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忆此人
承诺了如果真的去猎野猪的话，一定把最精最好的肉给他，许幸舟看着小少爷满意离去的背影眼神发沉。
说什么想吃肉，不过是小少爷找的托词罢了，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他前几日才和陈湛空商讨过凉州地势凶险，无法及时发现敌人这个问题，小少爷立刻就想出了这个东西？
他盯着程漾的背影，眸光突然一沉，疾走几步追上程漾把他的手臂拽过来，程漾呆呆的看着他：“怎么了？”
许幸舟盯着他掌心的那道殷红，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同时看清了他手上其他错乱的划痕，脸色更沉：“这些东西让别人做就好，何必要亲自动手？”
程漾摊摊手，叹气：“我也这么想来着，直到后来发现我娘塞给我箱子里面只有两块玻璃种的玉，这万一浪费了去哪儿找？”
“我是你丈夫，这种事情自然我来帮你想。”
程漾眯起眼和他对视，气势上分毫不让：“这是我自己的事，况且又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几个伤口……”
他的话被许幸舟的动作堵了回去，许幸舟把他的手捧起来，在他还未好全的伤口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疼吗？”
说那是一个吻，其实也不尽其然，只不过是唇轻轻的碰了一下，带着无法言说的珍惜和心疼，程漾脸顿时轰得烧了起来，不自在地往外抽了抽手，绷着脸开口：“就算你现在这么干野猪还是得打，你跑不掉的。”
许幸舟：“……”
这小少爷，所思所想果非常人能及。
“这是你家小少爷做得？”
陈湛空拿着那个木筒翻来覆去爱不释手，许幸舟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控制着力度把木筒抢了回来：“是。”
“你说说这小少爷还真的是会想啊，不过他真的就是因为想吃排骨才弄出来这玩意儿的？”
虽然被许幸舟夺了回去，但是陈湛空依旧不死心地在他身边打转，企图再摸一把，许幸舟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看似做工粗糙内置却极其精巧的器物，淡淡道：“他动工那一天，我与你恰好说到了凉州风沙大地势险，很难看清敌军动向。”
陈湛空沉默了一会儿，眼色复杂地在木筒上来回看了看，拍拍许幸舟的肩膀：“你……好好待他。”
许幸舟只觉得手心的物件重逾千钧，甚至灼热地烫手，他是应该好好待小少爷，但问题是，好好待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应当顺从人的心愿把他拱手让给林墨？
虽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导致自己的好友脸上仿佛开了一个染缸，五颜六色十分精彩，好在陈湛空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见状立刻乖巧闭嘴，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盯着前方林子发呆。
“哎老许，你快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个活物儿过去了！”
许幸舟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举起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一言难尽地放下程漾口中的“望远镜”，开口：“是头……野猪。”
“小少爷铁口神断啊？说要吃野猪就来一只，快快快，去给你家小少爷抓来！”
沈秋笙站在他们身后，眼神讳莫如深。
许幸舟和陈湛空对自己的生疏和言语间毫不掩饰对那程家小公子的亲近，都让他如芒刺在背。
为什么短短几个月不到，他就成了外人？
那程家小公子有什么好的？
他想不明白。
而此时应宇正绷着小脸给程漾包扎，程漾本来被他罕见的严肃脸色吓到了，没敢说话，直到他把自己的手包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猪蹄还没停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喊了停：“够了够了，再包下去我的手就彻底不能动了。”
应宇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却没有落泪，只是盯着程漾眼神坚定：“公子一定是觉得我没用，才非要自己动手，对吗？”
程漾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想哪儿去了？”
应宇摇头，眼神中是程漾之前从未察觉过的倔强：“公子最近想的事情多了，也深了，觉得我没用我能理解，公子放心，我会让自己有用起来的！”
程漾张了张口，还没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应宇就低着头跑出了马车，程漾面色凝重地举起那只包扎成猪蹄的手托住脸，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办哟。
