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浮生如梦
在一个江南村落里,搬来了一户曾姓人家。照理说,这村子虽小,但也水土肥美,物产丰富,村民们都过得有滋有味,可曾家就怪了,三年过去了,他们家和村民们格格不入,经济状况也和刚来时一样,一贫如洗,有时连一天三餐都吃不上。
更奇怪的是,曾家一家三口,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有半点谋生技艺。于是,有人猜测曾家是没落贵族,但若是这样,他们总该有些学问吧?哪里想到这家人统统大字不识一个,没有一个能读书习文的。
最稀奇的是,他们宁愿好几天饿着肚子,也不肯接受村民的好心接济,平日里仅靠曾老头和他儿子摸黑起来拾点牛粪或枯枝,卖点钱勉强度日。
米铺伙计愣了一下,随即乐起来:“曾老爹,我劝你还是看看这边的米吧,就你那点钱,上等白米只能买半斤不到,这边的糙米,虽然次了点,却能扛回一大袋呢,比白米更顶饿。”
曾老头脸一沉,说:“废什么话,我就要白米,还要你们这里最好的,快给我称!”
伙计没办法,只好开始清点曾老头那袋子里的钱,那一枚枚铜板,全擦得亮晶晶的,看样子,每枚铜板都不知在曾老头手里翻来覆去看过多少遍呢!伙计数好了钱,找了个极小的口袋,装上了白米。
曾老头接过米袋,眼眶里竟然是泪花涟涟,他十分珍重地将米袋藏在怀中,弓着身子,走了。
当天晚上,曾老头把妻儿叫到床前,郑重地取出那一小袋米。妻子一见那白米,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曾老头的眼泪也是“滴答滴答”地淌个不停,只有曾家的儿子曾扬,才十几岁,自然啥都不知道。
原来,曾家本是皇城内数一数二的巨富之家,曾老头的爷爷在很早以前因偶然机缘救过驾,因而得到皇帝的封赏。曾家一族几代人蒙受祖荫,到曾老头这一代已是穷奢极欲,不仅子孙一个个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甚至连亲戚都依仗着曾家之名,在外横行霸道,不可一世。
皇城乃是天子脚下,哪容得下曾家这般放肆?时间一久,曾家早已树敌无数,新皇帝登基之后,虽能一时念及曾家当年的救驾之恩,却捱不住群臣百官一本本的弹劾奏折和无数的唾沫星子,没两天就拿曾家开了刀。
曾老头对着儿子曾扬说:“三年前的今日,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斥责了爹,说爹不学无术,贪图享乐,如果离了祖宗福荫,怕是连一年都活不下去。爹当时急了,居然与皇上顶嘴,说我们曾家没那么容易饿死,别说一年,三年也撑得过去。”
曾大娘抹着眼泪说:“也幸亏你爹当时这句话,皇上给了咱家一个最后的机会。”说着,她把白米交到儿子手中,“皇上答应,只要我们一家不受他人半点接济,能自给自足活过三年,将既往不咎,恢复封爵。”
曾老头叹了一口气:“我享尽荣华,从不曾想过,在外谋生是这等艰难。这三年里,我和你娘的身体都累垮了,要不是有这点盼头,哪里撑得到今天?现在我们年纪都大了,上京路远,只能靠你了……”
曾老头把那袋子白米郑重地交到儿子手中,嘱咐道:“当年皇上说,咱家好比硕鼠,几代人不思劳作,不知白吃了国家多少米。三年后如果回京,就得带回上等白米,以此验证我们曾家不靠皇粮也能养活自己。这袋米是爹这三年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好好带着它上京吧,咱家就靠你了!”
第二天,曾扬就带着那一小袋白米,在爹娘的万般期望中上京了。
途中餐风宿露,生活自然艰苦,可曾扬一直没敢动那袋白米,只是上山捡些柴火换口饭吃,饥一顿饱一顿,走过了一村又一村。
这一天,曾扬来到一个小镇,两手空空,只得上山拾柴。从天刚亮拾到烈日当空,好不容易拾得一担,换了五个铜板,正准备买个烧饼充饥,不料他伸手一摸,发现装米的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个大口子,满满一袋米漏得所剩无几!
