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夏花依旧
我在擂台上打败了所有对手。
末了,却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阁下难道不知这是比武招亲的擂台吗?”
我惊恐:“可我是女的。”
那人浅笑:“巧了,我家少主是男子。”
……
我被人五花大绑送进了洞房。
看见床边半躺着的病弱美男,我心神俱震。
“快给我解开!!我可以!我可以啊!!”
,
我看着架在我脖子上的大刀瞬间闭了嘴。
刚刚光顾着看美男,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两八尺大汉!
榻上美男半撩起眼睛看我:“这就是你们找来的第一高手?”
哟吼?
质疑我的人品可以,但质疑我的武力值——
不行!
我稍稍用力直接挣开了绳索,一个扫腿将左边的大汉撂倒在地,然后一拳打在他的太阳穴。
大汉昏厥。
我蹬在右边大汉腿上,灵活窜到他的背上,双手托着他的脖子。
用力一拧,大汉昏厥。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刀,慢悠悠走到美男旁边。
大刀架在了他脖子上,我学着话本里的模样用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美人,解释解释。”
美人抬头看着我,眼神有点冷。
我被冻了一激灵,刚准备说话缓解一下气氛,脑袋便一阵眩晕。
片刻之后,我连刀都拿不稳了。
我惊诧地看着他:“你……你,给我下毒?”
说完我就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最后还听见美人说了几句话。
“这人武功确实不错。”
嘿嘿嘿,美人夸我了。
“就是人有点猥琐。”
“脑子也不太聪明。”
……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圈人。
“啊不是,这是在干嘛?”
我又被绑起来了,这次是拿铁链。
美人坐在最中间,一身黑色长袍,外面还披着一件雪白貂皮。
他旁边的人说话了:“这是我们西川九皇子安霁。”
我看着他们没说话。
“不久之后,九皇子要作为质子前去东临,为了保证殿下的安危,我们想请您帮忙护送。”
“事成之后,条件任你开。”
我看了看他高傲的鼻孔,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铁链。
“你们管这……叫请?”
等等——
脑子里回想了一遍他的话,我猛地抬头看向中间那人。
“他真是九皇子?”
安霁神色淡淡的:“怎么?不像吗?”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目光灼灼。
就在安霁眉头越皱越深,即将开口的瞬间,我直接道:“我同意。”
屋内众人皆惊:“什么?”
我再次强调:“我同意护送他去东临,现在可以把链子给我解开了吗?”
这样拴着……怪侮辱人的。
安霁身边的男子回过神来:“口说无凭,我们又怎知你不会半途倒戈?”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你把这个吃了,待殿下平安到达东临我自会命人把解药给你送过去。”
啊,我明白了,这还是半诱惑半强迫的。
我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张嘴:“啊——”
男子一惊:“干什么?”
我理直气壮:“你喂我啊,我被绑着哎。”
一直不做声的安霁突然笑了一声,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拿过男子手中的药丸,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捏着那小小药丸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气。
他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捏住药丸送进了我的嘴里。
微凉的手指在我嘴唇上一触即分。
我愣了一下:“你给我吃了麻药?”
安霁狭长的眼睛低垂着看我:“嗯?”
我实话实说:“我嘴有点麻酥酥的。”
……
整个屋子那么多人没人理我了。
他们给我解了铁链就直接出了门。
我耳力极好,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声。
“殿下说得果然不错。”
“是啊,这人确实有点猥琐。”
第三天一早。
去往东临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我去问安霁旁边的那人:“我衣服呢?”
他:“什么衣服?”
我:“丫鬟的衣服啊!不得伪装一下!”
他看了一眼:“谁去当质子还带丫鬟。”
我看着车队里的侍卫,了然道:“那给我侍卫服吧,我委屈委屈。”
那人欲言又止地又看了我一眼,然后给了我一根马鞭。
“你是马夫。”
我:“……”
车队晃晃悠悠向东临出发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哐当一声陷入了一个泥坑。
安霁:“柳音?”
