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暗恋高岭之花被发现后 > 第27章 诱香

第27章 诱香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蒋仲记得这“诱兽香”。

    在兽艺大会上时,姐姐和父亲一同入殿,本该是展示家族新育的“千里记号鸽”,姐姐最后展示的却是这香。

    他依稀记得,当时这香一施展,殿中兽类皆有反应。

    他还依稀记得,所有人都在赞扬他姐姐,唯有陛下一人,发出刁钻疑问:“此香若用于人身,可会造成伦理问题?”

    蒋仲那时心中划过一丝不满:陛下也忒谨小慎微,姐姐也算是个大人了,如何会做这样不知分寸的事?

    没想到姐姐转头就毫无分寸且不怕死地把这香用在了陛下自己身上。

    蒋仲扶着额头,感到头脑中阵阵眩晕。

    前几日,林容刚告诉他一桩惊天秘闻,让他帮忙安排弑君的太子侍读入皇城安顿。

    那剧烈的冲击还未消散,这边姐姐又丢给自己一记惊雷。

    蒋仲一下有些没坐稳,不由晃了晃,道:“你给他用了香?”

    蒋钰将那张写着“人用诱兽香”的香方在蒋仲眼前一晃:

    “第一个验人,效力还不错。”

    蒋钰一脸理所当然道:

    “是太后亲口在兽艺大会上说让我试试这香的效力的。”

    蒋仲拔高声音道:“但也不是叫你到她亲生儿子身上试的!”

    蒋仲脑海中一片混乱,眼前姐姐那张露出“你真是大惊小怪”的脸看起来忽而颇有几分陌生。蒋仲抱着头几瞬,又放下手道:

    “这事太后不知道吧?”

    蒋钰睁着一双妙目摇摇头。

    蒋仲又急道:“陛下用了香可有无出事?”

    蒋钰仍旧摇了摇头,不过一瞬后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着凉了。不过我想该当是他疾速出殿没来得及穿好靴子的缘故。”

    蒋仲道:

    “姐,你且试了这一回便罢了。之后可万万莫要再试了,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叫人知道了,不但你有事,咱们青鸟家也难逃劫难啊……”

    蒋钰奇道:

    “你说不试便不试了罢。只是这是什么大不了的大事?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蒋仲一时语塞,便连着心头也一阵梗塞。

    他不知该如何向这位从小便被着意培养成皇后的深居闺阁的姐姐解释,兽药不可用在人身上的伦理常识,就像他无法说明当初她当众指责林容盗窃了她的荷包之后心中丝毫没有芥蒂愧意这种行为多么糟糕一般。

    不过,比这更糟糕的是,蒋仲感到自己胸腔处升腾起一股不合时宜的冲动,他拼命压制,最后还是未能成功,他道:

    “陛下他……闻了诱兽香后什么反应?”

    说完这句话,蒋仲便当即后悔了。

    蒋仲心想:

    你这人若最后死了,定然是为好奇害死的。

    这话便不该问,问了这话,不是在鼓舞家姐继续钻研此物么?

    可是,当蒋钰开口时,蒋仲发现他还是在盯着姐姐,丝毫细节也不肯放过。

    蒋钰便清清嗓子,面上毫无波澜地描述道:

    “昨夜太后邀请我和他一起出席,席间,太后突然说想起还有族务未曾处理,便急急地出去了,临了还将玉真公主也叫了出去,一时殿中只剩我和他。”

    “太后和玉真公主前脚出殿,他后脚便立刻站起道,他也有许多事务堆在书房暖阁等待处理,便不奉陪了。”

    说到这里,蒋钰面上没有丝毫失望痛恨之色,蒋仲忍不住打断她道:

    “姐,陛下对你这般冷淡,你真的一点事没有?”

    蒋钰奇道:

    “他既不欣赏我,我便也不欣赏他就是,有什么事呢?”