曾扬大吃一惊,这不是塌了天、陷了地吗?这可怎么好啊?曾扬一下子没了主意,可怜他一个半大孩子,直吓得蹲在路边放声大哭,哭得连饿都忘了。
路边有个卖青枣的,见曾扬哭得可怜,便过来询问。曾扬哭哭啼啼地说了自己千里上京的事,并告诉他,自己最重要的信物没了。
卖枣人好不奇怪:“什么信物?”
曾扬抽抽搭搭地说:“一袋米。”
卖枣人乐了:“哈哈,这有何难,我这有银子,你去另买一袋就是。”
曾扬抹了把眼泪,扬起头说:“不行,我爹说了,就算是走投无路,也不能收受人家半点施舍。”
卖枣人一愣,不由得微笑起来,觉得这孩子有这样的骨气,倒是难得,于是决定帮帮他。卖枣人想了想,说:“既然你这么讲,我就不勉强了。要不这样,你买我一颗青枣,我就有办法不施舍你,反而有助于你,你看怎样?”
曾扬瞧了瞧那人,又瞧了瞧那筐青枣,觉得眼前这人不像个骗子,只是筐里的青枣实在不怎么样,看起来还生得很,估计他今天还没开张呢。
曾扬想了半天,左右没有办法,而且就算被骗也只是一颗青枣钱,于是将信将疑地买了一颗,放到嘴里,一咬,马上吐出来,哇,酸得掉牙!卖枣人“哈哈”大笑,捡起地上的枣,说道:“这枣核借我十天,我给你变个戏法,十天后你来这里找我。”
就这样,曾扬又疑虑又不安,在小镇上待了十天,幸好卖枣人没有失约,如期和曾扬见了面,并把枣核递到了曾扬手里。曾扬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枣核已经脱胎换骨,只三天,这貌不惊人的枣核,已经变成了一艘雕刻得美轮美奂的画舫!家道没有败落前,曾扬见过这种玩艺儿,这是微雕啊!
卖枣人说,他本已退隐,也算是俩人有缘,这回就破例了。他让曾扬把这个微雕拿到西街文玩店,就说是城东一个姓宋的卖枣人给的,这样就能够换一袋白米,说不定连上京的路费都有了。
曾扬听了,“扑通”一声跪在卖枣人面前:“大师,求你收我为徒!”
卖枣人说自己已封刀多年,不肯收徒,可曾扬死缠了数日,苦苦哀求,一片诚心,卖枣人终于应允。
苦练三月后,卖枣人对曾扬说:“入门靠师父,修行看各人。”留下这句话后,卖枣人便闭门不出,任曾扬再怎么求,他也不愿再教了。于是,曾扬拜别恩师,一边修行,一边继续上京。一路上走走停停,勤练手艺,途经千山万水,历尽坎坷磨难。
终于,五年后,曾扬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到了京城,跪倒在金銮殿上。他口称与圣上有约,现在回京面圣。
皇帝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有那么一回事,冷笑一声,看着阶下乞丐一样的曾扬,说:“朕有言,不许乞讨,可有违约?”
曾扬跪在地上,朗声奏道:“小民不曾受人半点施舍。”
“还有,答应过朕的米呢?”
“小民总算不负圣上所望,小民的米不敢称最,却也算世上难寻。”
皇帝一听来了兴趣:“当真?呈上来给朕看看。”
内侍呈上托盘,偌大的托盘中,只有孤零零的一粒大米。皇帝见了,勃然大怒:“你这刁民,敢戏弄朕!”
曾扬不慌不忙,说道:“请皇上仔细观看。”皇帝定睛一看,原来,那粒米竟是一个精美的微雕:一艘轻舟随风而行,一介渔夫卧船小憩,雕琢功夫神乎其神,作品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皇帝大喜,不由得叹道:“这确是难得的米,一粒能抵千斤啊!”