我擦了擦口水:“抱歉,睡着了。”
……
这一路非常无聊,我赶车的技术愈发熟练。
在我某次兴奋过头策马狂奔之后,安霁终于受不了我了。
他一把把我拽进马车,冷声朝外说了一句:“来个人,赶车。”
……
我悠哉悠哉地在马车里躺了三天,车队终于迎来了第一波刺客。
彼时,我正在不远处的小树林……处理人生大事。
我听见一阵刀剑相接的声音之后,急急忙忙把自己收拾妥当冲了出去。
“谁!哪个不要命的来偷袭!”
马车四分五裂,侍卫七七八八倒了一片。
安霁摔在地上不停咳嗽。
身穿黑衣的刺客围在他四周,气氛非常紧张。
刺客们听见了我的声音,齐刷刷回头看着我。
我只顾着看地上的安霁。
呼~还好还好,还活着。
“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啊。”
一刺客冷笑着朝我走来:“去死——”
“啊!”
我一把将他推开,跑到安霁身边:“啊呀呀,怎么弄成这样,我不就去如个厕吗,你这些侍卫都是摆设吗?你看看,这衣服都脏了……”
四周寂静。
刺客很快反应过来:“你这小小马夫!找死!”
他们提刀朝我冲来,我将安霁推到一旁:“寻个安静的地方等我嗷。”
大抵是我的态度太过随意,刺客被我气得不轻。
我一把夺过其中一人的长剑欺身而上……
一炷香后,结束战斗。
我扔了武器,擦了擦脸上的血。
周围一片狼藉。
安霁抬眸看了我一眼:“过来。”
我愣了一下:“干嘛?”
他额角抽了抽:“我腿受伤了,走不了。”
“哦。”我走过去,沉思了一会,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抗在了肩上。
安霁:“……”
“放我下来。”
这四个字被他说成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又将他重新放了下来。
“又怎么了?”
他:“去找马。”
啊,原来他是怕我累着。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天生力气大,可以背得动你。”
安霁脸都黑了:“我说,去找马。”
这人真难伺候!!
这荒郊野岭让我去哪找马?
马车被毁了,马受惊早跑了。
这里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好几里路。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安霁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干什么?”
我一把将他抗在肩头:“哎呀,别害羞了,赶紧走吧。”
安霁的声音有些变调:“柳音我警告你,赶紧给我放下来!不然我杀了你!”
我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别说话。”
安霁:“……”
世界安静了。
我扛着安霁吭哧吭哧地走到驿馆时,天已经快黑了。
安顿好了之后,我把他放在我对面坐好,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先说好,待会不准打我,也不准骂人。”
安霁面色黑得要命:“嗯。”
我安心了,伸手把他穴道解了。
他闭上眼睛,一直在深呼吸。
我猜,他在忍耐。
良久之后,他说:“出去。”
我:“啊?”
安霁:“我要歇息了。”
我指着房间的两张床:“你挑一张。”
在他发火之前我解释道:“驿馆房间不多,我们又来得晚,就剩这一间了。”
“再说了,我一黄花大姑娘都没说什么,你介意啥啊?”
……
半夜,我看着窗外人影飞来飞去,逐渐陷入了沉思。
这单生意好像亏了。
这九皇子,好像有点招杀手。
我坐在床边不停抖腿,心想着怎么还不进来?
许是我抖腿的动静有点大,安霁被我吵醒了。
他翻过身皱着眉看我,看见我坐在床边不由愣了一下。
我朝他咧嘴一笑:“醒了啊?”
安霁定定地看了我几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我:“……”
嘶,感觉有被侮辱到。
我伸手指了指外面。
安霁往外看了一眼,微眯了眼。
下一秒,外面的刺客开始行动了,只见一个黑影飞速冲来。
冲破了窗子,正要落地。
我一个跨步上前,抬脚又给他踹了出去。
安霁:“……”
我朝他摆摆手:“劳烦动动您的自己找个地方躲好了。”
“不然误伤了你,可就不是我的错了。”
……
这波刺客处理起来明显要棘手很多,看着武功路子跟白天那波也不像是一路的。
半个时辰后,我拍了拍手,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衣服上又被溅上了血,浑身臭烘烘的,有些难受。
安霁从我身后走出,沉默着没说话。
我忍不住问他:“到底是谁想杀你?派了这么多人?”
