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起初，李明玉还在想着，如果国公府上的发现了她夜不归宿会如何，可到了现在，她已经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才不会去管国公府上的人怎么想呢，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推脱就是了，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会儿日照纱窗，春风柔和。懒洋洋倚靠在榻上的李明玉眉眼间少去了往日的冷冽，反而多了几分妩媚之态。萧来仪早就起身了，正拿着那本诗册左右瞧，显然是那点欣喜并没有过去。她原就不想放开李明玉的，现在更是不能了。
“你说，这法子若是推广了下去，那些抄书的人，生活多少会受到影响，那当如何？”李明玉拢了拢衣襟，掩住了身上的痕迹，可一点儿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她瞥了萧来仪一眼，笑着询问道。不管是九经还是韵书，都是文人抄写的，譬如那读书人都逃不过的韵书，一部五千钱，可供书生糊口。
“这是免不了的事情，总有人要牺牲的。”萧来仪沉声应道，如今藏书还是富贵人家之事，大多数人求学无门。可要是能够刻印的法子改进了，那便是千部、万部之事，也就意味着更多的贫困人家能够读书。这其中的取舍十分明了。望了一脸笑意的李明玉一眼，她又道，“抄书的都是识文断字之人，以他们的本事，或许也能寻到其他的谋生本事。实在不行，可雇其来书铺做工。”刻字是工匠的事情，但是其定然要以抄本为底，谁的书法好、印迹清晰，便以谁为底本摹刻，只是这一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其中定然需要文人的行迹。
“公主仁善啊。”李明玉眸中盈满了笑意，又道，“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拜托公主了。”麻烦不沾身，如此日子才算是畅快。萧来仪一眼便看透了李明玉的心思，哼了一声放下了诗集，她走到了榻边，抱着双臂垂眸望着李明玉道：“你怎么还不起身？是昨夜太累了？”
李明玉面色不变，迎上了萧来仪的视线，坦荡道：“是啊。”
萧来仪：“……”她果然不该期待这位知晓羞怯。眸光与李明玉的视线对撞，最后还是她先经不住挪开了。她清了清嗓子，掩饰自身那点儿不自在，又道：“你在城外的庄子安全么？不如置于我那处吧。”
李明玉颔首道：“就挪到你那处吧。”城外的庄子虽然是她阿娘留给她的，但是守备不严，李家的人随时都有可能闯进来。眼下这些事情，不好让小魏氏她们知晓。
两家铺子，一间是书铺，李明玉不打算再动，至于那间绸缎铺子，定然是要改的。该送的货送出去，该要的债要回来，至于仓中余下的那些锦缎，李明玉也不在意价格，直接让隔壁的铺子给买下了。达官贵人不会在意一间绸缎铺的消失，顶多是与小魏氏交好的人去问上一声，但是书铺那边一直关着门，却是使得京中的士子议论纷纷。毕竟那家铺子里善本多，就算不买，也可以在那儿誊抄一本，拿回去细细研读。
酒楼之中，有在京的士子忽然间提起了此间的事情，立马便有人嘿然一笑，答道：“这么多年下来了，自然不会是因为经营不善。我打听过了，那家是换了主人呢。”
“怎么回事？这都能换的？话说那铺子不是靠着赵国公府么？难不成送给别的亲眷了？会不会改规矩啊？”
“别急，听我慢慢说来。你们这些后生不知道呢，其实这铺子是崔家的，以崔家的家底才会有这么多的书籍善本……崔夫人心善，可惜红颜薄命，大家也晓得，世子他未曾续弦，铺子总不能没人打理吧？最后还是国公府上三房仁义，接过去帮忙代管。其实除了这家，对街的绸缎铺也是呢。最近关门的可不止书铺，那绸缎铺也改了。”
