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越来越像港台大亨
睁开眼睛，马强和邹小东的脸近在咫尺，自己的左手被摁住。张锁惊恐地大吼一声，左手一翻，推倒马强，右手捞到枕边一件硬物，跃起要砸邹小东。
“锁哥，我、我们看你的手表。”
“曾总讲，你、你的手表值两万港币？”
两个家伙并无恶意，笑嘻嘻你一言我一语。张锁扫一眼跌坐地下的马强，又望手里捞到的大哥大，尴尬地放回枕边，看手表问：“咁早起身偷鸡呀（这么早起床偷鸡呀）？”
“装修队来的早呀！”邹小东答，“你昨夜讲今早有应酬，交待我们喊你。”
新餐厅开始装修，两个家伙六点半就得早起监督。张锁睡的懵懂，逐渐清醒，摘下手表放写字台上说：“想看慢慢看！”
反应过度了，好在两个家伙小孩子天性，一点不介意，双双冲去看手表。张锁摇头笑，钻进卫生间洗澡、洗漱。公司的广告效应持续，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昨天加班到十一点，倒上床就睡。长大后，堂叔经常在耳边唠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睡不够被叫起，一下子把同宿舍哥俩当敌人。
“锁哥，赶早饮茶呀？”
“嗯。”
“装修队工头也想请我们饮早茶。”
“哈！搞什么鬼？”
张锁出卫生间穿戴整齐，邹小东交还手表，又递来两包红塔烟说：“他们布电线搞鬼，拿铝蕊线当铜蕊线。我们发现了，那个工头送我们两条烟，又想请早茶。”
“换回铜蕊线了吗？”张锁冷冷问。
“换了！”邹小东和马强齐声答。
张锁戴上手表，收那两包烟进挎包说：“烟收了就收了，早茶千万别去。上班后，马上找你表哥讲这个事，一点不得隐瞒，知道了吗？”
“知道了，锁哥。”
看邹小东和马强害怕地对望，张锁满意出门。走几步想起两个家伙说的手表价格，又好奇地边下楼边抬腕看。手表是招工面试前一晚，堂兄戴上手的，便于掌握时间。过后还回去，堂兄随口说送给他。戴手上一个月了，居然值两万港币？他看来看去不相信。两万块港币，少说值两万四人民币，足够把老家的泥房翻新成楼房了。
咦，真有可能两万港币，曾健达没必要哄两个大孩子。
“哈哈……”
五楼下到一楼，张锁暴发大笑。笑的抖手抖脚，背后猛搓墙面，一付发羊癫疯的样子。堂兄的败家行为，好处落在自己身上。手表不是大哥大，没公司缴话费，大哥大谁用的起？他未把大哥大当自己的，手表另当别论了。其实，那天招工面试的人，他也是其中之一，没感觉出来而已。张桥认可了他的能力，否则，不会抬举他直接进入管理层，还收获一块名表。
“唉……”
笑完了，张锁又眉头紧锁。
公司生意红火，堂兄败家的越来越离谱。新餐厅装修预算超过十万，加上四台立式空调，奔二十万去了。业主也受惊动，为了公司的众多空调正常使用，不得不更换一台大容量变压器。叔奶奶参观公司看在眼里，和他节省的堂叔也没责怪什么。这是令人担忧的地方，似乎长辈纵容堂兄的败家作为。当然了，装修队好死不死，竟敢以次充好，凭他对堂兄了解，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你过来！”
张五全是公司起床最早的人，比买菜的素秋都早。捧一碗米粉蹲在餐厅门外吃，举筷子打招呼。张锁听话地走近，张五全站起悄声说：“素红打电话返去讲，公司的纸票堆成山。”
公司每天的营业额，销售部的人多少了解。但保留两三天收入的现金，没有存进银行，除了管理层，基本无人得知。三天前，素红因为陪同叔奶奶一行参观，有幸见到堆积如山的钞票，小姑娘很难守住秘密。
“嗯？”张锁还有点迟钝。费劲地想象，老家亲戚知道公司一天收入上百万钞票，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偷偷哭了？不对，他猛然发现这件事要惹麻烦，责怪道：“五哥，你怎么不制止她乱讲？”
“我、我刚刚听素秋讲的，素红昨天偷偷打电话回老家。”张五全急了，讲起普通话。
“唉！”
素红经常出入堂兄的办公室，打长途电话容易。张锁点燃一根烟，抽了半截想不出补救办法。惹出麻烦也是堂叔和堂兄的事，他做不了什么。而且，素红的电话是打往吕家，隔着二十多里地，传到张家要一段时间。
“你好，啊……谢大哥，我出门了，等车呢，十分钟到。”
大哥大响，张锁接听完了，交待张五全说：“五哥，你打电话回家，千万不要讲公司挣大钱。”老家穷兄弟姐妹多，听讲了不牵队赶来才怪。公司刚有起色，实在经不起折腾。
