“早知爱卿的心上人是谁,寡人前些天就不忙着保媒拉纤了。可惜爱卿晚了一步,顾姑娘已经许了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