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蝼蚁的反抗
站立的场所逐渐开始构建，各种物什出现在它们该出现的地方，最终，成为了一个书房的模样。
这书房陈设十分朴素，至少是那种一眼看不出来的程度，摆设则明显是那种常见于自家中的样式，平时应该很少会有别人进来。
不过今天，虽然并非自愿，确实有另一位客人前来拜访。
寰序秋沉默地等待着这一切完成，这还是第一次，他在这名为“方为民”的身体中遭到抵抗。
尽管遭遇了这样的突发事件他却一点不急，这具身体仍在有条不紊地与熔渣融合，论精神强度，区区普通人类怎可能赢过他，不管怎么说，他认为自己不可能失手。
“挺不错的房间，充分体现出主人的低劣灵魂该有的样子，”他语气轻浮地嘲讽着，“你特地跑到我面前来，不会就是要让我和你一起鉴赏你那些无聊收藏吧？”
在他话音落下后，方为民也终于开门走入房间，看着这熟悉的小天地，他短暂地在心中感慨了片刻。
而后，他不疾不徐地说：“毕竟我都努力站在你面前了，你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吧？”
“你应该知道你改变不了什么了，即使如此还要浪费时间？”
“我当然知道自己赢不了，从最开始我就没想过赢你什么，我这一辈子在私下里勾心斗角太多了，所以最后这时光，我想着还是和平度过更好些。”
他走向办公桌前，伸手打开了桌子最底层抽屉，而后从最下面取出了一沓泛黄的纸页。
“诶呦，果然还在，它们原本是几个本子来着，结果放太久开胶了。”
“你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看得上眼的名贵珍品，结果到头来却依旧将这种无所谓的垃圾藏在最深处？”
“看来你这段时间把我的记忆查了个遍，不过抱歉了，我没有能给你离开这里后的建议，你能看到的只有一些无聊的东西。”
他把这些纸放在桌上一页一页地翻动。
“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幻想着能够成为英雄，成为每个人的英雄，幻想着自己有着隐藏的使命，消灭入侵地球的怪物，不断地在世界各处冒险，创造许多传奇。
“然而长大后我发现，我没法成为英雄，相反的，我甚至活成了自己曾经最为憎恨的模样——贪婪无度，渴望权力，把碍事的人都拉下水，连我的恩师都没能幸免。
“所以我才把这不切实际的，记载了我曾经梦想的东西藏在最深处，然后起身，继续做我自己，一个过去的我绝不会认可的人。
“——不知从哪个时候开始，我早就失败了。”
“是啊，方为民，你说的实在是正确至极，”寰序秋嗤笑着，“你作为一个人，无趣、烂俗、善妒。
“在我观察到的记忆中，你几乎没有一个闪光点，就连你最珍视的家庭，也因为你自己的行为而几近破裂，连我都不忍直视！
“但现在可完全不同了，你为我提供了适应敕力的躯壳，以此成为万众瞩目的新星，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完成你儿时的梦想，我的出现，难道不该是你人生中最伟大的一次转折吗！”
“……也许你说得没错，我没有伟大的抱负，没有深省的自觉，你喜欢称呼我们人类为蝼蚁，至少我自己无法反驳。”
方为民站起身，从身侧的书架上拿出了一个相框，那是他一家的合影。
“但是情况已经不同了，因为我有一个争气的儿子，他没有因为父亲的这副德行而抛弃梦想，他活成了我曾期待的样子，他是我的骄傲，这份骄傲勇敢而顽强地活了下来。”
他重新将目光聚集在寰序秋身上，浑浊的双眼直视着这强大的存在。
“我成为不了我所愿望的那个英雄，但我必须成为我孩子的英雄，他的爸爸是一个蝼蚁，曾经因为暴力而短暂屈服，为努力抗争的人们带来不幸，但现在，他会最后努力一次，为他的未来而反抗这一次！”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贯通了乌云密布的精神世界，整个房间也不断颤动，书本、挂件、摆件移位掉落，窗外不再洒落阳光，灯光也闪烁不止。
数把刀枪破开地板飞进房间，刀刃和子弹向寰序秋倾泻而去，面对这密集的火力，他却一脸淡然地随手一挥，就将它们全部抹除。
“无聊透顶，物理攻击也就算了，你以为在这种精神比拼中，我会输给你不成？”
他一个瞬间便来到方为民面前的桌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
身为精神体的他，在这无法抗衡的巨力下，逐渐开始窒息，他无意义地摆动着四肢，双手努力想要挣脱其束缚。
房间逐渐崩塌，一切都开始毁溃，化作毫无意义的废墟。
“放弃吧，蝼蚁，既然你不愿意分享我施舍给你的这胜利果实，我就只好将其收回了，你安心地睡吧，一切都会在不久后结束！”
这时，一句意料之外的话语传入他的耳朵。
因为充血而双目通红的方为民，突然停止了挣扎，他的手上长出了一个新的嘴，略带笑意地说：“谢谢你的配合，一切其实已经结束了。”
如同触电一般，寰序秋一把将他甩飞出去，他被砸进废墟中无法动弹。
“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咳咳咳……毕竟对身体的直接控制权在你手上，我得让你……咳咳……接触我才行，哪怕只是一瞬间，我便可以……完成自杀！”
没错，在这现实之中，强大的污浊敕力中出现了仅仅一瞬的变化，这仅仅一瞬间的敕力逆流立刻撕碎了方为民的心脏和各个重要脏器！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生命体征正在大幅度消散，原本顺利的融合瞬间终止，在熔渣的帮助下才终于是没有直接殒命，但很显然已经是什么都做不到了。
“混蛋！你怎么胆敢这么做！你居然违逆我！！”
看着急得跳脚的寰序秋，方为民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一刻，他久违地感到了解脱。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特地来这里吗？没什么，只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个最合适的坟墓，仅此而已……”
他这呓语一般的话，已经没有谁在听了，寰序秋早就已经脱离深层意识，回到表层去努力控制事态，这里的一切都回归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他一个人。
“啊……真是，适合我的结局啊……”
闪烁的灯光，最后照亮了一次他的脸，而后便熄灭了。
手边洒落的都是那泛黄的纸张，他的珍宝，直到最后都没有再伸手去触碰，但至少，脸上的那抹笑容，已经将他带回了曾经那个充满梦想的时期。
在那里，他成为了一个英雄。
……
“哈！哈……哈……”
痛苦地捂着胸口，寰序秋不断地尝试着起身。
这身躯做为人类的机能虽然已经停摆，但毕竟融合已经过半，起源熔渣确保了他依旧可以有机会处理这烂摊子。
但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在这场关于时间的比拼中，他遗憾地落败了。
天狱大殿中枢，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散落各处的控制节点终于连通，在天之都回归的档口，诸葛清的准备也已完成。
敕具“圣体无源”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青白色光芒，它们顺着地面绽放，连接着所有敕力节点。
“天狱的反向召唤已经沟通，现在，以天之帝王的名义，将威胁领土的巨恶唤回！发动吧，天圣相！！”
以天狱浮岛为中心，光芒发散开来，当覆盖到起源熔渣的那一刻，祂发出了相当凄厉的惨叫，寰序秋也与祂无差。
“不！！不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能回去啊啊啊啊！！！”
他的精神体遭到强制剥离，灵魂飞速回归天狱，方为民的躯壳瞬间烟消云散，只留熔渣在原地挣扎，熔化。
在确保召唤完成之后，诸葛清果断收起了敕力，扛起圣体无源就跑。
“事情成了我也就不多留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要靠你们了，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