安霁看了我一眼,回道:“之前那波是东临派来的,眼下这波是西川派来的。”
东临派杀手我能理解,无非是想借着质子之死,顺便向西川发难再次挑起战争。
可西川为何……
看出了我的疑惑,安霁淡淡道:“我的好哥哥们可不想让我活着。”
哦,我了然了,这是内争。
安霁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我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
世间那么大,却偏偏容不下他一人。
我啧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还长呢,早点歇息吧。”
安霁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向他的肩膀。
那里有个非常标准的血手印。
我:“……抱歉。”
出了西川,这路上的刺客便少了很多。
我跟安霁雇了辆马车,在中秋之前赶到了东临京都城。
东临给安霁安排的住处是个不大不小的宅子,门口的护卫很多,据随行的官员说这是特意派来保护九皇子的。
放屁,明明是监视。
我翻了个白眼,跟着安霁走进了宅子。
没耽误片刻,我站在安霁身前把手一伸:“解药。”
安霁看了我一眼,抬手从宽袖中取出一个青色小瓷瓶扔给了我。
我打开闻了闻,也没多想,直接一饮而尽。
安霁皱眉:“……你就这么吃了?”
我愣了一下:“要不然呢?还得配颗糖吗?”
安霁没说话了。
我又说:“说好了,我把你平安送到东临,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的。”
安霁:“你想要什么?”
我顿了顿,神色认真了许多:“听闻九皇子生母是神医谷圣女,她离世时给你留下了一株银叶锦花。”
安霁猛地转头看我:“你想要银叶锦?”
“不可能。”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无名火顿时涌了上来。
这算什么?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我柳音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我直接一把匕首压在了安霁的脖子上,凑近了他的耳朵沉声道:“殿下想清楚了再说。”
“我能护你,同样也能杀了你。”
他垂眸看我,眼神很冷。
我毫不退缩,也死死地盯着他。
正焦灼对峙中,东临官员去而复返。
“对了安殿下,宫里……”
我大惊,连忙把匕首收了起来,人却来不及往回撤了。
官员进院子的那一瞬间,我与安霁挨得极近。
我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脖颈处。
院子里一片寂静,官员愣了几秒,随即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非常镇定地把踏进院子里的那只脚收了回去,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他跟外面人的说话声透过墙壁传了过来。
“没想到啊,西川九皇子竟是断袖。”
我:“……”
安霁:“……”
就是说,在议论别人的时候,声音可以稍微小点。
不然当事人有点尴尬。
安霁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咬牙切齿:“让开,你硌到我了。”
我低头一看,哦,我那把匕首正抵在他腰上呢。
“抱歉,有点不好收。”
我低头把匕首收好之后,转身便看到那东临官员呆若木鸡地站在拱门前。
怎么又回来了?
他结结巴巴开口:“方才有……有件事忘说了。”
“明晚宫里设了宫宴,安殿下千万别忘了。”
说罢,他转身疾步离开。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安霁的一世英名已经被我毁了。
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说是西川九皇子是个断袖,还是下面那个。
……
晚上,我跟安霁坐在桌子两边谁也没说话。
“殿下考虑好了?”
安霁看了我一眼:“能把刀拿走吗?”
我把戳在他腰间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不行。”
安霁沉默片刻:“……银叶锦我可以给你。”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立马把匕首收了回来,然后单膝跪地,态度虔诚:“您请说。”
……
安霁说让我在东临待一年,当他的贴身护卫,护他周全。
我沉吟片刻:“一年之后呢?”