“我打去宾度（我打去哪里）？要打是你打！”张五全用筷子敲碗说。他从小过继给房族叔叔，养父母早去世了，亲父母、亲兄弟又嫌弃，真正的寡人一个。
张锁苦笑，从挎包摸出马强、邹小东给的两包烟，塞过去说：“我是怕老家打电话过来问你。”仓库保管员没油水，张五全又省，抽烟全靠两个堂弟你送一包、我送两包。
“去国贸！”
七点五分，张锁在门店外坐进一辆出租车。喝血酒拜把子的中行谢主任做东，邀请喝早茶。上一次，在一家不知名的茶楼，今天诚意十足。国贸大厦自打落成，俨然是堔镇的代名词。没去过国贸，你都不好意思说到过堔镇或在堔镇工作。张锁向往已久，谢主任也善解人意。或者说，另眼看待了。
“bp机、大哥大、帝舵表、一身金利来。老弟，你越来越像港台大亨！”
“谢哥讲笑了。”
华强北到国贸不远，直线仅三公里。几分钟后，国贸大厦的电梯外，等候的谢主任握手半拥抱。堂兄说过，特区一个银行分理处主任，老家县的银行行长也望尘莫及。如果不提手表的话，张锁会感动这样的礼遇。提起手表，进电梯心里长刺。
这块手表，你少说见过十次、八次。以前没赞赏一句，要么不放在眼里，要么放在眼里以为是流嘢（假货）。
上次和谢主任喝早茶，遭遇打官腔。经堂兄提点，张锁心思活泛多了，不再把酒桌结拜看的那么认真。其实，交朋友心思单纯只是一方面，很大因素受堂兄这个榜样误导。张桥和彭大军、林志南、田跃进认识时间也不长，却亲热的像自家人。尤其田老鬼，两人在他眼皮下，由陌生人到同穿一条裤子。他错以为特区交朋友，也是“堔镇速度”。
“这是你嫂子！”
“嫂子好！”
“这是你侄子、侄女！”
“张叔叔好！”
“啊，你们好！”
到了旋转餐厅，谢主任介绍老婆孩子认识，张锁不淡定了，刚筑建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仅仅是酒肉兄弟，会让你认识家人？不过，他那张粗糙的脸很好地掩饰情绪波动。
“我们新来一个助理，本地人。”
今天不是星期天，谢主任的老婆和孩子吃了十来分钟，赶时间去上班、上学。张锁没有难为情多久，堂兄交待，友好地解释谢主任关心的事情。
“我六哥认的契姐，主管公司日常事务。她是老财务出身，有相熟的储蓄所。如果不是公司外汇往来多，她想把公司户头转到工行去呢！”
博克公司二十号起生意暴红，六天来，累积营业收入高达七百多万。张亚青另开户的储蓄所也属中行，谢主任不难了解。自家相熟的客户改换门庭，谢主任成了中行内部的笑话。银行有如大江大河，揽储揽到暴发户巨款，就像接受一场大雨贯注，过了就过了。而揽到一家现金流充沛的公司，则等于引进一条支流，可以源源不断的供水。孰重孰轻，不可同日而语。谢主任曾经拥有一条支流，现在没了。今天亡羊补牢，老婆孩子齐上阵，端是煞费苦心。
“我六哥放权给她，见她这么搞也看不过眼。昨天特意和她讲，以后营业款还是放在老户头，新户头留做内部帐。谢哥，我六哥还讲，你帮我们解决两笔贷款，又和我做兄弟，于情于理不能过河拆桥。”
这样的结果，谢主任多少预料到了。张锁答应一块喝茶，说明有挽回余地。他很清楚博克公司玩这一手的结症所在，无非是该死的外汇兑换。因此，没有直接找张桥，而是接触酒桌上结拜的小老弟，避免一言不和撕破脸。
“凤爪和蒸排骨还行，虾饺、萝卜糕一般般，你饿的话，多吃点肠粉。”
事已至此，谢主任不再较真。本想拉回流失的几百万存款，听了张锁的话，难受也悻悻作罢，转而介绍起茶点。人家是阳谋啊！另开户一家储蓄所，不啻于另放一根钓竿，看谁先上钩，达到兑换外汇的目的。
“这本是银行的业务介绍，这本是公司财务常识。”谢主任从包里取出两本书，“老弟，咱们行伍出身，文化不高，该学的要学，没啥丢人的。你先看着，不懂打电话问我。”
上次喝茶请教的后续。张锁收起两本书，感激说：“麻烦你了，谢哥。”
“兄弟间别客气。”谢主任绝口不提存款，“你老哥我当年退伍后，可是扎扎实实啃了三年书，混了个大专文凭，这才不用扛枪做押运。老弟，你们是高科技公司，没文化吃亏呀！看看，你六哥契姐也扯出来了，还不是人家文化高？照我说，你才二十出头，最好是下决心混个文凭。不然的话，你六哥再关照你，你没那份本事也白搭。”
“是、是，谢哥，我听你的。”张锁心有戚戚。
两人都要上班，八点半喝茶结束。张锁死活不让谢主任埋单，抢先一步掏腰包。几天的火爆销售，他这个有实无名的销售部副职，累计的奖金近两千块，花得起两三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