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不过几个小时的运功调息,晏雪行气色就已大好,沈赫此时正犹豫起要不要跑路。
如果现在不跑等晏雪行恢复过来就肯定跑不了了,虽然晏雪行明显对自己没有恶意,可谁知道呢,他只是现在没恶意而已!
这一路晏雪行也不知道究竟要带自己去哪,要干嘛…算了,自己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交集也就到此为止吧!
锦衣卫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作为皇帝的耳目,其中关系一直是明争暗斗,各方势力安插的人错综复杂,虽然陆太保因自幼与皇帝长大而深受其宠信,然而这世间的事本就反复无常,更何况那老皇帝本就是一个善于心计,喜怒无常的人,今日宠信这人,明日就宠信那人是常有的事,都督被段寻明卸掉了一只手臂,要是有人暗中使坏,难保不出什么祸端…
所以…
逃!
必须赶紧逃!
沈赫做出决定,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运功调息的晏雪行,那人依然是初见时那样的俊美无俦,心中一窒,想到如果就此一别,再没有见面的可能了吧?
这样想着,心就好像被人偷偷抽去了一块,沈赫明白这竟是舍不得…
这感觉,还是第一次呢…
作为皇帝身边的耳目,陆太保是朝臣各方拉拢的对象,出入些风月场所也是常事,陆太保最器重的心腹手下自然也跟着去过不少。
他还记倚翠楼的红棉姑娘在他耳边轻声软语地说:“大人,每次见到您,奴家都好舍不得,每次您要走了奴家的心都好像被偷走了一块呢!”
…
心被偷了一块?是这样吗?自己竟然像个娼妇一样希望别人垂怜?
他曾听闻有许多大臣私下养有专门供狎玩的小倌,也明白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会有朝一日对一个男人有想法!
他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晏雪行在一起了,他必须远离晏雪行,趁自己没疯之前。
正在此时院子的门外传来一阵喧杂的人声,不过片刻便三三两两进来几个村民,为首的应该是村里有些名望的人,众人一进来就把晏雪行团团围住,此起彼伏“恩公恩公”叫着,并没有人注意悄悄溜走的沈赫,就连他走出村子,人们见到也没有太多理会,毕竟整个村子满目疮痍,各家各户都在收拾劫后的残局。
没有马和马车,沈赫只能徒步,到驿站时天已经开始暗下去了。
刚进门,沈赫就见到了一队穿着黑色飞鱼服的人,只为首一个穿着他无比熟悉的红色飞鱼蟒袍,只不过是穿在另外一人身上,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七八,身材并不高大,但步伐稳健,身形硬朗坚实。
黑纱幞头下一张有着细眼龅牙,看着极其普通的脸,原来是镇抚司右使王顺之。
见到沈赫王顺之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惊喜的叫道:“沈大人,可算找到您了!”
王顺之一边说一边给沈赫倒茶:“沈大人有所不知,都督受了很重的伤,已经回京去了,临走时,让卑职务必找到您。”
锦衣卫整个由指挥使掌管,手下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使各为两人,只是同知、佥事都是掌管锦衣卫内务,像调查,缉逃,探听这种外在事务,都是由沈赫和王顺之两位镇抚使来掌管的。
虽是同僚,但王顺之此人面上永远都是带着浮于表面的笑,待人接物从不形于色,总一副官场老手的样子。就是这些年陆太保一直都比较倚重沈赫,王顺之也从没有表现出过不满,相反对沈赫一直是敬而有礼。
王顺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沈赫,见他一身黑衣墨袍,并没有戴黑纱幞头,黑亮的长发只用一个普通的玉冠束起,那如玉却刚毅的脸庞已经完全退去了以往少年的稚气,任外人见了,定不会觉得他是令人闻之丧胆的锦衣卫,还以为是哪家王侯武将的少年郎呢!
王顺之见他的飞鱼服与腰间的绣春刀也不知所踪,疑惑地开口问道:“沈大人你这飞鱼服和绣春刀…”
见王顺之问起绣春刀,眼前闪过晏雪行的脸,心里有些堵,淡淡回道:“刀不小心弄丢了,衣服破了…”
王顺之似是有所顿悟,转而面笑心不笑道:“怪不得…不过没关系,这是出于意外,都督最喜欢您的,到时候只需都督通报一声,让皇上再赐您一把就好了,这些年沈大人劳苦功高,想来,皇上不会怪罪与您的…”
说罢见沈赫一脸疲惫之色,王顺之便让驿官派人送来酒菜,等沈赫吃饱喝足,还贴心的让人准备好浴汤,正好让颠簸了几日的沈赫解一解乏…
沈赫泡在浴汤里,舒服得直想睡过去,然而泡着泡着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再运功一试,竟有点难以施展开来,沈赫心中暗叫不好,是迷香!说时迟,那时快,沈赫屏住呼吸,马上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瞬间破窗而出!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沈赫感觉头上的沉重轻了些,但身上却是越来越无力了!