他冷笑:“一年之后,我必回西川。”
好自信,好狂妄。
我喜欢。
他回了西川,我就能拿到银叶锦了。
倒也不怕他反悔。
他反悔我就杀了他,多大点事。
……
次日傍晚,安霁带着我入了宫。
听说皇帝特地在宫里设了晚宴为安霁接风洗尘。
马车晃晃悠悠,安霁靠在车上闭着眼睛。
他跟我说:“今晚这宴会你多盯着些。”
我:“怎么?”
“东临一向瞧不起我西川,又怎会为了我特意设宴。”
“怕是来者不善。”
我懂了,这是一场鸿门宴啊。
马车入了到了宫门就不能再走了,我跟安霁下了马车,在宫人的指引下往里走。
没走一会,迎面过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她看见安霁,眼睛都亮了。
“哟!哪里来的美人?”
我撇了安霁一眼。
他神色如常,朝那女子行了礼:“京华郡主。”
宫人向那郡主介绍:“这是西川的九皇子。”
听闻这话,京华郡主脸上有些一闪而过的不屑。
“来参加宫宴的?”
安霁颔首:“是。”
“那就快些去吧,别让大家等着急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我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扭着腰走开了。
宫宴里面我进不去,便只能在外面守着。
我闲得无聊,找了棵尚且能看见里面情形的树,在树上躺了下来。
里面金碧辉煌,觥筹交错。
外面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点瓜子。
……
这宴会开得有些长了,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点头猛地惊醒,殿内稀稀拉拉已经没多少人了。
我连忙扫视了一遍。
安霁人呢?
完蛋了啊!
我正准备跳下去,树下转过来两个宫女。
我又把脚收了回来。
“方才京华郡主又带了人回去。”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瞧着面生。”
“谁知道呢?入了她那郡主府怕是……唉!”
两人一阵长吁短叹,慢慢走远了。
我如遭雷劈愣在树上。
我雇主……好像清白不保了。
我一路轻功狂飙,终于在宫门前拦住了京华郡主。
她身后两个侍卫拖着一个没了意识的男子,男子长发遮面,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
我沉声道:“把我家殿下还给我。”
京华郡主惊疑不定地看了我一眼,在认出我是安霁身旁的护卫之后,突然就笑了。
“你找你家殿下?”她指着身后男子:“你瞧瞧他像不像?”
我皱着眉伸手拨开他的头发。
嗯?
这谁?
没见过啊……
我有些懵了,抬头看着京华郡主。
她还在笑:“听闻你家殿下有龙阳之好啊,我对他可不感兴趣。”
“不过,我皇叔倒是挺欣赏他,这会儿应该带他去偏殿喝茶了。”
我:“……”
啊呀!心累了啊!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拔腿继续狂飙。
偏殿的大门紧闭,我赶到的时候里面正好传出一阵劈哩叭啦的声响。
战况惨烈!
我没再多等,抬脚踹开了殿门。
里面东西摔得到处都是,我一时还没地下脚。
往里定睛一看,安霁斜斜摔在地上,衣服被扯得有些乱,头发也乱了。
他身前几步远处躺着一个男子,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他的穿着,应该就是京华郡主口中的皇叔。
我连忙跑进去,将安霁一把扶了起来:“对不住!”
安霁极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甩开了我的手。
他没再管我,一瘸一拐地便殿外走去。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近乎狼狈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
安霁他,好像生气了。
我回过神,下意识快步走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生气了。”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你在生我的气?”
安霁皱着眉看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指着地上那人:“我帮你杀了他。”
说罢,我撸起袖子就要上。
安霁低喝一声:“给我滚回来!”
“好嘞。”
我一转身,回来了。
“先出宫。”安霁说。
我点头:“好!”
正准备去扶他,殿外突然转出来一个护卫。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王爷,当即变了脸色。
安霁离他极近,他下意识举刀砍去。
我喊了一声:“小心!”
安霁原先受了伤,此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一把将他往后扯开,护卫的刀划在我的胳膊上。
趁他再次举刀的瞬间,我一脚踹了过去。
他被踹倒在柱子上,晕了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转身将安霁上上下下打量个变。
嗯,胳膊和腿都没少。
幸好幸好,他死了我的银叶锦就没着落了啊!
