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都是算计
齐笙踏进小亭，一抬眼就望进了魏玄戈那双深沉如谭的眼眸中，见到齐笙来，他轻轻一笑，目光变得温暖起来，仔细打量了盛装的齐笙道：“你现在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他站起来走到齐笙面前，目光沉静而温柔：“我以前一直想，等我成就大业后一定要让你穿上这样的华服，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不再受一丁点的苦，可你却没有给我机会。”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和落寞的道：“离开你以后，我想了很久，我想你为什么如此毫不留情的就离开了我，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他皱起眉头，好像在苦苦思索：“明明以前那么艰难的路途你都和我一起走过来了，如今我功成名就，荣华富贵、滔天权势一切近在眼前，你却要和我分开，我实在不明白。”
他吐出一口气，看向远方：“直到我登上了皇位，一切事情压在我的身上……朝中弊病繁多，军中良莠不齐，各个地方还都混乱无序，而岳国和泾国也在虎视眈眈，我现在面对的是比之前更繁杂更艰难的处境，可这些我并不怕，我怕的是我最终会和我父亲和皇爷爷一样，变成一个感情淡薄，只知权衡利弊、衡量得失的冷血帝王，这样的我会和你越来越远。
之前我以为以我的能力即便让你孤身一人随我回到成国做我的皇后，面对所有人的质疑与敌视，也一定可以照顾好你，可现在我不确定了，更何况，那并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孔倾云说的对，再纯粹真挚的感情在不断地衡量较量中也会逐渐变质和消磨，所以你当初选择在感情变质前与我分手是对的，因为那段感情将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齐笙眉头微凝，强忍眼泪，默默点头：“谢谢你，遇见你、爱上你，我从不后悔。”
“齐笙……”他深深的看着她，目光中凝结了所以难言的情绪：“回去以后，我就要成婚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有瓜葛了，你有你的路要走，而我，也将会做一个合格的帝王，就此别过了……”说罢突然上前，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抱紧了齐笙。
“再见了，魏玄戈……”齐笙在他耳边一字一顿的道。
小曼在他们拥抱的时候默默地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回过头来看到他们又面对面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可刚刚的相拥却足以让她明白他俩之间的关系，待会可要一五一十的告诉陛下。
又过了一会，魏玄戈先起身离开了亭子，路过小曼身边，对低垂着头的她道：“你们公主说要一个人呆一会，你在这等一会再过去。”
“是。”小曼低声应答。
小曼看着背对着自己坐在亭子里的齐笙，耐心的等待着，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公主有何动静，不由轻轻喊道：“公主，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齐笙依旧不动，垂着头坐在亭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小曼提高了声音：“公主，夜深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向亭中走去。
亭子中的齐笙微微侧头，看着走近的小曼突然站起来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小曼惊立在当场，反应过来后立马扑到河边大喊：“公主，公主，快来人呐！救命啊，公主掉河里去了，快来人啊……”
听到动静的侍卫们纷纷赶来，不断有人跳进河里去搜救落水的齐笙，小曼呆呆的望着河面，全身发抖。
而这边齐笙却已经跟着杨行之出了宫门，随杨行之一起坐上了马车向城门口进发，马车里，齐笙看着日渐消瘦的行之道：“你身体是不是越来越差了，我看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杨行之抿唇笑了笑道：“公主不用担心我了，出了城门后，孔倾云就在那等你，从此以后海阔天空，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谢谢你这么帮我。”
“是我欠公主的，就算孔倾云不找上我我也会想办法帮你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说服魏玄戈也来参与其中，这样事情便简单多了。”