刚一吸入他便知道这迷香是他熟悉的温香软玉散!此香只锦衣卫独有,无色无味,人一旦吸入并不会让你很快晕倒,只会让人一点一点失去力气,而且一旦吸入还无法用内力逼出,所以哪怕再武功高强的人吸了也会慢慢地化成一摊烂泥,任人摆布!
所以,沈赫必须在完全失去力气之前离开这里,要不定会被人害了性命,而这里除了他,就只有王顺之和他的手下,这么说来,竟是王顺之要杀他灭口?
王顺之的狠辣他是知道的,再不敢停留,使出轻功以最快的速度从黑夜里奔去。
只是才走出驿站门口,几个身穿黑色飞鱼服的小旗便挡住了去路,背后响起一个阴险得意的声音:“左使大人,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呀?”
回头看去,正是王顺之!只见他小眼微微眯起,皮笑肉不笑地很是得意。
心知今晚恐怕很难逃脱了,沈赫冷冷问道:“王右使这是要干嘛?”
:“沈大人,您放过了朝廷的要犯,弄丢了皇上赐下的绣春刀,您说这失职与对圣上蔑视之罪,该不该罚呢?”王顺之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沈赫:“皇上那本使自会向都督禀明事实,圣上降罪与否,自有圣上定夺,而那郑玉麟,并非吾之过失,郑玉麟有江湖草莽相护,都督也受了重伤,本使失不失职,到时圣上自会明鉴!”
是的,陆太保都因此丢了一只手臂,抓不到郑玉麟又有什么失不职失职的呢?
见沈赫有理有据的辩驳,王顺之并无什么表情,上前一步,在沈赫耳边低声说道:“沈大人说得不错,只是您怕给忘了,事实如何是让活着的人说的,到时我把你尸身带回,就说您是追捕郑家幼子时为江湖草莽所杀,您说都督会不会信呢?”
看着王顺之一脸的阴险,明白了王顺之在这东拉西扯,只不过是等自己完全失去力气好束手就擒,沈赫心中冷哼一声,一看看穿他的阴谋。
有一句话他说得不错,这里只有他和他的手下,如果自己变成一具尸体,那么他如何给自己编造罪名自己也没有法辩解了!
见王顺之就站在身旁,沈赫不再迟疑,抬手便是一掌拍出,王顺之已早有防范,运足内力用掌就接了上去。
此时沈赫只剩下不过四五成功力,两相交手,自己竟被王顺之一掌震开,顿时只觉得右手手臂像是要断开似的,一只手立即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沈赫面色一变,并不敢恋战,随手抢过一个拦住去路的小旗手中的刀,虚晃几招杀招便夺路而逃!
此时王顺之已收起他那虚假的笑脸,沉声喝道:“给我追!谁若是能把他杀了,本使赏他千户!”
小旗们闻之一振,几道黑影瞬间争先恐后地追了出去!
黑暗中沈赫慌不择路逃进一片树林,因为一直使用内力,沈赫体内的温香软玉散已经完全发作,全身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一个踉跄便跌倒在树丛中。
趁着夜色,眼见来时的路草木晃动,知是追兵就要来到,沈赫不禁心中闪过一丝绝望:看来,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转而又在心中骂道:这该死的王顺之居然趁自己不备暗下杀手,也不知道是隶属于朝堂上的哪一股势力,居然能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隐藏得这么深!
眼看自己就要被抓住,他甚至都可以看见夜色中飞身而来扬起的黑色飞鱼服衣摆!
突然,只觉得背后一暖,竟是被人从后背揽住!黑暗的树丛中看不清来人的脸,只感觉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抱起自己就跑。
那人虽是救了自己,却并无半点怜惜,沈赫只觉得风声在自己耳边啸啸而过,丛林中到处伸展出来的树枝草叶划得沈赫的脸直生疼。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被人往地上一扔,撞得他眼前是金星直冒。
待他缓过神来,那人已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生出一堆火来,那人正背对着自己,蹲坐着的身体透过火光微微散发出柔和的亮光,一身白色的衣袍,不算黑亮的发上只一支玉簪别住…
是…晏雪行?
瞬间只觉得如坠冰窖,沈赫当即愣在当场,不禁暗暗叫苦:这是刚爬出深渊,又坠入陷阱啊!
晏雪行转身看见沈赫苦着一张脸,却欲言又止的样子,知是沈赫并不想见到自己,便没好气的问:“怎么,见到我你很不愿意?”
可不是嘛!虽然自己对晏雪行心有想法,但那绝对只是因为这人长得太好看了!自己被美色所惑而已!
沈赫又不是没见过痴儿怎样被情所困,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患得患失,要死要活的样子!更何况,这家伙之前掳着自己到处跑,也不知道要干嘛,试问谁会喜欢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
当然,沈赫不能这样说出口,只叹了口气,面有疲色,假意笑道:“前辈说哪里的笑话,您救了在下的性命,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呢!”
说完拱手作了个礼,装出一副很是感激的样子。
晏雪行火从心起:“趁我不注意就自己跑了,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说完就要抬手给他一掌,沈赫却只觉得眼皮子特别沉,是温香软玉散发作了,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闭眼就昏昏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