从此,曾扬声名大噪,开设学馆广收徒弟,桃李满天下,成为一代微雕大师。曾家子孙个个传承手艺,修身养德,家族也真正兴盛了起来……
望父成龙
“富二代”之梦
刘启民最近一直想着怎么样才能让父亲成为有钱人,然后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富二代”。
刘启民想做“富二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半年前,处了五六年的女朋友马晓丽和他说了“拜拜”,当着他的面坐上了“富二代”的凯迪拉克跑车,一溜烟似的走了。刘启民骑着他那八十块钱买的二手自行车追了大半天,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从那时起,刘启民就发誓,他一定要让父亲成为大款。然后做自己的“富二代”,让马晓丽回心转意。
可是,让刘启民郁闷的是,他的父亲刘国泰只是一个中学老师。如果想让他成为有钱人,除非去抢银行。就在刘启民苦恼的时候,一个意外出现了。
这一天,刘启民正在街头晃荡,看见一个衣衫褴褛,一脸菜色的老乞丐在乞讨。刘启民见他挺可怜的,就拿了些零钱给他。不料,老乞丐却塞给他一枚墨绿色的铜钱,说:“我这个人很有原则的,不能白要人家的钱,这个铜钱给你,就当是交换了。”
这老乞丐还真有性格,刘启民笑着接过铜钱,道了声谢就打算离开。不料,老乞丐一把拉住他,神神秘秘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铜钱,如果你将右手中指的血滴入铜钱的方孔之中,那你的愿望离实现就只差一步了……”
刘启民觉得挺好笑,童话故事里的桥段,一般像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说“愿望实现”吗?怎么这老头儿却说“离实现愿望就只差一步”?这一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想问问,却发现老乞丐早就不见了。
试试又何妨,刘启民回到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小刀将右手中指割破,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进铜钱的方孔。忽然,刘启民感觉方孔之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紧紧吸住了,他拼命挣扎着,竟渐渐昏了过去。
穿越之旅
刘启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垃圾堆里,身边的一切虽然破旧但很眼熟。想了很久,他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他出生的地方,只不过时间倒退了三十多年!那个老乞丐说的“只差一步”的意思是──那枚铜钱只能让人穿越回到过去,但想实现愿望,就得靠自己的努力。
刘启民刚爬起来,就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迎面走来。嘿,这不就是父亲刘国泰青年版嘛。他一激动,顿时喊了起来:“爹!”
刘国泰一愣:“大哥你找谁?”
刘启民顿知失言,连忙改口说:“请问您是刘国泰老师吧?”
“对啊,你是?”
刘启民谎称自己也是从师范学校毕业的,有个同学跟刘国泰认识。就这样,他们去了刘国泰家聊了一会儿,刘启民忽然问:“刘老师,你信不信有人能通过一件宝贝回到几十年前?”
刘国泰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笑着说:“当然不信,又不是童话故事。”刘启民急了,说:“你不信可不行啊,因为我就是你未来的儿子。”说着,他将这一切经过一股脑儿地说给了刘国泰听。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刘启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刘国泰的面前晃了晃,说,“这东西你没见过吧?这叫手机!二十年以后才在国内普及。”
看着刘国泰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刘启民说,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让刘国泰努力赚钱,好让自己能当个“富二代”。“爹啊,再过三十年,没钱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啊,你也不想儿子连女朋友都留不住吧?”刘启民说,要想发财其实很简单,再过二十年,这里都要拆迁,补偿款就是个不菲的数目。可现在这些旧房子大多都不值钱,只要刘国泰用现在赚来的钱将这些旧房子买下来,到时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大哥,你不是耍我吧?”