“是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难不成二房要跟三房争了？”有些敏锐地当即开口询问道，一时间脑海中各种故事上演。毕竟可是国公府，富贵人家。
“这等秘事我怎么晓得？不过听说国公府的二姑娘回京了，她是崔夫人的亲生女，由她接手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什么嘛！我那书才抄了一半呢？平白搅出了风波，晦气！”
……
崔微之恰好与谢嘉言在酒楼中，听了这话崔微之的眉头紧紧皱起，十分不满。而谢嘉言更是忍不住，想要出去啐那书生一口！善本都是崔家出的，他们在铺子免费抄，不感恩就罢了，还怨上了呢？就算将门关了再也不开，与他们何干？！崔微之一把拉住了谢嘉言，蹙眉道：“应当是二姐姐要回了铺子，这些话要是传到了她的耳中——”她面上犹疑，最后叹了一口气道，“阿耶那时候不愿意与李家争，这会儿倒是招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走！咱们去找二姐姐！”谢嘉言反握住了崔微之的手，怒声道。就在二人动身的时候，一个身量尚小的“少年郎”倏然站了出来，盯着那群满是怨愤的书生道：“阁下真是让人不齿！”
“你们为那书铺花过银钱了吗？便在这里大放厥词。得了便宜还卖乖呢，真不要脸！”
那书生被“少年”一骂，顿时跳脚了，拔高了声音怒气冲冲道：“难道整个长安就只有那家铺子么？要不是我等宣扬其名，旁人还不知道呢。”他这话说得十分无礼，就连与他同行的士子都听不下去了，拽着他就往外走。
而最初挑起话头的人也眼珠子转了转，大声道：“走了走了，那李家的姑娘做什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倒是快步离开了，可还抹黑了李明玉一把，仿佛如今的事情都是她造成的。“少年”跺了跺脚，啐了一口“莫名其妙”，再扫向那些也加入对话的青年士子，眉眼间满是鄙夷。就这群“青年才俊”是“国之栋梁”？真是笑话！风气还不如她在夔州时候的呢！
“那少年有几分眼熟。”谢嘉言斟酌着开口道。
崔微之好笑地望了她一眼，低声道：“什么少年，是薛尚书家的娘子。”如今的工部尚书薛巍本是夔州刺史，因有功绩被调回京中。他在朝中低调行事，家中的女眷也少与人往来。崔微之比谢嘉言心细，见过一次便记住了。
谢嘉言点点头，笑道：“是个好人，下次请她来玩。”
崔微之心情也松快了几分，但是一想到那些人说的事情，她又觉得气闷。赵国公的状况她知道一些，阿耶说不要管旁人的家事，难不成就让二姐姐被人欺负了吗？谢嘉言看来一眼崔微之，她明白她的担忧，想了想，她道：“与二姐姐来往，我觉得她是个有主意，不会被人欺负的人。再者，后面不还有清——”
“什么？”崔微之瞥了谢嘉言一眼。
谢嘉言眼皮子一跳，险些将“清河”两个字给说出去了。她捂了捂嘴，眼神左右闪躲。她这个样子，却是让崔微之越发怀疑。不过她是个冷淡的性子，见谢嘉言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
另一边，李明玉忙得很，可没有心思管在京中飞扬的流言。手抄不免有错讹，最好的版本藏在国子监中。“其他没什么，但是《九经》《论语》《尔雅》等倒不好有错漏，三娘，你去国子监借点出来如何？”如今藏在国子监中的经书，早由博士儒徒仔细看读过，科考之时便以其为根本的。
“雕字匠人是我请的，铺面的改动也是我府上的人，现在连经文也要我去借……李明玉，那你做什么？”萧来仪不满道。现在她可以确定先前那火药的方子李明玉说“没有”是骗她的了！天鸣子是无双俊士，他的弟子岂会无能！她现在不想问了，总有一天李明玉会亲口说的！
听出了萧来仪话语中的怨气，李明玉眨了眨眼，无辜道：“出个点子，还不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