我拽着他的胳膊:“走,我带你出宫。”
……
回宫一路上,安霁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我猜他还在生我的气。
唉,这事确实怪我,没事睡啥觉啊。
害人家差点被糟蹋,要是我,我也生气!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离他远了点,马车里空间不大,我再怎么离也离不到哪去。
他没理我,我也无聊,便将衣摆给撕了,把那条受伤的胳膊给包扎一下。
奈何我只有一只手能用,又拽又咬半天也缠不好。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安霁终于说话了。
“笨死了。”
我:“……”
还不如不说呢。
他撇了我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没理会他的嫌弃,吭哧吭哧继续绑。
又过了一会儿,安霁似乎忍不住了。
“过来。”
嘿!我就等着这句话呢!
他话音未落,我就一个瞬移飘了过去。
我举着那只不堪入目的胳膊,呵呵一笑:“多谢殿下。”
安霁:“……”
他沉默片刻,终是伸出了手。
上次他给我喂药时我就发现了,他手生得极好,苍白修长,骨骼分明。
他手指慢悠悠替我缠着胳膊,动作很仔细。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微蹙的眉头显得他格外认真。
睫毛挺长,鼻子也挺,还有嘴……
啊,真好看。
“再看下去你这双眼睛就别想要了。”
我:“……”
好看,但不能多看。
因为要时刻保护安霁,所以我的住处就安排在他的隔壁偏房。
安霁打开了他的房门。
我举起手,正要跟他说话,下一秒——
啪!
他已经把门关上了。
我:“……”
鉴定完毕,还在生气。
我摸了摸鼻子,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
次日一早,我推开窗户。
窗台上有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我愣了一下,叫了路过的小丫鬟:“这是什么?”
小丫鬟年纪不大,看着虎头虎脑,她说:“这是金疮药。”
我问:“哪来的?”
小丫鬟沉吟片刻:“殿下说这是路边捡来的。”
哐当——
隔壁屋子传来一声响。
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说错了,不是殿下说的,是我说的。”
我看着她没说话。
这小丫鬟,不太聪明的样子。
安霁从隔壁推门出来,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出了院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叹了声气。
哎呀!
得哄人啊!
但我天生就不会哄人,实在没法子,我找上了京城鼎鼎有名的贺九娘。
听说,她哄人很有一套。
她笑意盈盈地收了我的银子,然后问我:“想哄谁?”
我想了想:“一个男人。”
她哟了一声:“你这是想讨他欢心?”
我:“?”
感觉不太对,又感觉差不多。
我点头:“是这个意思。”
贺九娘摇着团扇:“这男人啊,都一样,你听我的,保准你一哄一个准。”
我大喜:“请您赐教。”
贺九娘挑着柳叶眉,慢悠悠开口:“第一步,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
……
当天晚上,我就炸了府上的厨房。
安霁回来后,脸色更黑了。
我非常自信的把手中的东西端给了他:“尝尝?”
安霁看着我盘子里的四喜丸子,沉默许久。
末了,他问我:“你想毒死我?还这么明目张胆?”
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背突然被路过的丫鬟撞了一下。
手中的四喜丸子掉出去一个,我心如刀割。
毕竟是我花了好几个时辰做出来的。
门口的大黄狗瞧见了,吭哧吭哧跑过来把丸子叼走了。
没走几步,它身体一僵,直直倒地。
安霁:“……”
我:“……”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查看:“啊呀!谁给大黄喂了耗子药!黑心肝的!”
安霁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
“……原来,你真想毒死我。”
不!
我扯了扯嘴角:“你听我狡辩。”
我在贺九娘面前一脸生无可恋:“不管用。”
贺九娘皱了眉:“怎么会不管用?”
我:“他说我要毒死他。”
贺九娘:“……”
她揺了几下团扇,然后笑了:“那就进行第二步。”
我抬头:“嗯?”