刘启民说:“你很快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我母亲也就是你媳妇叫高秀芝,是村小学的语文教师,你明年就会跟她结婚。如果我说对了,记得要将学校附近这条街上的旧房子都买下来。”
刘国泰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刘启民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抓住刘国泰的手说:“爹,我能不能当上‘富二代’,就全靠您老人家了。”
和刘国泰分别后,刘启民又用刀子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铜钱的方孔之中。转瞬间,他又晕了过去。
梦想成真
刘启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一辆敞篷法拉利的驾驶座上。他看着这辆法拉利,激动极了。看来老爸真的在三十年前就买下了学校附近的那些旧房子,他也成了“富二代”。
刘启民刚想下车,忽然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年轻女子,这不是马晓丽是谁?他一激动,连忙俯下身子去亲吻了一下她的脸。
马晓丽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嘟囔着说:“我弟弟的事,你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你弟弟怎么了?”刘启民一愣。看到马晓丽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连忙又说:“我昨晚喝多了,脑子糊里糊涂的,你再说一遍。”
原来,马晓丽的弟弟小马是个愣头青,仗着手里头有几个钱,到处惹是生非。结果这次闯了大祸,酒后驾车将一个过马路的人给撞飞了,还撒酒疯大喊:“老子有的是钱,大不了赔个1000万买他的命!”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路上的行人顿时就把他给围了起来,高喊着要“严惩马路杀手”,直到警察来了才散开。
马晓丽哭着说:“到现在我弟弟还被关在派出所里呢,你说可怎么办呀?”刘启民听得心里一酸,紧紧地将马晓丽搂在怀里,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老爸想办法把小马给救出来的。”
回到家以后,刘启民立刻找到父亲刘国泰。刘国泰听了,皱着眉头说:“小马做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去帮他,不是触了众怒?”
“可是不救小马,马晓丽就要跟我分手。”
刘国泰叹了一口气,说:“儿子,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要是花钱就能搞定的事那还叫事吗?小马犯的可是大罪,你爸爸我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刘启民绝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个星期后,马晓丽给刘启民打来了电话,说她已经找到别人帮他救小马了,那人的爹是大官,条件是做他的女朋友。听到这个消息,刘启民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煞费苦心当上了“富二代”,可没想到还是留不住女朋友。看来,这世道还是做个“官二代”有前途。刘启民翻箱倒柜又把那枚铜钱找了出来,暗暗地想:“这次,我一定要让我老爸当个官,当个有钱又有权的官!”
一场现世报
有了上次的经验,刘启民这回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刘启民用事实告诉父亲,三十年后,老师并不吃香,而且工资也不高,所以他让父亲重新读高中,三年后再考个名牌大学的政治系,毕业后好当个大官。这样,他就可以做个“官二代”了。
然而,让刘启民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将右手中指的血滴入铜钱方孔中后,铜钱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启民心里一急,将手指头割得鲜血直流,把整个铜钱都染红了,依然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正在这时,黑暗中一团身影动了一下,接着走出来一个人。刘启民定睛一看,哎,这不是给我铜钱的那个老乞丐吗?刘启民一下就跪在了老乞丐面前,又哭又喊:“大爷,求求你,让我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啊!”
老乞丐看了看铜钱,叹了一口气,说:“本来你是可以回去的,可是你太贪心了。你父亲做了个有钱有势的大官以后,他已经看不上高秀芝了,而是娶了县长的女儿。你说说,你爸和你妈都没有结婚,怎么会有你呢?你都不存在了,还怎么能回去呢?”
刘启民一听,顿时昏了过去!
