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最后一次交易
彭大军离开专业篮球队，可不是什么因伤退役，而是违纪被开除。
张亚青也是铁路子弟，初中没毕业，就与彭大军一块进入同一体协当运动员。两人从小认识，算的上青梅竹马。在运动队长到二十来岁时，大概荷尔蒙过剩，两人不单恋爱还偷吃禁果，搞出人命来。因此，双双被各自运动队开除，赶回铁路当工人。年轻人精力旺盛，大儿子没三岁，小儿子又制造成功，这下工人也没得当。超生不是闹着玩的，单位高抬贵手，夫妻俩只处罚一人，张亚青失去铁饭碗。
前世，彭大军讲故事到这里，张桥感谢政策造就一个女强人。而此时，张亚青正处于失去铁饭碗的第六年。完成了生育“任务”、完成了大学学习、经历了港资企业磨练，这样的职业女性，在二十一世纪职场也是抢手货。张桥委任为总经理助理，前世感情因素仅占小部分。
“喂，田胖子！”
“哈，高佬彭。”
面试如儿戏，老婆就任什么职位，彭大军毫不关心。在一个车间看见“熟人”田老鬼，抢进门打招呼。友好不到一分钟，两个家伙打起嘴仗。
“这个卫生间花一万装修？”
“是卫浴室！哈哈……不关我事，那个坑爹货干的。”
“成你专用的了，不关你事？”
“喂，莫乱讲，几时成我专用的了？别人也能用。”
“正好，老子撒泡尿先！”
“啊，不行！这里没有小便器，去那头公厕。”
“你二大爷的，老子肚子还有点扭，大小一块。”
“喂、喂、喂！非本公司员工止步。”
新装修的一个车间，典型的四不像。一分为四，隔出检验室、技术室、宿舍、卫生间，供技术人员集中工作，以及田老鬼吃喝拉撒住。前世，彭大军、田老鬼就是一对长不大的损友，五六十岁了，经常相互扒裤子玩儿。今生提前十几年认识，有结伴玩泥巴、比尿远的趋势。
张桥看在眼里，体会什么叫恍如隔世。他没进去掺和，接了个大哥大电话，站门口抽烟当观众。
“喂，动嘴可以，不准动手！”
张亚青换好工作服了，张桥交待技术室内胡闹的两个家伙，边走边说：“大姐，跟我去银行办点事。”匆匆下楼，李师傅的车已等在楼下。
不出意料，张亚青没穿t恤穿衬衫。无须假惺惺装普通，女强人就该强势。开车上路，张亚青静静坐后座，没问去干什么。副驾座的张桥说：“李师傅，我想买一部面包车，有司机推荐么？”
“几多人工？”李师傅问。
张桥答：“五百八工资，加奖金和补助一个月大概一千块上下。”李师傅说：“人工够好不难找，我帮你留意。”
这年头司机不多，但便宜。汽车也少，却是天价。一辆进口“偷油塔”佳美轿车或“小霸王”mpv，售价高达四十万有多。这个价钱在堔镇罗湖区，可以买两套六十平米的房子。租车一个月，越来越离不开车。公司迎来广告效应，紧跟着又是展销会，接来送往频繁，车子贵上天也不得不未雨绸缪。
张桥无比怀念五菱宏光，可惜神车没诞生。走高档线路、“贵族气质”，车都没一辆，高档、贵族个屁呀？一辆也寒碜，要买至少买两辆，还得是进口车。坑爹的车价，想想就肉痛。
“李师傅，去买包烟吧！”
“好！”
车到开户的中行分理处停下，张桥一眼看见中分头提一个大密码箱站门口。支走李师傅，向后座说：“大姐，你别动。”他也下车露脸，故意用力关门。
“你好！”
“你好！”
中分头大步走到车边，递来沉甸甸的密码箱。张桥接上手，送进后座说：“大姐，麻烦你点一下，点把数就好。”
张亚青打开解锁的密码箱，略显惊讶，还是没开口问。翻书似的一把把清点里面的港币，最后说：“一百把，应该是一百万港币。”
“大姐，下车吧，我们去转账。”