贺九娘:“第二步——”
她用团扇挑起了我的下巴:“用你这张漂亮的脸啊。”
……
贺九娘给我换了套衣服,还给我上了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直抽:“这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贺九娘仔细想了想:“效果没有裸奔好。”
我翻了个白眼,正准备把衣服换回来,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我好奇地伸头看了看。
只见朱雀大街两旁占满了人,百姓朝着路中央翘首张望。
一辆囚车缓缓驶来,百姓指指点点,声音下一子嘈杂起来。
我定睛一看,囚车里面那人,有点眼熟啊。
贺九娘也看了一眼:“哟,这不是江安王吗?”
是个王爷?
我又看了他一眼,啧,可不眼熟吗?这不就是差点糟蹋了安霁的混蛋吗?
贺九娘说:“他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浑,非要勾结外敌,这下好了,被流放了吧。”
我心神俱震。
我觉得,这事怕是跟安霁脱不了干系。
贺九娘走到桌子旁坐下:“你不是要把衣服脱了吗?”
我把衣服一裹,连忙道:“不脱了。”
得赶紧把安霁哄好,不然下一个坐在囚车里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我回府的时候,安霁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我喊了他一声:“殿下!”
安霁抬头看我,然后……愣住了。
我心里一咯噔。
不会吓到他了吧?
安霁皱着眉看我半天,然后开口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一愣,下意识扶了扶头上的流苏:“不好看吗?”
许是我动作太大,袖子上的薄纱跟流苏勾到了一块。
“哎?”
我偏着头,姿势诡异地扯了半天。
头发又被缠住了。
安霁:“……”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府:“还不快进来。”
……
我坐在椅子上,任由安霁替我把缠在一块的头发和发饰解开。
他离我极近,近到我鼻间都充斥着他身上的苏合香。
“解释一下。”
他声音依旧冷淡。
我不好意思地垂了头,声音很小:“那个……我在哄你。”
他没听见:“大点声。”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义正言辞:“我说,我在哄你!”
门口经过的小丫鬟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盆。
她惊讶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匆匆忙忙跑走了。
安霁的动作顿住了,半天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等得急了,正要开口问他,。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爽朗的笑声。
“安兄,小弟不请自来了,还请见谅!”
来人很快便踏进了院子。
我急急忙忙起身,垂头站在一旁。
安霁脸色变得很快,瞬间如沐春风。
“苏兄。”
……
他俩在我面前相互寒暄,我默默降低存在感,准备撤退。
脚刚动了一下,就听那男子轻“咦”了一声。
“这位姑娘……”
我愣了一下。
“……发型好生奇特。”
我不爽了,抬头瞅了他一眼。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生得倒是极好!”
他越过安霁要来同我说话。
一直没动的安霁却在此时有了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面前:“苏兄,下人粗鄙,不堪入目。”
他侧头低声:“还不快退下。”
我抓紧机会,赶紧溜了。
溜出去之后,我才猛然发觉。
安霁方才,好像是在护着我。
这感觉……倒是新奇。
安霁不许我再去见贺九娘了。
我问他:“那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他不说话。
我跳到他面前:“是不是不生气了?”
他转头就走。
我又跳了过去:“是不是?”
被我烦得紧了,他皱着眉说:“是,不生气了。”
我一下子就笑了:“太好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了他:“喏,给你的。”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小泥人。
我一眼就相中了,这泥人跟安霁简直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安霁眉头一皱。
我趁他说话之前把泥人塞到了他手里。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
之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我尽心尽责地护着安霁的安危。
他变得很忙,而且,变脸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在外笑脸迎人,一回到府里,脸就像覆了一层冰。
冷得生人勿近。
但我是谁?
我柳音可不是一般人。
我撑着头看着安霁。
他一边写字,一边说:“你若实在无事就自己去街上玩。”
我摇头:“那不行,我得护着你。”
安霁的笔顿了顿:“随你。”
我喊了他一声:“殿下。”
安霁:“说。”
我问他:“你在外面那么爱笑,怎么回来后就不笑了?”
安霁看了我一眼,神色晦暗不明:“想看我笑?”
