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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宴会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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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勋禹和全子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关云横目不转睛, 直到瞳孔中清晰倒映出青年忐忑不安的表情。他弯起嘴唇,似笑非笑地说道:“秦益,秦本溪是在三年半以前失踪的, 真没想到书法大家本溪先生会是玄门中人……”

    秦悦猛地抬头, 表情从一开始的错愕转为平静。关大老板事先找人详细调查他,这不奇怪。但他本以为这样的事不会摊开了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

    他说道:“爷爷的这层身份其实不算是秘密, 他的许多拥趸都有向他请教的时候。”

    关云横又说道:“的确, 但那是个小圈子, 多数人口风很紧, 查起来并不容易。”

    秦悦仿佛回想起什么,赞成地笑了笑。

    “他的行踪下落一直成谜。之后你变卖了四合院,还有几乎所有的收藏字画,获得的金额险些能让你跻身新贵富豪榜了。可当我们见面的时候, 你却龟缩在城中村里,四处走穴, 连买块猪肉都要掂量掂量。我当时就想, 应该不至于。星光的艺人可能在帝都买不起房,但不会寒碜成这样。”

    “……”看来是他惊人的贫穷激发了关老板的好奇心,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调查。

    关云横继续说道:“你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但秦益留下的遗产却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殆尽。你的每一笔巨额流水都是落在曹卓名下的卓越古董行的账户里, 而这些钱又在世界各地的大型拍卖会上拍下数不清的藏品。至今这些东西没有一样在你手里, 全部以匿名的方式捐给了各地的博物馆。最近的一次交易就在上个月,后来东西赠予了帝都博物院,对吧?秦悦,你倾尽所有,究竟在找什么东西?”

    秦悦整个人一震, 苦笑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也不知道?”

    “就是字面的意思。事实上连爷爷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似乎是几百年前因为管理不慎,流落在外的东西。几个家族的前辈一直在四处奔波寻找。后来有些家没落了,有些家放弃了,也有因为战乱彻底失去联系的。总之到了上一辈,只剩下爷爷与几个老友还在苦苦搜寻。”

    关云横翻了个白眼问道:“既然连模样都不清楚,又从哪儿入手呢?”

    “老宗门流落出去的东西都有特殊的印记,外行只会以为那是特殊样式的花纹而已。”

    “所以你就让曹卓把市面上所有带印记的东西都买下来?”

    “……只有这个笨办法,因为不拿近了看,我也分辨不出来。”

    “怎么分辨?”

    “那东西很危险,能带来灾祸,理应被肖家继续封印。”

    “……”什么乱七八糟的危险品?值得吗?!

    那些他曾经读过的一笔笔惊人的流出数字,与青年窝在公寓里一脸满足地吃素面的场景交替出现。关云横的胸腔在剧烈绞动后,就像堆叠了无数的化学气体,被青年坦然的目光一照,达到临界点,瞬间就炸开漫天红霞。他怒极反笑道:“你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个熊样,值得吗?”

    青年眨眨眼,奇奇怪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值得?我也不亏啊。”

    关云横冷冰冰地说道:“行啊,肖公子挥金如土,简直是我见过的纨绔子弟当中的标杆!还找我借什么钱啊。自己去想办法!”

    这人发脾气一直都挺随性。前一秒风和日丽,后一秒电闪雷鸣。看关云横转身就走,秦悦一急忙拽住他的手臂说道:“今天全子带来的那只黑匣子里面的东西跟我有关!”

    “说!”

    “那是供奉在肖家祠堂里的封天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慈善拍卖会上。但那东西如果普通人持有,只会后患无穷!”直觉告诉秦悦,法印丢失,村庄一定也会变故,但解决眼目下的问题才最要紧。

    “所以呢?你们肖家的事情关我一个姓关的什么事?”

    “……”

    关云横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朝前。说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就是看不惯!秦悦这小子做事从来不会考虑自己。受穷没关系,受伤也不打紧。秦益生前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汤,才让他长歪成现在这样!

    青年的嗓音很柔和,低低喊出他的名字:“关云横……”

    他登时就有些狠不下心了:“干嘛?”

    “我父母就是在运送封天印的途中丧命了。不过我叔伯都说是因为我的灵力太强引来了妖兽。”青年的面孔滑过一丝迷惘:“所以我不希望法印落到普通人手里,希望你能帮帮我。钱我一定会加上利息还给你的。”

    这算什么?哀兵政策吗?他关云横难道是这么轻易动摇的人吗?

    “哼!你还要傻站在那里多久啊?没见王勋禹他们连影子都没有了吗?”

