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药宗从沧云十三州的边界,极寒之地日夜兼程地赶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挨不住,最后决定在海州府最大的客栈休整一晚。
金翼马车被客栈小二拉去坐骑棚,饲喂新鲜水灵的草料和水果,药宗一共八人被迎进客栈。
江沉阁既然决定赖在白曛旁边,自然也走进客栈,住进一间上房。
虽然他身为长老,所住的房间周围一定有药宗的人保护,即使两间房不挨着,但在同一楼层,也能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但怎么个接触法儿,还需从长计议。
她落后几步,来到上房的楼层时,药宗的人都已经回房,她摸不清白曛到底住在哪个房间,也不多想,先回房泡个热水澡,反正夜还长。
江沉阁也问过天道:“如果我偷偷跟在白曛身后蹭气运岂不妙哉?还不用跟他接触。”
天道无情拒绝:“如果你不怕被九重天雷劈得魂飞魄散的话,大可以试一试。”
江沉阁:……算她没问。
药宗的人加上原来的客人,几乎住满整个上房,她运气不错,恰恰捡漏最后一间上房。
但这间上房在走廊的最深处,采光并不是很好,江沉阁却并不挑剔。
要回自己的房间就要经过所有房间,经过倒数第三间房时,“咯吱”一下门突然开了,江沉阁与开门的人撞了正面。
“是你!”他方才说过什么?若再要他见到此女子,定不会手软。
江沉阁一愣,就见白曛手一扬,一阵紫雾朝自己面门袭来,走廊并不宽敞,毒雾瞬间弥漫,她避无可避,只好攀着扶栏翻身跃下来到客栈的第三层。
客栈共有四层楼,最上面的一层是上房,而第三层应该整个都是雅间,供人饮茶谈事。
白曛说过不会手软就不会食言,亦穷追不舍地跃下回字形的天井,脚踏对面扶栏借力,来到第三层,追上江沉阁。
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啊,她想说的接触可不是被追杀。
江沉阁在前面逃,绕过来往的客人、端着食盘的客栈小二,白曛也是个倔脾气,在后面契而不舍地追赶。
二人一逃一追好不热闹,惊得客栈第三层鸡飞狗跳。
江沉阁并不熟悉客栈的布局,逃到一处死角,除了身后的路再没有别的出口。
白曛看那黑裙女子终于停止脚步,少年得意地笑起来,“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除非钻墙,但此间不愧是海州府最大的客栈,为了保护客人的安全周围都有结界相护,她就算打穿了墙,还有一层结界。
江沉阁抚上遮脸的幕篱,要不露出真容与他相见?说不定能拖延一些时间,再寻机会出逃。她后悔了,宁愿去找巴不得自己死的赫连东狐,反正他也不一定能打的过自己,也不要和这个小毒物呆在一起!他几时变得那么出手狠辣了?
前方与左侧皆是墙,后方是白曛那个小毒物,惟有右手边是一扇小门,好似放东西的杂物间。
江沉阁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有上锁。
白曛见黑裙女子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丝异样,但这异样还未来得及品味,“砰”地一声,她闯进右侧的房间。
江沉阁以为里面是杂物间,没想到已然是布置得雅致的包间,只是这包间位置之隐蔽倒令人琢磨,她现下没有琢磨的功夫,直奔窗户,却发现连窗户都有一层比其他地方更厚的结界。
江沉阁:……
白曛进入包间后关上门,堵在唯一的出口前,镜片后的眼睛怒火灼灼,终于让他瓮中捉鳖了。
“你有本事就再逃!”
见白曛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拆骨,她一向知道他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现下的问题不单单是她在来海州府前多看了他马车一眼那么简单,而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触他霉头,惹恼了他。三千年了,他还是那么意气用事。
既然逃不掉,只好正面迎敌。但白曛三千年也不是没有长进,加上一身出神入化的使毒功夫,江沉阁手中并无武器,不能近身,又不能掀开黑纱使用瞳术。
为了自己的小命,江沉阁还是决定取下黑纱幕篱。
房间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和人声,“大人,这边请。”
江沉阁神色一凛,下意识想躲,但这个包间隐蔽又狭小,只一张三脚圆桌、四个方凳、一扇屏风、一张贴墙矮脚软榻与其他小摆件,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想也未想,江沉阁钻进贴墙软榻底下。白曛被她轻车熟路的动作惊到,莫非真是他高看了,她实际是个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不可?
