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和他不能公开的地下情，终于在公司年会上曝光了！
公司组织员工泡温泉。
同事在远处叫沈宁宁去餐厅吃东西，她答应着，从牛奶泡池里走出来，脚下一滑，摔倒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溅起浓白的水花。
她听见一声哀嚎，费劲直起身子一看，一个男人的手臂托住了她。
她尴尬地站起来，继续向前走，他在身后嘟囔：“哎，占了我便宜，就这样走啦？”
她心里腾地窜出火苗来，这男人也太无耻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她不想跟他理论，泡池里还有好多人，太阳穿过树林照过来，水温太高了，她觉得快要窒息。
他还在喊她，她听见了身后的水声，他居然追上来：“哎哎，沈宁宁，开个玩笑咋不理我？”
她回头：“啊！王靖，是你啊。”
王靖是新来没多久的男同事，平日里也只见过几面，不熟。
“脱了衣服就不认识我了啊？”他笑，麦色的皮肤上滴着水珠。
沈宁宁不甘示弱地还嘴：“肯定啊，我又没见过你脱掉衣服的样子。”
他们一起哈哈大笑，笑得有些暧昧。
同事姜城围着白浴巾从泡池前走过去，瞟了沈宁宁一眼，眼神古怪。
沈宁宁和女同事去餐厅吃了东西，坐在露台上休息了一阵，然后又下了玫瑰花泡池。
公司难得搞这样的活动，168块的门票，把每种温泉都体验一番，泡得足足的才值。
姜城也下了水，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下午时分，空气开始沉闷起来，有几个人陆续上了岸，他仰着头望着笔直的大树说：“那小子看上你了？”
“看上你妹！”沈宁宁用手打捞着池里的玫瑰花瓣，小声地嘟囔。
“唉，我们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嗯，这个梦想不远啦，等我们攒够一套房子的首付。”
她见旁边没人，终于看着他，挤挤眼睛又说：“如果买荷花小区，还差二十万，如果买金科花园，还差三十万，如果……”
“荷花小区！”姜城打断她。
他挪了挪身子，在水底把脚伸到她的脚上，轻轻地踩着，脚趾头动来动去，像一只小松鼠。
沈宁宁把眼睛瞥在一旁，脸上却憋不住笑起来。
2
他们在一起两年，却一直不敢公开。
倒不是公司不允许同事谈恋爱，而是公开以后他们挣钱的渠道就断了。
他们公司是做保健品加工的，姜城是销售部副经理，沈宁宁是财务部会计。
在不违反大原则的情况下，只要财务监管松一点，姜城就可以跟客户私下约定定金、价格以及回扣。
一旦被人知道他们是情侣，老板会调换他们的岗位，灰色利益就没了。
沈宁宁和姜城都不是本地人，在这个城市工作了五年，除了爱情，一无所有。
他们刚恋爱的时候也没想到这种方式，有些同事私下搞小动作，姜城一贯的职业操守没允许自己这样做，照葫芦化瓢的心思都没有。
可是老实和纯朴在繁华坚硬的城市里就是傻蛋的代名词，一晃快三十了，无房无车，连装下这份爱情的巢穴都没有。
一个同事让姜城开了窍，说都是如此啊，你以为公司老板不知道吗？灰色地带太多了，只要不触犯大原则，你好我好公司好，老板吃肉，也会给员工喝点汤的嘛。
于是他们紧急调整恋爱方式，沈宁宁搬到姜城的出租房，却从不在外面同框出镜。
他们不贪心，目标只是一套房子的首付。
两个人腻歪着一起去银行开了一张卡，一人摁了三个数字设成密码，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说把钱存够了，两个人一起取出来，又有成就感又有爱啊。