我连连点头:“想!”
笑起来肯定好看!
安霁:“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
次年中秋节那天,街外人山人海,道路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
我在房顶上看得欢快。
安霁在下面喊我:“柳音,下来!”
我应了一声,飞了下去。
“我们出去玩吧?”
按理来说,他是会同意的。
相处了这许久,我也摸清了他的脾气,这人看着冷,其实挺好说话的。
但是这次,我想错了。
安霁让人把大门落了锁:“今夜,所有人不得出府。”
我愣了一下:“啊?”
安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说:“柳音,我们回西川的时候到了。”
……
那天晚上,外面兵荒马乱。
百姓惊惶的叫声不断从外面传进来。
听说,东临一直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三皇子,谋反了。
我看向安霁,这里面一定有他的手笔。
我低头想了一会,然后问他:“你掺和进去,怎么能保证全身而退?”
安霁很自信:“我既出手了,便自有办法能全身而退。”
事实证明,他自信过头了。
三皇子苏晋指着我:“安兄既要回故地,那便把她留给我吧。”
我这才发现,这人便是那次安霁口中的“苏兄”。
好家伙,他这是觊觎我许久啊。
我一时有些怔愣。
这……直接杀了他好像不太好。
安霁站在我旁边许久没说话。
脸色不太好看。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跟你说话呢。”
安霁:“……”
他声音很沉:“柳音,你能不能别这么没心没肺。”
“你真想随他进宫?”
我实话实说:“我无所谓啊,只要你别忘了把银叶锦给我就好。”
苏晋表情愉悦。
安霁跟他形成了鲜明对比,表情臭得要吃人。
他气极反笑:“好,好得很!”
“那你便去吧,至于银叶锦,我会把它作为贺礼送过来。”
……
当天我就跟苏晋进了宫,他让人给我换了华丽的宫服,说是晚上要我侍寝。
当天晚上,我就跑了。
我头上的金簪,流苏被我一边跑一边扔。
身上的宫服也脱了一层又一层。
我一路狂奔,本以为得追好久才能追上安霁的马车,却没想到在宫门口看见了。
他……还没走。
我心下一喜,飞身一跃嗖得一下钻了进去。
安霁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表情比平时生动百倍。
我来不及跟他解释,伸手拍了一下呆若木鸡的马夫:“快走!”
……
马车渐渐驶出了城门。
我松了一口气,彻底瘫在了马车里:“累死老娘了。”
安霁伸手解了披风,直接扔到了我身上。
“衣服穿好。”
他没问我怎么跑出来了,我也懒得解释。
只伸手把怀里的东西扔给了他。
“喏,送你。”
他愣了一下:“这是……”
我:“东临边防图。”
安霁:“……”
我:“快些走吧!那苏晋现在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马车狂奔三天三夜,总算到了西川。
我一路上心情可好,时不时哼着歌,唱着曲。
安霁问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我点头。
他:“你要银叶锦做什么?”
我低头着沉吟许久,然后才说:“救人。”
“我师傅中了毒,得用银叶锦救命。”
“当初我下山就是来找你的,却又碰巧阴差阳错被你捉去。”
我是个孤儿,是在雪地里被师傅捡回去的。
他给了我第二条命,又授我武功,教我做人。
我必须救他。
安霁沉默着没说话。
我眯了眼,凑到他面前:“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安霁眉头一皱:“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那银叶锦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念想,给你又何妨?”
“那就好。”我安心了,正准备往后退。
马车却从石头上碾过,重重一颠。
我猝不及防往前一晃,直接亲到了安霁的脸上。
我:“……”
安霁:“……”
我立马坐好,脸皮有些发热,但还是故作镇定:“抱……抱歉。”
但心里却想的是,口感真好。
安霁是个什么表情我没看见,我没好意思去看。
……
后来这事,便被我们心照不宣地略过了。
我随着安霁去了西川皇宫。
他让我在殿内等着,他去给我拿银叶锦。
我坐在软绵绵的红木榻上,双脚不停抖着,
有些着急。
……
等了好一会儿,安霁还没回来,我站起身往那边走了几步。
还没到跟前呢,安霁便出来了。
他脸色阴沉。
看见我的时候,下意识偏开了头。
他在躲我?