    蒋仲不由朝蒋钰竖起大拇指。他早就发现姐姐自小便有一段奇怪的傲骨,除了家人外,她甚少为外界的评论影响动摇。

    蒋钰又续道:

    “我本想,他是否是介怀我那年责骂了林国师,因此一直不给我好脸色瞧,但我又想,便是介怀又如何?不管如何,外人都不得碰我给我弟弟亲手制的香囊。因此我便未说什么,只叫他尽管放心离去,我一时也离席歇息去了。”

    蒋仲听到这里,又打断蒋钰,这次他颇为无奈道:

    “姐,当时真的是我把香囊荷包拿给林国师的。”

    蒋钰凤目一瞪道:

    “即便如此,她也不该抢了你的国师之位。”

    蒋仲便知又要进入死循环了,他只得摆摆手,示意随意了,让蒋钰继续说下去。

    蒋钰便瞪视蒋仲良久,方款款说道:

    “便在这时,他突然又转身对我说,是他先邀请林国师入宫的,紧接着太后便邀请我入宫,他知道太后目的为何,因而希望我安静住着便是,尽量不要和那个姓林的女子为难。他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我就不爱听了。我既不爱听,便不能白白放了他说完就走,留我一人憋屈烦闷。我便将薰了人用诱兽香的香囊拿出来,我是事前闻了此香服了解药的,他却是第一次闻到这香,当即抵受不住,向后仰倒,恰恰好倒在桌边,伏在桌上——对了,他仰倒时,还碰翻了案几上乌金流域的商人运来的龙珠果子露酒,手上全是沾的龙珠果子汁,一双手浸了紫血一般,瞧着倒是骇人。”

    蒋仲听到这里,冷汗涔涔,想起昨夜情形,不由替姐姐捏了一把冷汗。

    蒋钰却不以为意道:“对了,我还得记下来,香料太重了,容易让人即刻薰倒,倒不利于无知无觉、润物无声了。”

    说着用笔在纸上细细写就,竟是一边叙述,一边为自己的人用诱兽香方查漏补缺记录试香结果了。

    一边写,一边又道:

    “他倒下的动静太大,把年大人给惊到了,年大人当即进来查看,我便装作无事,指着他道:醉了。年大人倒未起疑心,只是看他身上沾满火龙果的汁液,叫苦不迭道是这紫血印子便是用皂角洗也洗不掉,非得数天之后才得自然脱落。年大人嘴里抱怨连天,却站在那里不动,面露难色、踌躇不前、并不上前相扶。我便知道定然是太后吩咐了他,让他看着陛下,不令陛下提前离席。我便道:我来照看,你先去吧。年大人感激地道拜托我了。殿中只剩我与他二人。我便无聊等他醒来,心里想,莫非他最迫切的心欲是酣睡不醒?”

    蒋钰实在不擅讲述故事。

    一个惊心动魄的试香故事,她诉说出来却平板无味。

    蒋仲却丝毫不介意,越听,脖子伸得越长,见蒋钰停在此处,不由大声道:

    “然后呢?陛下的心欲确然是酣睡不醒么???”

    蒋钰迟疑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再摇摇头,道:

    “此人用诱兽香是我第一次试用,诱出的到底是何种心欲,其实我也并不十分清楚。总要试用多次才能得知。不过,一开始,该当是香效过猛,将他薰倒了。他倒了以后,长睡不醒,这是他初始的心欲。”

    蒋仲道:“初始心欲?”

    蒋钰道:“人之心念,念念相续,无有断绝,初始向东,末后向西,时时变幻,无察无觉。我这次调制的人用诱兽香便只能诱出最浅表的心欲。浅表心欲不同于元神心欲,乃是一个人最即刻的反应,因此,心欲不定,便时时发生变化。”

    蒋钰又道:

    “初始心欲过后,人的灵识深处,蠢蠢欲动的心念又会随之浮出。便如香之前调中调一般。所以他昏睡片刻,便幽幽醒转。我见他醒了,欲瞧他是何反应,便亦装作醉酒,伏在桌上,用胳膊压住了他衣衫外袍的前襟。他摸出金刀,割裂了前襟,冲到了门口。”

    蒋仲不由探头道:

    “然后?”

    蒋钰指着门框道:

    “他就在那个位置扶门立了许久。你若去昨日那殿中看,那上头还有他留的紫血手印呢。

    他仿佛在犹豫,最终,掀帘而出。我不便追出,后来便不知了。听说他直接回了书房暖阁?”