当然，也得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在人前只能装作点头之交，连点赞之交都不能够。
下班各走各的，你搭你的地铁，我坐我的公交，只有回到家里拉上窗帘，才是属于两个人的甜蜜世界。
姜城对沈宁宁说：“靠，这还挺刺激的，有点像无间道的感觉。”
沈宁宁说：“确实刺激，今天吴雅跟你抛媚眼，我可看到了。”
“哎哎，能别小肚鸡肠地乱猜么？王靖那龟儿子天天没事就往财务室跑，我都没多心嘛。”
“你敢多心！没看见我对他的脸有多冷，我对你有多死心塌地？”沈宁宁佯装发怒，掐他的耳朵，被他顺势揽进怀里。
在这个无依无靠的城市里，他们用掩饰的关系，换取崭新的明天。
3
王靖的攻势越来越猛。
每天沈宁宁还没到财务室，他就在桌上放好了早餐，有时候还会配上一枝鲜花，醒目地插在白色瓶子里。
中午在食堂吃饭，王靖总会左挪右挪地坐到沈宁宁的旁边。
他把排骨汤推过来，说你喝你喝，我最烦喝汤了。
下班后他把那辆福克斯开到路边等她，见她来就说，搭个顺风车？
沈宁宁不敢上车，怕姜城看到还是其次，她不能暴露他们的关系。
她总说，不麻烦你啦，我搭地铁很快的。
或者说，今天不回家呢，约了朋友。
王靖的眸子一天一天灰下去，却越挫越勇，第二天早上，早餐还是会放在她的桌子上。
公司里藏不住明目张胆的追求，没多久大家都知道行政部的王靖在追求财务室的沈宁宁。
姜城看到王靖厚皮老脸又喜滋滋地站在沈宁宁面前，牙齿都快咬碎了。
周五下了班，李总叫了十多个同事聚餐，王靖一早就坐在了沈宁宁旁边。
20个位置的大圆桌，姜城坐在对面，觉得离沈宁宁好遥远。
王靖像求偶的动物，殷勤、热烈、胆大又幼稚，他戴着一次性手套帮她剥竹节虾，替她夹菜、倒酒，忙得不亦乐乎。
途中她的卷发挂在胸前的金属扣子上，他还伸手帮她弄下来。
沈宁宁如坐针毡，对面的姜城食不知味，眼光像刀子，嚓嚓地砍过来。
醋味在不断发酵，让人晕眩。
姜城不停地倒酒喝酒，旁边的同事劝他少喝点，他说：“李总都没心疼钱，你就心疼啦？”
李总瞟瞟他，大家哄笑：“李总豪气，今年的利润一定会翻番。”
同事吴雅过来敬姜城酒，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姜城半眯着眼睛跟她碰杯，她的胸脯贴过来，腰肢像蛇，扭来扭去。
沈宁宁头脑发麻，从闹哄哄的人群里抬着酒杯绕过来：“姜经理，敬你一杯，工作上没做到位的，请海涵哦。”
她挤开吴雅，脸颊红得像桃花，咬牙切齿地低语：“你发什么疯？冷静点！”
姜城有些醉了，他摇摇晃晃地说：”他再粘着你，我就要揍人了。“
沈宁宁离开他，回到座位上，揉着太阳穴发了呆。
晚上到了家，他们吵了一架。
本来之前沈宁宁还泡了蜂蜜水给他解酒，想着毕竟是因为爱她才会吃醋。
可姜城还在反复叨叨。
“为什么要让他剥虾？好，剥也就剥了，为什么要吃？”
“我饿啊我馋啊，我为什么不吃啊？再说，吃了就会变成他的人了么？”
“你知道贪官是怎么被腐蚀的么？有可能就是跟行贿者吃了一只虾！啥叫吃人嘴软你应该懂！他就把你当残疾你知道吗？夹菜剥虾添饭倒酒，这些你都不会么？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能让不是男朋友的男人帮你做男朋友才能做的事呢？”姜城喝醉了，却没丢失身为一个专业销售的嘴皮子。
沈宁宁烦了：“行啊，男朋友，有种明天你就去公司公开我们的关系，说你才是我的男朋友！”
姜城眼睛闭上了，嘴还在动：“好啊，说话算话!”