齐笙一笑：“估计现在宫里的人都在全力搜救落水的公主呢，却不知道我早就已经出宫了，落水的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就在刚刚齐笙与汤枫相拥的一刻，小曼转过身去，齐笙就已经从亭中悄悄滑进水中，游到了杨行之早已等候的岸边，换上行之侍从的衣服和他一起出了宫门，而随后的那个公主就是魏玄戈找的和齐笙身材相仿的人假扮的，他早在齐笙过去前就已经换上和齐笙一样的衣服潜伏在石桌下。
随后在小曼过来前跳进水中，一方面是为了制造混乱，另一方面是为了方便逃跑，替代齐笙的其实是个小男孩，他在水中脱去女装，扮作搜救的侍卫，瞒天过海，再随着众人一起离开，神不知鬼不觉，而公主齐笙也会就此失踪。
“就怕瞒不过慕容广阙，他得知消息后一定会加派人手搜捕我，何况这还是你和汤枫的一个巨大把柄，他不会放弃的。”
“这点孔倾云也想到了，宋思明会帮忙的。”
杨行之说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接着道：“现在就看陛下的了，只要陛下肯放弃你，坐实了公主你已经落水身亡的消息，到时候就算慕容广阙再抓紧不放也没有什么用了。”
所以，送走齐笙后他要尽快赶到宫中去向陛下请罪，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身上，到时候陛下为了大局着想也一定会放弃齐笙。
晋王回到驿站后不久就听到齐笙在宫中落水的消息，不禁一脸嘲讽，向探子问道：“现在找到了没有？”
“没有，侍卫们一波一波的下水搜救，几乎把整条河翻遍了，可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晋王冷笑：“能找到就奇怪了，告诉我，齐笙最后落水前是和谁一起？”
“是……成皇，魏玄戈。”
“又是他！”晋王咬牙，狠狠地垂在桌上，突然眼眸一转问道：“宋思明呢？为什么不见他？”
回来这么久都没有见他在眼前冷嘲热讽，还真是有些不对劲。晋王走出去问向在门口守卫的人道：“宋思明去哪里了？可曾见他？”
“大概一个时辰之前见过他一次，他说晋王您去赴宴前吩咐他去办点事，然后拿着你的令牌出门去了，还牵走了我们这次带来的最好的马匹。”侍卫低头老实的答道。
“为什么不阻止他，不是跟你们说过他有什么事都要向我汇报吗？”
“可是当时您不在驿站内，而且他手中还有您的令牌。”侍卫跪下解释道。
“混账！”晋王上前一脚将他踢翻：“一定是他接应的齐笙，他往什么方向跑的。”
“北门。”侍卫爬起来道。
“给我追！”晋王挥手带着一众人马向北门进发。
这边杨行之带着齐笙从南门出来后，又走了大概二里路就见到了等在路边的孔倾云，天色漆黑如墨，孔倾云提着一盏灯静静地立在那，见到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轻轻一笑，缓缓的迎上去，杨行之命手下停下来，率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将齐笙接下马车交到孔倾云手中道：“人我已经带了来，你们一路保重。”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齐笙心中格外沉重，在外面喊道：“你也一定要保重。”
里面轻轻地道了声：“放心。”随后那车掉转头又飞快的沿着原路返回。马车里的杨行之疲惫的松下一直挺直的背脊，无力的靠在身后的车壁上，马车颠簸着，杨行之面上渐渐浮现出微微痛苦之色，压抑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让人揪心，不一会他的额头上就有了丝丝汗意。马车放缓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车外的人有些担忧的看着车内，杨行之虚弱的抬起头，冲着帘外道：“我没事，加快速度，尽快进城。”
“是。”车外无奈的一声。
齐笙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中，回头看着好像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孔倾云道：“主厨，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好难受。”
明明一切已经结束了，自己也彻底的自由了，可满心的落寞与寂寥让她感到空前的失落与难受。
“那么，跟我一起去开始新的生活吧。”孔倾云站在那好像一盏灯一样指示着她：“过往的一切都随着你的失踪烟消云散，迎接你的是新生。”
“你会一直和我一起吗？”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会陪着你，但我不会是你的全部。”孔倾云的笑如此的广博而深远。
齐笙沉思良久，最后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踏上了新生的路。
而这边，一夜马不停蹄的晋王慕容广阙终于追上了宋思明，一夜的狂奔让宋思明满脸风霜和疲惫，可他目光坚定，对所有的一切充耳不闻，晋王在身后怒吼：“宋思明，你再不停下来，我就对你不客气。”