    蒋仲道:“我也是这般听说。”

    蒋仲丝毫没有意识到,先前他觉得违背伦理的做法,现在他亦在津津有味地讨论。

    待他意识过来后,蒋仲一跃站起,道:

    “不管是去书房暖阁还是去哪个隐秘角落,总之,总之那是陛下的私隐。

    姐,咱们还是不要探究了,以后……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蒋钰莞尔一笑道:

    “瞧把你紧张的。”

    她把蔷薇花瓣重新扔进香钵中,准备蒸馏蔷薇花露。

    蒋钰用铜柱撵着花瓣,忽而,又停下,她用手托腮,突然道:

    “他应该不是直接回书房暖阁。”

    蒋仲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接话的。然而,他的好奇本性让他实在无法压制住想要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为何?”

    蒋钰道:

    “若是从鹤舞殿直取书房暖阁,中间不过数百尺之遥,书房暖阁也烧得地龙,不过几瞬的功夫,不至马上受寒伤风。他定然是中途取道了旁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定然是个露天之所,恰好遇上雪化降温,他伫立良久,终至受寒。”

    说完,蒋钰用铜柱轻轻一挤,将白色蔷薇花瓣碾碎,殿中浮起一股清幽的花瓣清香,仿佛于无人处被窥探到的一抹旖旎,蒋钰笃定道:

    “紫血色手印。若是他触碰了什么事物,留下紫血色手印,那个地方便是他真正心之所往。”

    第二日,林容晨起,再次迟到,只好再次叫崔喜打开后院角门,抄囚巷的近道走。

    崔喜打开门,突然哎呀一声。

    崔喜指着那颇为破旧的角门,道:“林国师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手印?”

    真的有个手印。

    林容凑近一瞧:是一只浅浅的,深紫红的手掌印记。

    林容心中一动。想起昨日在这囚巷雪地里发现的两只脚印。

    林容一笑:“该当是宫人刷漆时不小心印上去的,想着这是无人走动的偏僻角落,便敷衍了差事。你去将它擦净了也就是。”

    崔喜诶了一声,不疑有他。

    这夜,林容睁着眼躺在床榻上,直到夜中仍然未睡。

    临近午夜时,不远处再次传来清脆的喀嚓声。

    林容心想:这次可要逮你个正着。

    便欲起身,蹑手蹑脚溜到那角门处,从门缝里偷看那角门外是谁。

    不过,林容想了想,若是角门外那人也透过门缝朝里看,两只眼睛在窄缝里相遇,可不得把人给吓死?

    这时,院内哈士姬的小小呼噜声清晰可闻。

    林容突然,灵机一动。

    林容坐于床榻上,双手握拳,开始打坐。

    波的一声,林容钻入了雪狼犬的脑海中。

    她睁了睁眼,只感到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在犬的眼中,世间乃是灰白色彩,林容早在之前练习附身犬类时便知道了。)

    雪狼犬这一身厚厚的被毛,让林容即使在雪地中,也不觉寒冷,只觉身体舒适,凉爽极了。林容于是抖了抖毛,暗赞自己机智,既不用批衣起床,还不用直面匪徒。这般给自己壮胆后,向角门走去。

    此时,她已经看到那角门处的衣角。

    那门外之人听得动静,却衣角一转,似要转身逃跑。

    林容安了心,一阵小碎步,跑到门边,用狗嘴拱开半掩的角门——

    谁知,角门并没上锁。

    林容这一拱,直接把角门拱开了。

    灰白的视线中,一张棱角过于鲜明的俊脸上,满是慌乱。

    一人一狗,皆尽静立。

    林容此刻心中的恐惧全部消退,代替的是满满的震动和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最后,还是对面的人打破了沉默。

    陆羽默默上前,长臂一伸,将雪狼犬从地上捞起来,抱进怀里。

    “原来是你。”

    陆羽薄唇贴在狗子的头顶,一旦和兽类低语,他声音便变得异常温柔。

    “吓了孤一跳。”

    陆羽闭眼呼出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庆幸自己没有当场被抓包的欣喜。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