心情不好导致的直观表现就是胃口不好，程漾盯着面前的饭菜苦大仇深叹了口气，用没受伤的左手勉强舀起一勺菜颤巍巍送到嘴里，几乎要落泪。
三月不食肉味。
他这可还没闻韶呢，居然就体会到了这样的感受，堪追先贤了。
没等他想好能憋出来什么话来咏一咏孔子，车帘被拉开，许幸舟掩饰不住喜色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从来没见过许幸舟情绪波动这么大，程漾有些迷茫：“怎么了？”
许幸舟脸上满是笑意：“带你去吃排骨。”
程漾眼睛蹭就亮了。
沈秋笙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微微偏了头，眉宇间都是凝重：“为一己口腹之私这么劳师动众，不该如此，将军为何如此？”
应宇恰巧听见，心底膈应了一下，忍不住出声反驳：“公子能帮将军很大忙，才不是你说这样！”
“那你家公子到如今帮上什么忙了？”
沈秋笙反唇相讥，然后转身就走，只留下应宇在原地生闷气，咬着下唇想了半天，最终气汹汹地转回马车里了。
程漾被许幸舟抱到马上坐好，奇怪道：“你平常对吃食这种东西也不怎么上心，怎么今天这么高兴？对了，之前买的松黄糕……”
“松黄糕我拿去送了个人情，”许幸舟歉意地搂紧他的腰，“等下到地方跟你说，你做的那个小玩意儿给我帮大忙了！”
程漾疑惑。
这还没到边关，怎么就帮上忙了？
松林中，两人一骑的身影划破林间的静寂，被小心翼翼抱在身前的人眉眼精致如画，因为走得急的缘故，几许长发散落在他颈侧，若有若无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动了动，想要拨开痒痒的感觉，许幸舟注意到他似乎有些不舒服，低声安抚道：“很快就到了，就在前面。”
程漾抬眼看了看，一座简陋的小木屋坐落在茂密的松林中，门前是歪歪斜斜扎着的篱笆墙，做工十分粗制滥造，而且主人似乎不怎么在意篱笆的形象，东北角的篱笆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也不管，而是在院中摆起了一桌酒席正和陈湛空划拳。
那人宽袍长袖，举手投足之间颇有魏晋的名士之资，头发胡须乱糟糟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但是那一双藏在茂密毛发中的丹凤眼却依然十分夺人眼球，他听到马蹄声转头望过来笑：“这么快？”
许幸舟先翻身下马，一边笑着说了句路程不远，回头小心翼翼牵程漾下来，程漾落了地，还没有来得及和许幸舟沟通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就看到那个人突然眼睛发亮地看向自己，他心底被看得发毛，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试图用许幸舟的身影挡住他的视线。
“想必这位就是夫人了。”
那人对着程漾长施一礼，絮絮叨叨：“在下今日得见夫人所制之物，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若夫人不弃，在下甘愿追随夫人鞍前马后，只希望夫人能……”
程漾被他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打个商量，能不能换一个称呼？”
“夫人的意思是……啊我懂了！”那人眼睛闪闪发亮，“先生，你答应收留我了？”
“我劝苏兄还是矜持着些，吓到嫂子了小心将军揍你，”陈湛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之后才道：“嫂子听我说吧，将军少言，我怕他给你传达意思的时候缺词少句，这老家伙又忒不靠谱。”
“你说谁老家伙！”
许幸舟虽然没有出声反驳，但依然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什么叫将军少言？听起来像是他不乐意和程漾讲话！
经过陈湛空的复述，程漾撇开其中大段洋洋洒洒描述他自己有多么英勇神武的废话之后，才堪堪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原来两个人为了猎那头野猪，一路追着野猪到了林中，那野猪惊慌失措之下直接闯进了宋忆——也就是刚刚非要追随程漾那人的家中。
宋忆制服了野猪之后就开始情绪激动地谴责他们二人的行为，并且情绪激动地动了手，动手的过程中不小心看到了许幸舟手上的望远镜并对这个制作者极其感兴趣，死缠烂打非要见程漾一眼，并且承诺如果真能带过来他就愿意追随左右……
“喏，就是这样了。”
陈湛空喝了口水耸了耸肩，程漾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脸殷勤望着自己的宋忆，咽了口口水之后艰难道：“如果你想要这个镜子的话，也不是不能做一个送给你，没必要……”
“有必要。”
宋忆神色严肃：“老夫有预感，你一定会给老夫带来很多惊喜，所以老夫跟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