他们在黑暗中睡下去，背对着背，沈宁宁蜷着腿，对生活徒然生出找不着北的感觉。
4
第二天姜城在刺耳的电话铃中醒过来。
他挂了电话，围着床啊啊啊地叫着跑了一圈，他推她，宁宁，美女，老婆，糖果儿，臭屁儿……
沈宁宁心里已经暖化了，脸上还记着仇，瞪着眼睛忍着笑：“什么事值得你姜总大惊小怪！”
“有个客户送来大生意，两百万的订单，做成的话，很快就可以买房了啊！”
“你不是说今天一早要去公司公开关系？”她激动、欣喜、傻乐，但还是要怼下他。
“呃，等做完这一单再公开。”
“王靖今天可能还会送早餐给我，我猜猜，可能还会有一枝红玫瑰，哎呀，你可不能再怪我，人家以为我单身，我拒绝很多次了，拒绝的理由却实在不够充分。”她假装娇滴滴地说。
他攀上来压住她，亲吻她：“反正你敢吃他的早餐，我就跳楼。”
她咯咯笑着捶他：“谁叫我这么讨人喜欢呢。”
“嗯，我看看，确实讨人喜欢。”
他抓住她的手，突然安静下来，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他们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他们觉得在爱情的未来面前，所有的忍耐和隐瞒，都是值得的。
5
200万的加工订单做成了，姜城得了15万。
那天晚上他们叫了小龙虾外卖，买了红酒，选了至尊虾球拼盘，两个人海吃海喝了一顿。
心急的沈宁宁说：“明天就公开！周末就去看房！”
姜城说：“老婆，听你的！”
第二天去上班，两个人还是习惯性地分开行动，偷偷摸摸了两年，一时要改还有些不适应。
姜城拎着包站在公司门口想了半天，难道站在电梯口对每一个人说，我是她男朋友？这样会不会太傻逼了啊。
李总把姜城叫到办公室，对他这个月的业绩夸赞了一番，说为了刺激销售额，按往常的累计业绩，可以给他的提成再加两个点，让他继续努力。
姜城很高兴，千恩万谢地出来。
他发微信给沈宁宁，咋办？沈宁宁咬咬牙回他，那再等等吧。
那天中午沈宁宁在食堂遇到王靖，逮到机会便跟他说：“呃，那个，你不用每天都给我买早餐啦，我在家吃过了的。”
“没事，吃过也可以再吃点嘛。”
“我有喜欢的人了。”沈宁宁索性直说。
王靖愣了愣又说：“没事，其实人生中有很多选择，我只是想让你多一种选择。”
“是啊，你的人生还有很多选择，不一定是我。”
“可我已经选择你了。”他很执拗。
“我马上要结婚了。”沈宁宁说得面无表情，王靖不再说话。
第二天桌上终于不再有早餐，沈宁宁松了一口气。
姜城和沈宁宁的计划被打乱了，还是维持着现状。都是凡夫俗子，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以后结婚还要养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趁着机会和年轻，多打下物质基础，才是首选。
6
姜城的业绩越来越好，在销售部是全年第一，出尽了风头。
他们卡上的数字噌噌地往上窜，沈宁宁怀揣着期待，心里像抹了蜜。
为了谈业务更方便，姜城买了一辆polo代步，还可以跟公司申请交通补贴。
可渐渐的，她上班越来越难受。
三十岁的大龄剩女吴雅调到了销售部当助理，像花痴一样紧缠姜城。
沈宁宁一看她整天跟在姜城屁股后面扭来扭去，就像看到苍蝇一样恶心。
新买的车她都没坐过几次，吴雅却经常以各种理由蹭车坐。
沈宁宁每天到家的第一句话，不再是甜腻的想你之类的，而是审问：今天谈业务吴雅跟你去了？在哪吃的午饭？你送她回的家？……
姜城只得逐一交待，每天回家就像受刑。
他们经常在公开与不公开之间挣扎，不见天日的爱情被他们自己捆绑在黑暗里，猜疑、嫉妒不断提醒着身份不明的危险。
两个人都觉得很累，像站在崖边，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那天沈宁宁终于爆发了，起因是姜城一夜未归。
沈宁宁快疯了，打电话他一直未接。
到了天亮时他才摇摇晃晃地回来，说陪客户酒喝多了，不敢开车，睡车里，酒醒才开回来。
沈宁宁不信，她的脑子里闪现出各种他跟吴雅在一起的场景，她像泼妇一样跟他吵，非要有个说法。
吵嚷之间姜城推了她一把，她跌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姜城有些后悔，去拉她，被她甩开，再拉，再甩，姜城头痛欲裂，无可奈何地关上卧室门倒在床上。
沈宁宁哭够了，突然感到绝望。
她无视姜城，开始收拾东西，抽抽咽咽着把所有东西都塞进行李箱里，然后决绝出门。