郭念生的小儿子是光緒二十年走失的,直到光绪二十六年还没有找到。
想起出事那天,就像是一个古怪的永远无法醒来的梦,觉得无论怎么想都不真实。又好像觉得世上的事情,唯有那天的事情是真实的,是值得计较和细细索解的。当时是郭念生的老婆大着肚子去街上买什么,她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抱着还是牵着小儿子。她时而记得自己是抱着的,印象里好像自己的大肚子因此不舒服,时而记得不是抱着,是手牵着小儿子的,因为她有个印象,小儿子没走稳当,打了一下子软腿,就在小儿子趔趄着要倒下时,她顺手提拎了他一下。对于她的这个回忆不准,郭念生骂她说,你怎么没把自己丢掉啊。她也是这样想的,是啊,我怎么没把我丢掉呢。
记忆恍惚而又清晰。她当时在店外面的小摊儿上买了东西,又拿去店里面的秤上称,看称得准不准。要是不起这个念头,要是不称这一下,什么事也不会有。就是称了这一下子,把儿子给称没了。她都不记得当时把小儿子领入店里了没有,细想又是一笔糊涂账,反正记得从店里出来,手里头和眼前头空空的,小儿子不见了,在附近找了几找都没找见。
就觉得眼前头的世界一下子翻了个个儿,变得自己不认识了,变得古怪离奇了,变得荒诞不经了,看两边的房子都是歪歪斜斜的,像气球一样软软的可大可小,看一只狗吐了舌头原地那样跑着,忽然又跑入墙里面去了,看来往的人都像纸片儿那样失了重量,移来飘去。其实那天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就算歹人抱走,就算小儿子自己走失,片刻工夫,就过了一下秤的工夫,就算跑,能跑多远呢?倒好像小儿子像一个气球或者一声不经意的咳嗽那样消失了。
长话短说,接下来就是郭念生连着几年这里那里远远近近地找儿子,好像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除了这个儿子,另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不算数。有人会劝郭念生,人要会活呢,不可以苦自己,造化给人窄路的同时,也给人宽路,就看你怎么看了,就看你从哪个角度看了,你要只看着这个不在眼前不在你手里的儿子,那你就觉得自己是个苦命人,你如果看到除了那个儿子,自己还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你就会觉得造化待自己实在不薄。郭念生的意思,只有没有丢过儿子的人,才会讲出这样荒唐的道理来。为了找这个不知在哪里的孩子,郭念生一家人受到的累害真是不可言道。最后连郭念生的老婆也劝起郭念生来了。郭念生老婆绝情地说,就当是死了,死的死了,活的还要活是不是?
光绪二十八年,当郭念生从山东肥城一路寻到宁夏平罗时,他身上一文钱也没有了。他在老周家店房门旁坐着,好像连日头也不愿意多晒晒他了。
同样住在老周家店里的梁文玉就是这时候看到郭念生的。梁文玉刚从街上回来,看到郭念生乞丐一样把自己丢在墙根,但身上又有着一种乞丐绝不会有的东西,就上去问询。后来梁文玉就把郭念生领回店里,给他付了住店钱,并答应捐出三两银子,资助郭念生找儿子用。原来他们不只是老乡,还有共同认识的人,真是有些巧了。梁文玉是个生意人,他是做鹰的羽翎生意的,把鹰毒死,把它的羽翎拔下来卖,他做这个生意很多年了。听说宁夏一带鹰多,他就赶过来了。生意人总是被生意的信息吸引和驱使着。
梁文玉劝郭念生不要死找,死找是不容易找到的。找东西不是找到的,是机缘巧合碰到的,东西都如此,何况人。不如郭念生一边跟他做生意,一边打探儿子的下落。梁文玉没有说动郭念生,郭念生说他要是想做生意,也不等到这时候才做,也不会到这里来做。他活着就是一个事,找儿子,找到了运气,找不到认命,就这么简单。郭念生说再过几年找不到,他就出家当和尚去。