觉得那句声音十分耳熟,还未细想,已有门扉开启的声音。
“你!”江沉阁身材纤瘦,紧贴墙壁,却见白曛也钻了进来。
“别出声。”白曛连着黑纱一起捂住她的嘴,传音道。
江沉阁很是担忧自己被他触碰的脸会不会就此烂掉,呼吸间尽是他身上独有的冥香气味,和以往不同似乎还夹杂了迷香,令她昏昏欲睡。
白曛只能放下和江沉阁的恩怨,细细聆听来人的对话。
江沉阁心道,难不成他认识外面的人?
“你把我邀来所谓何事?”
“正是为了大人不眠不休三个日夜之事。”
“你有办法解涿水之毒?”
“自然。但需要大人配合于我。”
“只要能解我们海州府城中水源的毒,你想我怎么配合都可。这毒来得莫名其妙,我们一直找不到源头,先是城中水源被污染,半月后竟然蔓延到海里,连那风吹日晒一万年的城门古树都因汲取了毒水而断裂倒塌。真是愁煞我等。”
“大人可知这毒水的源头正是药宗毒门长老白曛?”
好大一个罪名从天而降,怕不是栽赃。被捂住口鼻的江沉阁见白曛不动声色,凭自己对他的了解又有些不敢置信,难道此毒真是他下的?他为什么要害海州府无辜的百姓?
不敢相信,曾经那个爱穿碧绿的衣裳,整日泡在草药医书里,只求怎样的治疗方法才能令病患减轻痛苦的少年竟变了,变成她不熟悉的浑身带毒、杀人如麻的毒物。
对面的人似乎不敢立马回答,将大开的窗户关上,才忧心忡忡道:“你说什么?此毒是他下的?他为何要对待我海州府?”
那人没有正面回答,却言辞凿凿地说:“白曛年少时便医术精湛,堪比医门长老,三千年前不知道他为何性情大变,突然从医门转到毒门,扬言天下从此只杀人不救人。
他医术高超,毒术亦是不容小觑,两百年前炼制出的九杀牵机,仅仅一滴就可以令数十名修士筋骨消融,死后无影无踪;一百年前炼制的七星海棠,落地一滴就令方圆五里的鸟兽避之不及。
能使海州府里不仅是水源还有外海皆带毒,所需要的毒量极大,必须要一直投入,但知府大人你却一直找不到投毒之人的蛛丝马迹,这天底下除了他白曛有以一滴毒杀数十人的本领外,还能有谁?
况且,据我所知他今日到达海州府,就是来验收自己的下毒成果。”
“如果真的是他,我们海州府该怎么办?连帝君都要给药宗三分颜面……不行,为了海州府的平民百姓,就算死我也要上报给京州府。”
“等京州府的人收到消息,怕是海州府已经完了。”
“那你说该如何办?”
“活捉白曛,逼他交出解毒的方法。”
“天下谁人不知道他白曛浸淫毒药,浑身带毒,怕是还未近身,就已毙命。”
“可他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如今他在你海州府地界,你尚能谋算。”
对面的人沉默了半晌,幽幽叹息道:“不行,我不能让我海州府的人平白无故就这么死了,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我去求他。”
“呵,若是你求他他就能解毒,他也就不是白曛了。”他顿了顿,“我还有一计,既然你不想让人牺牲,就派人不管是偷还是夺,将他此行携待的水晶冰盒拿来。据我所知,他此行不惜到沧云十三州的极寒之地,就是为了那水晶冰盒里的东西。届时,你再拿此物与他谈判,他定会同意。”
“此计可行,我这就回去布置。”
“不过,那水晶冰盒里的东西只有同为医修的在下懂保存之法,若是你保存不当,里面的东西有了闪失,你就再也没有同他谈判的资格。”
“多谢先生指点,若得到水晶冰盒的第一时间立马交予先生保管。”
“如此甚好。”
听完全程后,江沉阁也渐渐明白了,其中一人是海州府的知府大人,而邀请他的另一人是名医修,医修在沧海十三州的地位很高。
脚步声响起,眼瞧他们就要走了。
江沉阁装作被迷药迷晕,令白曛放松警惕,加上他听见栽赃到自己身上这么大的一件事,更是心思沉重,没有仔细注意她的情况。
“咯吱”房门被打开,就是现在,江沉阁抬起腿,迅雷不及掩耳将他踹出床榻底部。
白曛反应也是极快,及时变换身形牢牢站定,没有狼狈现身,但一双眼激射出怒火看向床底。
海州府知府李裕与医修袁参正要离开,却见他们刚刚谈论到的人出现在房中,瞬间惊出一声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