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爱?
许幸舟早就在门口听了下人的通禀,知道岳父岳母定是舍不得自己儿子才偷偷来了这一遭,脚步一转往正厅走过去,迎面撞上了岳父的眼神,他忍不住一顿。
在他的印象中,岳父大人一向是高深莫测又沉稳的,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其色来形容都不为过,他曾经还很好奇岳父的儿子为何就如此沉不住气,但是现在……
这种情绪激烈,混合着老怀甚慰和不甘心甚至还有幽怨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程父自然不甘心,自己做父亲做了十几年都没把儿子这个模样给掰回来,结果儿子嫁给别人之后不到两个月就改了性子?这臭小子到底哪儿好了?
全然忘记了三个月前他还和自己夫人大肆称赞这个“臭小子”君子之风不骄不躁来着。
他起身走到许幸舟身边,看着许幸舟老老实实对他躬身施礼,心里头的郁结之气这才稍微驱散那么一点点:“你在凉州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亲兵护卫,那里有个校尉名叫苏纬,是我的得意门生,你去了只管找他,他会帮你尽快理清关系。”
“是,岳父。”
程父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无辜被针对的许幸舟刚直起身想要开口,发现自己好像被直接晾在原地了。
许幸舟:“……”
他何时得罪了岳父?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他跟着程父回到了正厅,看到程漾正和程母低声说些什么,就走过去在程漾不远处坐下。
程母看到他的身形瞳孔一缩,连忙转头看向自己儿子大声说起话来,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生怕他再不管不顾闹起脾气惹得两家人脸上都不好看。
程漾莫名其妙看着突然抛却自己温婉形象的娘,转头想往身后看,刚扭到一半的脑袋被程母硬生生掰回来,程母十分认真:“儿子,看娘!你走了之后可就很难见到娘了,快看!看一眼少一眼!”
程漾用余光瞥见了许幸舟的身形,回想起还没过门之前“他”听起许幸舟的名字就要大发雷霆的模样顿时明白了程母的煞费苦心,而后哭笑不得。
没必要,您真的没必要。
您不觉得这么说听起来很不吉利吗?
他没说什么,安安静静看着自家娘亲,只看得程母眼眶又开始泛红:“漾儿……”
程漾开始头疼,下意识打算寻求自家爹的援助,却发现自家爹不知道在傲娇个什么劲儿正仰天哼哼。
程漾:“……”
关键时候不能顶上,这个爹还能不能行了?
程母正伤心顾不上钳制程漾的脑袋,他连忙趁机转头看许幸舟飞快地眨眨眼,许幸舟犹豫了一下坐近了些,揽过程漾略显瘦削的肩膀:“岳母您放心,这一路上我定不让他受委屈。”
程母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儿子被许幸舟搂着,没炸毛没大吼大叫更没摔杯砸碗,而是沉默地对许幸舟的话表示了自己的赞同,吃惊得伤心都顾不上了。
“漾漾,你……”
“放心吧,娘。”
程母看了他半晌才点头,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你们俩能好好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送走了程母程父,程漾暗暗松了口气,他和原主的性子相差太大,许幸舟还好,但程父程母不一样。
他们和原主太过熟悉,如果再和自己多待一段时间,指不定就开始怀疑什么,一次两次还可以用怀孕搪塞过去,次数多可就不顶用了。
正站在门口发呆,程漾被人带了一下,他抬眼看许幸舟,许幸舟眉头微微皱着:“大夫说你最近还是安稳一点为好,尽量不要多吹风。”
程漾没什么异议,毕竟肚子里还揣了人家的娃儿,紧张一些也没什么,也就从善如流地进了屋,拽住要离开的许幸舟:“打个商量,有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小东西。”
小半个时辰后,程漾看着眼前莹润如玉的棋子嘴角抽搐。
就算真的是玉石所做也挡不住他完、全、不、会下围棋这个事实。
还好他并未头疼很久,那个医官又来了,依然是和昨日一般无二的说辞,临走之时颇有深意地冲他道:“听闻程公子酷爱雕琢,老朽受人所托,特来送公子一套雕具,还望公子收下。”
程漾看了眼那把做工精致的小刻刀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默不作声地收下,那医官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程漾垂眸把玩那个小刻刀,在层叠精细的花纹下发现了个扭曲的“林”字。
当朝宰相,可不就是姓林。
程漾眯了眯眼睛,送这把刻刀的人可真是其心可诛啊。
“应宇。”程漾提了点声音,片刻后,一张清秀的小脸从门口探了出来,笑眯眯地。
“少爷,什么事?”