我:“银叶锦呢?”
他旁边的幕僚急得直冒冷汗:“柳姑娘……银叶锦……”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银叶锦呢!?”
“没了……”
“什么叫没了!?”
我猛地看向安霁:“你想反悔?”
他还没说话,幕僚倒急了。
“柳姑娘,这是跟我们殿下没关系啊!!年前陛下生了风寒,身子不爽利,大殿下听闻咱们殿下府上有一株银叶锦,是难得的圣药。”
“他便私自将那银叶锦拿走了……”
我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一步:“风寒……”
“风寒何须总得上银叶锦!?”
我脑子一片混乱,踉跄着往门外走:“我去抢回来。”
安霁拉住了我的胳膊:“柳音……”
我甩开他的手:“别拦着我。”
安霁声音有了起伏:“银叶锦早就被他们糟蹋了!”
“你先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幕僚看得着急,也试探着开口:“柳姑娘,敢问您师傅究竟中了什么毒?在下也略懂岐黄之术,说不定能想出其他救命的法子。”
我声音有些哽咽,缓了好久才开口:“听说,叫三含春。”
“什么?!”
幕僚大惊:“怎么可能?”
我愣了一下:“怎么不可能?”
幕僚说:“那三含春是天下至毒,无药可救,即使是银叶锦也无济于事啊!”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又说:“而且……中毒之人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跌跌撞撞冲出了门。
离我下山,已经一年之久。
若真如他所说,那我师傅……
我马不停蹄地回到玄武山。
半山腰有个小屋子,屋子前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如此熟悉。
我在屋门口站定,屋门正好被人推开。
师娘从里面出来,仅仅一年却仿佛老了十岁。
她看见我,手里的簸箕落了地。
“音儿,你怎么……”
我颤抖着声音问她:“师娘,我师傅呢?”
师娘看着我,许久之后叹了口气,进屋换了身衣裳:“随我来吧。”
她把我带到了一座坟前。
坟茔上没有什么杂草,看得出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
师娘说:“你师傅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才编了个借口骗你离山……”
我跪在师傅坟前,给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那是我欠了一年的。
……
我在玄武山住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辞别了师娘,背着师傅留给我的刀下了山。
一路惩恶扬善,我的名头也越来越响。
我没再去找安霁,却一直有听见他的消息。
听说,安霁凭借着一张东临边防图挤进了朝堂,与大殿下分庭抗礼。
又听说,安霁手段高明,很会笼络人心,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
半年后。
大殿下私铸兵器的地点被安霁带兵一锅端了。
他一杯毒酒送走他的大哥。
……
再后来,听说安霁被封了太子。
那日,我正在林家的一个茶棚喝茶。
隔壁桌子坐了几个江湖中人。
“听说了吗?东临的边防图丢了,那新帝大怒,重金雇了天下第一杀手来刺杀咱们西川太子呢。”
“天下第一杀手?他可从未失过手啊!”
“是啊!咱们太子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唏嘘。
我怔愣了许久,竟无意识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哎!你这人,得赔钱啊!”
茶棚主人喊了我一声。
我连忙回神,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子:“不用找了。”
我拿着我的刀,终是入了西川皇城。
皇宫的守卫一点也不严,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溜进了安霁的寝宫。
宫里非常安静,我在房顶上飞快穿梭,终于在书房里找到了安霁。
嗯,没死。
胳膊和腿也没少。
我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找个地方隐蔽一下,脚底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屋顶瓦片被我摔碎了,我正巧掉在安霁的书案前。
我:“……”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我从地上爬起来,干咳一声正要解释,却见眼前这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他笑什么?
脚底不太对劲,我抬脚看了看,随即额角一抽。
“你在屋顶洒了油??”
安霁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就说!
我的轻功怎么可能退步至此!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猛地抬头看向安霁:“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