外面的阳光移过来，照在她哭泣过的脸上。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无亲无故的城市冷漠地呆立在蓝天之下，想去酒店，又想着赚钱不易，最后去了朋友罗敏家借宿。
晚上沈宁宁一边骂姜城一边哭，罗敏不停地递纸巾给她。
她望着窗外黑夜里的万家灯火，想着快三年的感情，心情惨淡到极点。
7
姜城醒来，衣柜门大开着，她的衣服都不在了，他甩甩脑袋才彻底清醒过来。
上班时在走廊上遇见了，姜城想跟她说话，她的眼皮都没抬，踩着高跟鞋咚咚地擦肩而过。
他给她发微信：老婆，宁宁，女神，花儿，朵儿，我错了，别生气啦，晚上赶快回来吧。
她居然早就把他拉黑了。他下班打电话给她，没人接。
姜城垂头丧气，想着自己以前一无所有，她终不嫌弃，对他贴心贴肺。
有好吃的肉总扒给他，好手机都是紧着他用，贵点的衣服都是紧着他买，说他要见客户，得穿体面点，而她却用一个过时的旧手机，穿很多淘宝款。
一想起以前的甜蜜，他的心里就发酸。
于是他开始偷摸着给她买早餐，放在桌子上，有时候还配一朵花，马蹄莲，或者百合。
沈宁宁见了，又找机会去跟王靖做思想工作，让他别送早餐了。
王靖尴尬地搓着手说，呃，我有女朋友了。
沈宁宁满头黑线地回来，望着花发呆。
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公司的业务也松下来，李总订了桌，请全体员工吃小年饭。
沈宁宁其实心底早原谅他了，也想开了，可面子上下不来，还在怄着气，吃饭的时候一直瞟着他坐那一桌。
姜城穿着黑西装，还打了个领结，看起来精神头很好，沈宁宁又咬牙切齿地想，冷战还穿那么帅气，给谁看啊？给吴雅看啊？
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食不知味。
却见王靖拉着吴雅的手来敬酒，同事们起哄说什么时候摆酒啊？王靖笑着说，快了快了。
沈宁宁噗哧笑起来，想自己冤枉姜城了，心里悔得慌。
中途沈宁宁去上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姜城拿着话筒正站在大厅中间。
他看到她进来便大声说话：“今天非常感谢李总，也请大家一起做个见证，我现在宣布，正式追求沈宁宁小姐，不管她答不答应，我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
哇哇，全场哗然，起哄。
几个同事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沈宁宁推到姜城旁边，大家都拍着手说，答应他！答应他！
沈宁宁害羞得蒙了眼睛，有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凑到她的耳朵边，用最低的声音说：“荷花小区已经订了一套二手房，交了两万订金，一个月以后就可以过户啦。姑奶奶，没你那三个密码，我可付不了首付啊。”
沈宁宁觉得天地的颜色都美了起来，她一个劲地点着头，被人群推进了姜城暖洋洋的怀抱里。
大厅里灯火通明，餐桌上食物的香味还在缓慢地萦绕扩散，他们终于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了，这种感觉真好啊。
吃完饭沈宁宁理直气壮地坐上了副驾驶，姜城对她说：“老婆，以后我们的钱会少很多，但是没关系，你老公会凭真本事吃饭！”
“没事，这样才睡得踏实。”
“其实公开一段感情并没有那么艰难，金钱固然是生存之需，但每一份爱情都渴望光明与珍惜，钱没了可以再赚，爱情没了再难复制和追回。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沈宁宁问他：“怎么想起今天这一出的？”
姜城掏出手机递给她：“你看，罗敏发来的短信。”
上面写着：人心都是贪婪的，钱赚多少算够啊？有了十万想要百万，有了百万想赚千万，照你们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世上有些感情来之不易，光明正大地和爱人睡觉，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心安理得地为生活打拼，比什么都重要。
沈宁宁醍醐灌顶，感同身受，她把头靠在姜城的肩膀上，望着阑珊的夜色，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