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徐嬷嬷来了
清晨天蒙蒙亮，亦筱就起了。
新婚第一天，本该属于春宵帐暖后倦意惫懒的幸福清晨，亦筱却只有被冻得一夜未眠的郁闷和无奈。
新婚当晚，她从主院被赶到了仁王府最偏远的小院——鹿鸣院，众女仆小厮来去匆忙，竟忘了给她留下炭火和热水，她和桃子只能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看着满屋子的嫁妆瑟瑟发抖。
高贵如仁王，她的嫁妆半分未动，但这一晚，亦筱宁愿用所有嫁妆（包括亦府的牌匾）换取整个春寒的红罗炭。
新婚之夜，谁都没想到新晋仁王妃会被赶到偏僻小院，连使唤的下人都来不及安排，贴身丫鬟桃子只能独自挑起守夜大任。
未过午夜，桃子就冻得喷嚏连连，两条清鼻涕怎么都收不住，在亦筱的多次劝说下，才钻进了亦筱的被窝里。
还好桃子是个软萌妹子，亦筱以为捡了个便宜，然而半炷香后，亦筱后悔了。
两人只有一条被子，被桃子全裹了去，亦筱多次抢夺未果，只能挨冻到天亮。
“阿嚏！”
亦筱冲着冷清的院子打了个喷嚏。
“成何体统！”一个清冷的女声如晴天惊雷劈进了院子里，“打喷嚏也不知遮掩，真是粗鄙不堪。”
亦筱眯了眯朦胧的睡眼，才看清来人。
一个四十岁的妇人，倒三角脸庞，颧骨奇高，头发输得一丝不苟，鼻尖如钩子，唇瓣似薄纸，整一个尖酸刻薄相。
不好相与！这是亦筱的初印象。
妇人发现亦筱毫不掩饰的打量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挺了挺背，清了清嗓，“老奴见过仁王……”
“哈～”亦筱打了老大一个哈欠。
妇人：“……”
“不好意思，”亦筱揉了揉眼睛，“继续继续。”
“老奴是宫里来的教养嬷……”
“啪叽”一声。
妇人：“……”
“……错觉么？这么冷的天还有蚊子？”亦筱一边茫然地揉着脖颈，一边仰头看向半空。
“老奴是宫里来的……”
“阿嚏！”亦筱揉了揉冻红的鼻头，“看来穿少了，好冷……”
“老奴是……”
“哎呀！”亦筱一拍脑门，自顾自地跑回屋里，取来一件貂毛大氅，披到自己肩膀上，“都忘了，我还有这个……”
妇人：“……”
“你说什么来着？”亦筱问。
妇人正了正神色，挺直腰板，鄙夷道：“身为仁王府的王妃，何以如此没礼貌、没教养？”
“没礼貌？”亦筱挑了挑眉。
妇人点了点头。
“没教养？”
“没错，说的就是你，仁王妃。”
“那请问……”亦筱嘴角一挑，促狭道：“进王妃院里不通传、不行礼的下人，礼貌教养何在。”
妇人一怔，变了脸色，“老奴得太后娘娘钦点为教养嬷嬷，教授皇子公主时，一切繁缛礼节可免，如今来□□你仁王妃，乃天大的恩赐，你竟敢让我通传行礼？”
“哦～”亦筱拖长音调，“是这样啊……”
“那是自然！”妇人整理了一下前襟，又挺直了腰板。
“好厉害啊！”亦筱干巴巴地拍了几次掌，又打了一哈欠。
妇人怔了怔，冷哼一声，“哼，依老奴所见，仁王妃儿时定过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吧！”
完全没有！亦筱心里想，嘴里却依着原主的人设回道：“那当然。”
“所以才造就了今日无规无矩、目中无人、粗鄙不堪的仁王妃！”妇人伸出鸡爪般的手指，开始戳人脊梁骨。
亦筱不吃她这套，含蓄一笑，“还好还好。”
妇人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调整好脸色，“这里是仁王府！不管仁王妃以前是怎么样的，既来了王府，成了王妃，就要懂规矩，知礼仪，先前学得那些个不三不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是趁早丢了，省得给仁王府丢……诶诶诶，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
“换衣梳洗，为仁王府挣门面去喽！”亦筱丢下这句话，径直走进主屋，“吱呀”一声关上门。
妇人呆立半晌才反应过来，差点没气出半口老血来，但她也不敢贸然闯进主屋，毕竟是仁王妃，刚刚未经通报擅闯鹿鸣院已是宫里给她的最大殊荣了，再借她百个胆子，也不敢未经允准擅自进入主子的屋子，只能在屋外侯着了。
亦筱进屋就把床上的桃子提溜起来。
“跟我来！”她冲迷迷糊糊的桃子勾了勾手指，轻声翻出窗子。
桃子愣怔片刻，慌忙穿起衣服，也跟着翻过了窗台。
绕过荒草丛生的后院，亦筱停在了尘封许久的灶房前。
这里曾是鹿鸣院生火煮饭的地方，鹿鸣院闲置下来以后，灶房也成了衰败院景中最灰暗的一角，没有人愿意靠近，更没有人会进去一探究竟。
但亦筱不是正常人，早起闲不住的她早把鹿鸣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逛了一遍，自然没有放过这间灶房。
灶房与院墙间有两肩宽的地儿，堆满了杂草、竹筐和凌乱的柴火，上面搭着简易的架子，盖着块油布，像是临时堆放杂物的屋子。
亦筱侧身走进去，桃子虽满肚子疑惑，但也跟着走了进去。
走到杂物屋最深处，那儿放着两个缸子和一些晒草药的簸箕和架子，亦筱走到一个缸子后，又冲桃子勾了勾手指。
被霉味和灰尘熏得快睁不开眼的桃子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子，来这儿做什么？”
“我发现一样好东西。”
“什么？”桃子凑头一看，惊讶地捂住嘴，“这是……狗洞？”
缸子后的院墙上竟有个半身高的洞。
“我查探了一下，这个洞可通往背街小巷，府里的人应该不知道，否则早被堵住了。”亦筱早上睡不着，就在鹿鸣院里闲逛，意外地发现了这个狗洞，这是来仁王府最大的收获了。
桃子看了狗洞半晌，脸上浮现出了背负某种艰巨任务的坚毅神情，“娘子有什么吩咐？”
果然聪明！亦筱唇角一勾，露出赞许的笑容，眼眸也明亮了几分。
“院里来了个难缠的人，难以斡旋，所以想让你出去几天，避避风头……”
“娘子，我要和你在一起！”一听“难缠的人”四字，深谙王府大院是非阴谋多的桃子，露出慷慨就义、同生共死的激愤神情。
“你在我不好施展，”亦筱耐心哄道：“乖，出去找亦萧，就说府中无聊，你受命帮我寻找好玩的物什，要在外面多住几天……”
“可是……”
“不要告诉阿父阿母，未免他们起疑，明日太阳落山后，你来这里一趟，我会把交代你的事写纸条上，放在这里。”亦筱指了指缸子后的几块碎石，“这些事你都做好了，我在王府里才过得好！”
“是。”桃子虽红了眼眶，但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亦筱抬手轻轻刮了下桃子的鼻梁，“记住，你是我的软肋，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