现在他的脚走坏了,多谢老乡出手帮忙,在店里歇缓几天,还是要动身,冥冥中好像有信息,他觉得他的儿子快要找到了。找到了你也认不得,原本小娃娃,如今大小伙子了,梁文玉说。郭念生说肯定有认的办法呢。梁文玉就不再勉强。勉强得厉害了,还会让郭念生起疑心,让自己不舒服。帮人也是越简单越好。
郭念生在老周家店里缓他的脚,有些饿了,梁文玉让他在火炉上烧点儿水,自己去街上买几个馍馍回来两个人吃。郭念生生火烧水,等老半天不见梁文玉回来,他实在是有些饿了,就打开梁文玉的毛线口袋,里面东西杂乱,有小袋炒面,就取出半碗炒面来吃。在毛线口袋的夹层里还看到一个小纸包,单放着,显然是主人较为看重的东西,打开来一看,原来是白糖,白糖拌炒面虽然没有红糖拌炒面好吃,但毕竟是糖,郭念生就在炒面里和了一些。正吃着,梁文玉买馍馍回来了。说街上有人打架,看了一会儿,原本那么狠勇的两个人,公家人一来,就变得比猫还乖爽。
郭念生让梁文玉也吃点儿炒面,水开得翻滚着,从盖着的壶盖边儿上也突突突出来许多水汽。郭念生说,炒面干吃为好,梁文玉要是想吃开水冲的,就给他冲。梁文玉干吃了两口,觉得味道不大对,就说刚刚拿出来不久的炒面,怎么成这个味道了。郭念生说拌了白糖。哪来的白糖?你袋子里的。郭念生说着就取出了那个小纸包。梁文玉的脸变了。原来那不是白糖,那是专门用来毒鹰的药。冰天雪地飞得多高的鹰,一旦吃上这个药,没有不很快交出自己的尸体的。
郭念生说,你把我毒死了,谁去找我的儿子啊。梁文玉说,你把我害了,怎么能说我把你毒死了?两个人互相埋怨着,觉着药性马上就要发作了。一时倒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倒好像毒鹰的药对人不会有什么作用似的。
开店的周老板知道了,拿来些解药让两个人喝下去。解药喝下不久,毒药的药性就真的发作了,倒像解药起了相反的作用似的。郭念生的嘴里流出血来。最后的结果是,郭念生吃的炒面多些,死掉了,梁文玉说起来轻得多,又喝了周老板的解药,几乎没什么大碍。
临死前的郭念生还是做了自己应做的手续,一是向老乡的出手相救郑重地表示了谢意;二是把梁文玉给自己的三两银子又还回了梁文玉。他终于不用再找他的儿子了。
梁文玉千里迢迢来宁夏做生意,结果鹰没有毒死一个,倒把自己的老乡给毒死了,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宁夏就是鹰再多,他的兴趣也很有些索然了。
“过来吗?我这边的风景太美了!如果你过来,我带你去看看。”她在微信中说。
说完,还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从下向上拍的,中间是一块大石头,周围是碧绿的草地,上面是蔚蓝的天空,两边是由两条山的轮廓形成的优美的弧线。
他感叹,觉得这风景的确非常好。
她又发来了一张图片,是半座山的画面,好像是从一个很高的位置向下拍的,上面部分是云杉,下面部分是梯田,稻谷正成熟,金黄色的一块块、一条条,像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他赞不绝口,说:“真的太美了。”
后来她还发来了几张更加漂亮的风景图片。他觉得这种风景应该在xz或者北美才能看到,没想到她家也有。
他于是心生爱慕之情,心里亦趋之若鹜。
但是他说:“我不敢去啊。”
她说:“为什么不敢来?”
他说:“我生得这么丑,等下你妈妈以为我是你的男朋友。”
她说:“没事,你是我的兄弟,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他笑了:“哈哈!”