张桥开后座车门，中分头递来一张纸条。电话商量好的交易方式，港币现金，人民币转帐。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夹着手提密码箱的张亚青，走进分理处门。到了柜台前，密码箱搁窗口边，张桥将存折、账号交给张亚青和中分头办理，自己想吹口哨。
“系咁先！”
五分钟后，中分头确认了收款，道声别走了。张桥淡淡扬扬手回应，又取出两个单子，对张亚青说：“大姐，将这笔贷款还了。然后将这一百万港币连同贷款抵押的五十万港币，汇到港九中银这个账户。”
“渠道稳妥吗？”张亚青悄声问。一百万港币送进窗口准确无误，她看出怎么回事了。
“汇率不稳。”张桥苦笑，轻拍密码箱悄声答，“相比上一次的汇率，五万港币买一个空箱子，下次搞不好要十万。”
张亚青皱眉问：“你不止一个渠道吧？”
张桥咧嘴笑，高深莫测点头。心里想说，这是唯一的渠道，承蒙皇家港警帮忙牵的线。担心坦荡过头吓跑女强人，这可是公司人事的最重要一块拼图。公司生意眼见红火，又要筹备经销商大会，他务必在最短时间，让张亚青融入角色。
“好的，阿爸，我五点钟在口岸接你们。”
老爹打来电话，说是下午全家来堔镇过中秋节。张桥心里生出不安，竟忘记跟老爹讲刚刚转账的事。因为，他奶奶也过来。挂了电话点上一支烟，旁观办业务，注意力转移，这才压下不安。
公共场所不禁烟，银行监管几近于无。刚转走一百二十五万人民币，存入一百万港币又转走，还清贷款解押的五十万港币，继续转走。发生在同一地点，明显的违规交易。换网络时代，不被捉拿也上黑名单。今天，他这么干一举两得。小小刺激一下张锁那位喝血酒大哥，试探有没有开辟新渠道的可能。话说回头，三大笔业务快办完了，谢主任就是没露面，真沉的住气啊！
“账户剩下多少余额？”
“十八万一千五百三十四。”
业务办完，张桥的双脚像在柜台前生根了，又嘱咐道：“取出十八万现金。”
他不是恶作剧，有预谋的。昨天收入几十万营业款，锁在保险柜里不存银行。现在公司帐户又几乎清零，谢主任该露面了吧？无论何时，银行都不想失去客户，何况一个极具潜力的大客户。
“现金太多保管麻烦。”张亚青不解。公司现金流她参观时见识到了，私人使用携带十几万不安全。
张桥说：“这些现金马上要花，给公司管理层配置传呼机和手机……嗯，大哥大。”
“啊！”张亚青难得如寻常女人惊呼，“这个……太奢侈了，你不说准备买车？”
此时，人们不是一般的朴实。非但没察觉传呼机也好、大哥大也罢，是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的帮凶，反倒错以为是某种福利。巴巴戳破损人不利己，张桥决不做那种事，笑说：“大姐，你自己也说了，公司定位走高档线路。管理层代表公司形象，抛头露面没个手机……啊，大哥大，怎么表现的高档呢？”
“我想说有传呼机够了，但你是老板。”张亚青职业性的回笑。
管理层好几个人，田老鬼、曾建达、张锁、两个财务加张亚青。六套传呼机、大哥大，十八万能否拿下两说。
有意让女强人了解公司的底细，也有意让女强人了解自己，张桥做戏做全套。没出银行门就给于成武打电话，他记得开业时不请自到的花篮。该手机经销商果然没有令人失望，言称下午提供上门服务。
“咦，有乜问题？（有什么问题）”
磨磨蹭蹭走向出租车，期待的谢主任还是没出现，却被不该出现的一人挡住去路，张桥吃惊不小。本已离开的中分头靠近说：“最后一次交易，头先那边交待。”说着，手指港九方向，退入过往人群中。
“张生，点啊？（怎么了）”
李师傅警觉地下车，后座的张亚青也探头望。张桥愣愣站车头边，半晌才吱声：“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