程漾把那个似乎被人把玩过许久通体莹润如玉的小刻刀扔给他:“这把刻刀拿去扔了吧。”
应宇手忙脚乱接住那把刻刀,看了眼程漾,欲言又止。
程漾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有事?”
应宇止言又欲。
应宇最终还是没憋住:“这不是林公子随身携带的那把小刻刀吗?还是少爷你亲手送给他的……”
程漾默了下:“怎么,你想要?”
应宇看自家少爷精致漂亮但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庞,十分乖觉:“啊呀,这个刻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我在树下捡到感觉也没什么用,不如就烧了吧。”
说着就晃悠出门了,程漾看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倚在床头闭目养神,一个不留神又睡了过去。
“怎么又睡了?”
程漾迷迷糊糊被一声询问吵醒,似乎听到了他翻身的动静,门外问话的人声音顿了下,一阵足音从门外响到厢房中。
程漾睁开眼睛,暼见许幸舟站在床边,墨色的瞳仁中映出小小的自己,就懒洋洋撑起身子自己回答他:“不会棋,也没事做,就睡了。”
许幸舟犹豫了会儿:“你想出门转转吗?这一去大概要很久才能回到北直隶了。”
程漾对于这个疑似宋朝的年代也还是挺感兴趣,眼睛亮了亮:“可以出门吗?”
许幸舟点点头,伸手把他扶起来:“我尚有事,让应宇陪着你转转,宵禁前回来即可。”
程漾踏出府门的那一刻,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许幸舟的身影。
他可是个有前科的人,许幸舟这么爽快地把他放出来,还没有指派亲兵跟随……这是在考验自己?看自己是不是真心跟他走?
但他既然不是原主,自然问心无愧,就安下心去看这里的繁华和风情。
但是程漾忽略了世界上有个词,叫做冤家路窄。
于是当程漾路过了花巷正斜着眼睛往里瞄,还没看清楚那个倚着门腰身纤细女子模样的时候,身边的应宇突然攥紧了他的衣袖,紧张兮兮地。
程漾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应宇的声音简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少少少爷……前面是林……林公子。”
程漾一愣。
啊,是原主的旧爱。
刚这么想了下,不知道是刚刚吃了口鱼糕还是什么原因,胸口便是一阵憋闷。
程漾脸色一变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应宇惊叫着少爷着急地在他身边打转儿,傻乎乎地也不知道去叫人。
程漾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贴身小厮有点蠢,勉强提起声音在干呕的间隙道:“蠢货,去叫许幸舟来。”
应宇慌里慌张应了声拔腿就跑,不知是谁扶起程漾的胳膊把他带到一旁炸油糕的小摊上,被冷不防熏了一脸油腻气味的程漾:“……”
谁?谁想他死?
几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音响过来,许幸舟一眼就看到程漾垂着脑袋坐在小摊的小藤椅上,脸色苍白,旁边站着的那个人……
许幸舟瞳孔微微缩了下,站着的那个人正是林墨。
他皱了皱眉,飞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旁边跟过来的亲兵,走过去抬起程漾的下巴,看着他因为难受而泪光盈盈的眸子:“不舒服?”
许幸舟出身行伍从来不爱熏香,故而身上没有什么味道,程漾把头埋进许幸舟怀里用衣襟隔绝外界的空气,觉得自己翻腾的胃这才好受了很多:“快带我走,这里太呛了。”
许幸舟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神色不变的林墨,把扑进自己怀里的程漾打横抱起来:“我带你去上风口,再慢慢走回去,你现在禁不起颠簸。”
程漾有气无力地把压住的胳膊抽出来,默认了他的说法,许幸舟低声问:“都吃了什么?”
程漾抬起眼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刚刚因为难受很是掉了几颗眼泪,越发显得他眸光清湛如水:“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毕竟他们已经离将军府这么远,应宇这个时候还跑不回将军府,他却已经赶了过来,说是没有注意着自己的动向傻子都不会相信。
许幸舟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往前走:“怕你不舒服,没让他们在明面上跟着你,更不会知道你吃了什么。”
程漾觉得自己恢复了几分力气,就挣扎着要自己走,许幸舟依着他把他放下来,程漾慢吞吞走了几步缓了缓才道:“就吃了几块鱼糕。”
许幸舟追问:“几块?”
程漾:“一碗。”
许幸舟:“只有一碗?”
程漾:“一碗半。”
许幸舟:“……”
程漾坦然又无辜,他就是抢了应宇的鱼糕吃,那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