宋思明充耳不闻，手上马鞭一扬，马车更快的飞奔起来，晋王目光凝结成霜，一脸冰冷酷厉之色，他缓缓地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拉满弓弦，嘴角紧绷，一咬牙终于射出了手中捏紧的箭矢，利箭如流星般划过，穿过摇曳的马车，射向宋思明背后，身后破裂之声让宋思明来不及细想就跳下马车，可还是被箭贯穿了肩膀，宋思明重重的滚落在地上，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着，落地的撞击让他心口血液翻涌，终于撞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停下来。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眼前一片迷蒙，全身剧痛，感觉没有一块骨头是自己的，一口血从口中喷出，许久，他支撑着自己抬起头，就看到慕容广阙步履沉沉的来到自己跟前，他无奈的苦笑，叹道：“来的还挺快。”
他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可肩上的伤让他一下就痛得泄了劲，趴在地上冷汗直流。
慕容广阙凝起眉，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脸色暗沉如云道：“宋思明，你这是自作自受。”
身后搜查马车的人来报，晋王听到里面空无一人的消息后，看向宋思明的目光回复冰冷，他上前一把拽起他阴狠道：“好你个宋思明，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次，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晋王将宋思明扔向一边的侍卫道：“把他给我押回去。”
而此时杨行之已跪在殿上向泾皇齐勋请罪，齐勋看着身形单薄的行之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桌上的杯子拿起来又放下，最终站起来走到杨行之跟前道：“行之，你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朕不是已经答应过你，如果你喜欢她或者不想他嫁给晋王，可以向朕求亲，朕即刻将她嫁与你，现在你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实在让朕失望。”
“行之知罪，恳请陛下责罚，可如今最重要的是坐实公主落水身亡的事实，让公主就此消失在世间，这样岳国那边也无话可说。”
“岳国？你是说晋王？”齐勋轻蔑一笑道：“他有什么权利向朕要个交代，朕又没亲口答应要将公主嫁给他。”
复回头盯着行之道：“朕现在问的是你，给朕你这么做的理由。”
杨行之抬起头平静而苦涩的道：“陛下，以我今日之躯，实在是配不上任何人。”
“胡说！”齐勋眉目一凝，脸上浮起怒意，更多的是歉疚。
行之轻轻一笑，接着道：“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够耽误她呢？更何况……更何况我对公主并无儿女之情。”
“朕不信，你之前明明……”
“那只是我以为的，再次见到公主后我才知道……我对公主并无爱意，之前的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愧疚，我既不想娶她，而她又不愿嫁与晋王，离开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所以这次我才会竭力帮公主脱困。”
他重重的扣头：“请陛下原谅行之的自私和不顾大局。”
齐勋皱起眉头审视着他，就听到行之接着道：“陛下，请允许我辞去大将军之位，行之再难胜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你说什么？”齐勋轻声问道。
杨行之依旧伏在地上，低沉的嗓音从地面传来：“求陛下成全。”
齐勋蹲下来，杨行之微微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目光陈恳而哀求：“陛下，行之时日无多，这一生都在军旅中伴着奔波与杀戮度过，如今实在有些疲惫与无力，我想停下来过几天安稳平静的日子，求陛下成全。”
齐勋长叹一口气，站起来走向御座，背对着他，思索良久才缓缓道：“你先回去吧。”
行之再一次扣头，无声的退了出去。
片刻后，辛满请求觐见，齐勋召见了他，辛满跪下道：“陛下，您真的就此放过他吗？后患无穷啊陛下，西北的大军忠心耿耿的一直都是他杨家他杨行之啊。”
“够了！”
“陛下，忠言逆耳，有他在一日西北军就一日不属于您，属下在西北那几个月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号称的是杨家军，不是我泾国大军。”
齐勋脸色沉沉。
“陛下不要中了杨行之的苦肉计，没了他还有他弟弟，他大可以趁着这几年把所有的权利交接到杨潜之手里，到时候陛下一样棘手，倒不如趁现在……”
“你给我住嘴。”齐勋将御案上的杯子砸向他，站起来指着他道：“朕告诉你，之前的事朕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没有朕的命令你再敢动杨行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滚出去！”
辛满趴在地上，一脸惶恐道：“是，属下明白了。”
辛满退出了殿内，出了殿后，哪还有刚刚的惶恐不安，只有狠厉与算计：好，我就再等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