    “……”所以这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拍卖师大致介绍了流程与藏品品种、数量,等重要的宾客都落座后,才宣布本场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件藏品是某位太太的私人收藏,是一只镶嵌了钻石与珍珠的王冠。最后这件东西被陶先生以一百万的价格拍下,送给陶乐竹作为生日礼物。

    陶先生举起香槟,笑道:“希望我的女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位公主。”

    场内一片欢腾地笑声与掌声,不吝于向寿星表示同样的祝福。陶乐竹站起身,向宾客们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秦悦的位置距离她很近,不知是错觉还是出于姑娘家的矜持。他始终觉得她嘴角的微笑淡淡的,不似之前那样真诚。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拍卖师高昂的声调吸引过去。

    第二件,第三件……第十件。

    “这第十一件额外的藏品是由我们拍卖行的老板王先生提供的。”

    大屏幕上打出一只金属法印的照片,由于年代久远,表面的色泽稍显暗淡,比不得之前那些珠宝首饰动人心魄。厅内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少人开始有些意兴阑珊。

    拍卖师字正腔圆地说道:“这枚铜法印是近期从海外回流的,属于前朝雕刻大师了凡和尚的早期作品。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凡和尚是先修道,再修禅的一位奇人,生前留存于世的作品只有不足百件。这件作品长宽都是十厘米,与作者后期的作品相比,风格相当细腻,是件不可多得的佳品。”

    “鉴定师给出的估值是五万到八万之间,请在场各位开始竞价。”

    金石印章收藏不少见,但在这类非正式的拍卖会上远不如珠宝名表受欢迎。

    秦悦心里直犯嘀咕,这位王老板该不会是打着既赚人情,又不损失东西的如意算盘来的吧。

    想到了这一层,他又暗骂了一声奸商。

    陶灵突然举牌喊道:“二十万。”

    当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时,她将头发别在耳后,回报以微笑。秦悦突然明白了这位的心态。

    哦,这该死的胜负欲!不过是日常寻找任何机会成为焦点罢了。

    “二十万五。”她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跟进。

    “……”用不用步子迈得那么大,又不是正规拍卖会,价格都是随性喊的。

    “三十万!”陶灵弯着红唇,与那位竞价者对视了一眼。

    “三十五万!”竞价者不甘示弱。

    秦悦用余光瞥了关云横一眼。对方稳如泰山,似乎完全没有出价的打算。他咬咬牙,心想,干脆先参与,再找白瑟瑟借一点,等片酬到了再还上。

    一晃神,由于又有几位收藏家加入,价格已经直逼两百万大关。秦悦只觉眼前一黑,怕是把片酬全填进去都不够了!

    “两百零一万。”身边的男人突然出声。

    他双手微眯,握拳搁在腿上。轻巧慵懒的姿态似乎对东西势在必得,而且一点不为自己突兀加入战局表现出一丝谦虚与歉意。

    他一开口,无论是陶灵还是其他竞价者都统统哑火了。

    拍卖师嘶哑着声音吼道:“两百零一万一次,两百零一万两次,两百零一万三次!”

    他敲下拍卖槌:“好的。这枚了凡大师雕刻的法印就归于关云横先生所用!”

    会场内鸦雀无声,直到陶乐竹咯咯笑着,站起来:“恭喜云横哥得偿所愿!也谢谢在座的诸位嘉宾的慷慨解囊!今天慈善拍卖会的全部所得都将捐助给种花儿童基金会,专门用来资助贫困地区女童的教育与医疗。”

    主持生日宴的司仪适时插话道:“另外今天陶小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对吗?”

    陶乐竹甜甜笑开:“是的。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想跟在座的来宾与现场的媒体朋友们分享。”

    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事情啊?秦悦的满腹心思都落在封天印上面了。

    他不关心,但坐在周围的宾客却开始议论。

    “什么事情啊,要留在最后压轴?”

    “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当然是要宣布陶关两家的婚事了!我记得陶小姐跟关总订婚都有七八年了吧。现在学成归国,肯定是要办喜事了。”

    秦悦用眼尾的余光扫过身旁男人平静的侧脸。

    原来……是要结婚了吧。理所当然,情理之中,他该要恭喜他的。

    可喉咙偏偏任性地梗了块东西,不上不下,让他喘不过气来。都到了这个关头,如果还是用简单的“不正常”来形容自己目前的心态,未免太自欺欺人。

    秦悦阖了阖眼,望向自己的指尖。

    他心里叹了口想,要是能再迟钝一点点就好了。

    关云横突然说道:“你,先到关鹏那边去坐。”

    秦悦虽然不明所以,但此时脑子就像一锅浆糊。他点点头,听话地坐到关鹏身边。那个位置起码跟关云横隔了三排。

    好远啊,他都看不清楚他的脸了。然而,在这种时候看不看得清重要吗?!

    台上陶乐竹握着话筒,笑道:是的,我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想跟大家宣布。从即日起,我跟关云横先生的婚约取消,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场内一片死寂过后,就像发生过一场大型爆炸般的混乱。

    陶先生急忙道:“乐竹,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云横!你快劝劝她。”

    场内的记者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涌到陶乐竹和关云横面前。镁光灯开始此起彼伏——

    “陶小姐,请问您和关先生是因为感情生变而取消的婚约吗?”

    “陶小姐,一直有传闻您并不喜欢男性,请问您对此有什么回应?”

    “陶小姐,请问这次婚约的解除,是否会影响长久以来关陶两家的合作关系?”

    “关总,请问这件事情您是知情的吗?”

    “关总,请问您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秦悦被人群一路夹裹,鞋面上都是脚印。

    “秦先生,您没事吧?”关鹏从人潮中捞出他。

    “没事。”

    当然没事。事实上他的心脏跳得比其他时候都要快,都要愉悦,简直恨不能跳出胸膛站在台

    上舞一圈。

    他用力按住那份躁动,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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