他家和她家其实不远,最多一百多公里吧。
他去了,很顺利地到达了她家。
她果然向她妈妈介绍他是她的兄弟。
他有点得意地笑了。
和她相识是非常奇妙的事,是从qq时代开始的。反正是在qq上加到的好友,什么时候加到,怎么加的,他都没有印象了。
开始聊了些什么,过程聊了些什么,他也没有什么印象。
只记得有一次,他们聊天的时候,他进入她的相册看了看,觉得她非常漂亮。他当时情不自禁地称赞道:“你非常靓女啊。”
她说:“不见得吧。”
后来又聊到了她的人生经历——为了救父亲,她献出了自己的一颗肾。只可惜,父亲用了他的一只肾之后,旧病复发,还是不幸去世了。所以,她现在的身上只有一只肾。
“你太伟大了。”他说。
“没有啦。我只是做了我该做和能够做的事。”她说。
“有没有媒体报道过你的事迹呢?”他问。
“没有啊。”她说。
“像你这样的事,太了不起了,应该有媒体大加报道才对啊。”他说。
“那些都无所谓。”她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现实见面。
她其实真的非常漂亮,个子苗条,脸蛋好看,声音好听。她整个人是一个梦幻少女的形象,温柔如水。他简直难以与想象中的她糅合在一起——个性干练、直率、爽快。
她真的带他去看了她照片中的那些风景。这些风景就在她家的附近。
当去了这些风景点的时候,他觉得这风景其实都很普通。只是她拍照的技巧非常讲究。
哪怕是用手机拍照,她也总是研究角度和光线的问题,力求每一张照片都是“大片”。
“因为你美,这景色才美。”他说。
“风景本来就美嘛,我们要善于发现它。”她笑着说。
取出阳火草服用下去,苏真开始消化吸收。
时间流逝,转眼距离外院大考只剩最后一天,这天夜里,月明星稀,万籁寂静,苏真盘膝古柳下,全力催动着不死血脉。
苏真额头冒出细腻的汗珠,脸色因气血流动过快而发红,后背冒出大量汗珠,又被高体温蒸发掉,变成袅袅白气。乍一看,苏真好像是一个大蒸炉,浑身通红,冒着滚滚白色蒸气。
“给我修复!”
不死血脉产生的能量团,围着丹田滴溜溜的转,发出神秘能量,把最大的裂缝,一点点的修补好。
到今夜狰狞丑陋的蜈蚣裂缝,只剩一条若隐若现的白色小细缝,随着不死血脉最后发力,终于轰隆声,修补成功。
丹田猛地一颤,一股磅礴气势,从苏真身上发出。
唰!
苏真睁开双眼,两道骇人精光一闪而过,他的脸上出现了兴奋之色:“耗费半年,丹田终于修复成功,我重回先天第十重!”
最后一道裂缝,耗费的时间,有些出乎苏真意料,赶在最后一天夜里,才修复完毕。
苏真内视丹田。
丹田已经没有了明显裂痕,只有一些细小的裂纹,像是件精美的冰裂工艺品。
不死血脉正在做扫尾工作。
丹田整体恢复,剩余裂纹无伤大雅,只要一周就能彻底复原,苏真重回三年前巅峰!
“呼!”苏真长吐一口气,眼中精光闪闪。
充满力量的感觉,真好。三年前的自己,咱们又见面了。
在体会重回巅峰的喜悦时,韩云峰,柳菲菲对他所做的一切,又在眼前浮现。
是的,回到了三年前的巅峰。但,是三年前的巅峰!
这三年的光阴,却被无情掠夺了。
拳练少壮。
武道漫漫长路上,少年时期的光阴,最为宝贵。苏真最为珍贵的三年,被韩云峰掠夺了。
这笔帐,要算!
以韩云峰的资质,都修到脱胎境第六重,开始冲击内门山河榜。如何苏真没有出现意外,早就修到脱胎境后期,荣登内门山河榜了。
脱胎数层境界,被韩云峰耽搁。
这是大仇!
废掉丹田,跟过街老鼠似得被羞辱三年,是更大的仇!
苏真眼里寒光四射,恨意滔天,鲜血都燃烧起来:“我说过,你们对我做的一切,我要十倍百倍的奉还,而我,马上就能兑现承诺了。”
花费一晚时间,苏真运功吐纳,熟悉先天十重的同时,把状态维持到巅峰。
翌日,朝阳初升,金色阳光洒落大地,给莽莽落霞山脉,披上了一层金辉。
万象宗,外门峰,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显得格外神圣。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五道悠扬的钟声,山脚大院里的弟子都闻声而起,洗漱一番后,前往武道广场。
铜钟五响,预示着期待已久的外院大考到来。
外院大考,一年一度,是最残酷的考验,亦是最好的跳板。通过之后,进入内门,云蒸龙变,一飞冲天。通不过,尚在年限之中的还好说,达到最后年限者,将被驱逐出院,沦为凡人,自此天人两隔。
是仙是凡,就看今天!
没有任何弟子敢大意,大家以最好的状态,朝武道广场赶去。
前往武道广场的山道上,外院弟子三五成群的交谈着,说着自己有多大的把握,或者某位师兄的风采,此届大考谁能通过,谁会失败等等。一阵阵的交谈声,在清晨的山道上,此起彼伏,给外院大考做着预热,提前活跃了气氛。
苏真因为臭名昭著,没人跟他走一块,他独自沿着山道边沿走。
很快,来到武道广场。
“好多人。”苏真朝着四周一看,不由低呼一声。
苏真在外院五年时间,第一年因为境界低,没有参加。第二年修到先天十重正准备参加,却遭到暗害,沦为废人。之后又有两届,苏真因修为尽失,为免遭羞辱,同样没有参加。
这第五次的大考,是苏真第一次正式参加,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考之壮阔。
相比较开派收徒时的过江之鲫,拥挤不堪,外院大考胜在气势宏伟。
宽阔的武道广场上,分成四块区域。
每块区域,矗立这一座敞开的矮脚塔,前面竖着木牌,分别写明:气血测试区,悟性测试区,意志测试区,经脉测试区。
天赋测试,就是入内门的考核,跟开派收徒相同,但严格无数倍!
每个区域都有一个外院执事负责。
气血测试区,檀木桌后面坐着李长风。悟性测试区,主考官是一个银发苍苍的白袍老者。意志测试区的主考官,是一个紫脸大汉。经脉测试区,主考官是一个穿着黑袍,袖口绣着点点金星,一言不发的阴冷中年人。
而来自内院,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季舒玄长老,则统筹整个外院大考,任总考官。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上届才进内院的弟子,负责维护考试秩序。
“快看,那是上届的流星师兄!”
“那是上上届的谷雨辰师兄,还有上年晋级的孙皓师兄!唉,我跟他们是同届,人家都在内门混得风生水起了,我还在外门,也不知此届大考,能不能通过。”
“你是能不能,我是直接不能,我才先天第九重。”
外门弟子看着维护秩序的内门弟子,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让他们又感慨又羡慕。同样是拜入万象宗的外门弟子,五年过去了,地位却截然不同。一方进入内门,飞黄腾达,一方混迹外门,为考试担惊受怕。
外院大考主要测试天赋,但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修到先天第十重!
如果五年都修不到先天十重,说明天赋够烂,测试都省了。
不足十重的弟子,表情很郁闷。
“大家来这边,把手放到测真石上,注入真气,只要亮起金光,就能领到号牌。”维持秩序的内门弟子,把上千外门弟子分成几个队伍,依次通过高台。
测真石,专门测试真气,不会有半点差池。
很多先天九重弟子,想要碰碰运气,结果被一下识破,淘汰出局,先天十重弟子,则顺利通过。
忽然测真石亮起了一道弱弱的蓝光,负责的内门弟子,震惊的瞠目结舌:“先天五重?有没有搞错!看你老成这样,今年是最后一年吧?这些年你都干啥了,光顾着搞笑么?不合格,下一个!”
那个弟子骚的脸通红,灰溜溜的走了。
测试继续。
“先天十重,通过!”
“先天九重,失败!”
“先天七重,失败!”
通过的弟子,表情兴奋,失败的弟子,垂头丧气。
还有失败者委屈的掉眼泪,被万象宗驱逐后,从此无缘武道,心情失落的无以复加。
甚至有几个不服气,振臂高呼,说测试有内幕,要求彻查等等。结果口号没喊完,就被内门弟子扔到了山下头。内门弟子可是脱胎境的高手,产成了神通异能!口吐碧火,御空而行,搬山移岳,操弄雷霆等等……
就是凡人眼中的神仙!
脱胎境,脱胎换骨之意,就是脱去凡胎,化为神仙的意思。
区区先天十重都不到的废渣,在他们面前闹事,是老寿星上吊找死。惩罚闹事者后,广场顿时安静下来。
很快,轮到了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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