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赵家父子的到来让叶家控场的局面有了片刻停顿，里面装死大半天的赵家人见到了救星，连哭带嚎地从紧闭的院门里冲了出来。
打头的居然不是张兰母女，而是赵全那个六十岁的老母亲。
“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咱们这一家子就要被逼死了！叶家人太不是东西，你快把他们抓起来啊。”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骂，叶家人能忍着她？
别人怕赵营长，顾忌这顾忌那，叶家人才不在乎那么多。
要知道大青沟这边民风彪悍，越靠近山根底下的乡亲们越容易带着一身匪气，讲究的是宗族意识、地方团结，有当地人的一套行事章法，只要自己不作奸犯科，那底气硬得很，谁都敢怼。
别说赵全这营长常年在外地部队工作生活，就算是本地的官，他们叶家也不在怕的。
看对方一个老太太出来哭诉，叶大娘上场了。
“赵家大姨，你说话注意点儿，虽然新社会不讲究什么说瞎话天打雷劈，可我们叶家人不会老实站着让你泼脏水！咋的，老赵家坑骗完我们家小姑娘，现在开始想祸害整个叶家？你也不看看你们家办的缺德事，一把年纪还是非不分，岁数都活狗身上了吧？呸！”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可当地吵架就得这套路，而且因为叶薇和几个年轻姑娘媳妇儿在，叶大娘已经收着分寸没带着脏字往死里骂了。
赵全再怎样也见不得自家亲妈被人当面唾弃，看周围里一圈外一圈瞧热闹的人群，他铁青着脸，喝住开始‘反攻’叶大娘的赵家女人，对叶兴国道：“叶大哥，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何至于此！既然你们都摆出这个架势，那咱们就好好谈谈！”
叶兴国就是希望赵全能给他们家叶薇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多钱又发电报又寄信，这事光是那对毒母女还真做不了主。
留下其他叶家爷们在赵家院子内外守着，叶家这边主事的和叶薇她们几个女同志跟着进了屋，那边小河村的村干部和几个村里辈分高、有名望的老爷子做陪。
赵全则是先叫过张兰母女进了最外间的厨房了解情况。
用他的原话就是，‘突然收到消息，没头没脑的，需要搞清楚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误会’。
……
赵家四口人挺谨慎，说话声音都不大。
但没一会儿，外面人就清楚听见里面什么东西碎了的动静，又隔了一会儿，叶家三哥向军不耐烦了，朝里面喊了一句，“咋的？对供词现编呐？要不要我们先吃一顿多等等你们？”
没两分钟，赵家父子就出来转身进了大屋。
赵全绷着脸坐到给他留出来的位置上，散着冷气不说话。
赵光辉则是瞅着叶薇，满脸失望痛心的恶心表情。
叶薇一下子就被膈应到了，‘卧槽，这还是个爱演的？！’
屋里没沉默太久，叶兴国不惯他那个臭毛病，这是跟谁摆架子装腔作势？
谁家还没个当官的亲戚，真以为是个营长就能装大尾巴狼，他们这群农村人会怕他？
叶兴国：“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不承认？不想管？”
赵全看叶兴国先开口了，这才一脸无奈的说道：“大哥，咱们两家快二十年的交情，薇丫头是我亲自给光辉定下的媳妇，可不能因为一点儿误会就害了这两个孩子，害了咱们两家情谊！”
这回是所有叶家人都被膈应到了。
叶兴国：“啥叫误会？不是你家婆娘和闺女骗薇丫头的？画押的证词不是给你们爷俩邮过去几页了，没瞧见吗？”
“你们家找来的蒙古大夫满天下说我们薇丫头不能生，这事不是你们赵家老娘们办的？还有，我家老四两口子攒了一辈子的钱，怎么就成了你们赵家的？”
“说起来你家婆娘可真是个人物，连自家闺女的名声都舍得利用上，是真不怕我们秋后算账，把赵小恬为了骗钱，自己主动装不能生的事给说出来啊。”
赵全听着叶兴国的接连质问，摇头晃脑的做作了一番，才避而不答的直接扭头跟叶薇道：“好丫头，让你受委屈了。你跟小恬、光辉一起长大，赵叔早就把你当成自家孩子。”
叶大娘看赵全突然转头跟叶薇说话，直觉这里面不对劲儿，立马打断插话道：“别扯犊子！我们家兴国问你的话咋不回答？”
赵全根本不搭理赵玉红，死死盯住叶薇往下道：“薇丫头，既然你不想和光辉结婚，为啥不光明正大直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毁了赵家甚至是叶家，会坏了光辉的名声？”
“！？”叶薇简直被这口神转折黑锅给砸懵了，什么叫她不想和光辉结婚？怎么就成了她毁了赵叶两家？
叶兴国一眼就瞧出赵全的盘算，这是打算颠倒是非黑白硬赖啊。
叶兴国冷笑了一下，不让叶薇跟赵全掰扯，径直招呼叶家人起身道：“得，人家就是死不要脸了，咱们老少爷们得辛苦点儿，老大，你带着小子们把你妹妹的东西拿回来，我跟你几个大爷出趟远门，你叔爷就在省城，你四叔那么多个兄弟战友，有几个都是过命的交情，就算不定什么娃娃亲，那也不比家里亲兄弟差。虽然你四叔走了可茶还没凉，总有能明白事的给你妹主持公道！”
赵全没成想自己还没来得及发挥，叶家老大居然直接玩横的。
抢不抢东西倒没什么，关键他还敢四处去‘坏’他名声。
本来之前那电报信件影响就已经很不好了，这叶家老大是村支书，随时能开介绍信，跟那帮出不了门的土鳖不一样，要是真让这群泥腿子亲自到外面转一圈儿，以后他还能继续在部队里混吗？
而且叶兴国有句话说的没错，叶老四就是人缘好！
这么多年要不是两家定了亲，比他们俩关系近的多得是。
就算叶兴明转业回家，跟部队也从来没断了联系，不然，之前叶家邮到部队的消息也不会让他们爷俩这么紧张。
叶兴国一句话，里里外外的叶家小伙子们立马行动起来，整个赵家早就被叶家男丁们踩好了点，直接找准张兰和赵小恬的屋子冲进去搜，没人会在这时候顾忌男女大防，讲究什么不进女人屋。
原本躲在厨房里不出声的毒母女听到动静，顿时急得冲出来，扯着嗓子喊道：“我滴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杀人了！抢劫了！当家的，你快出来啊！”
……
赵全急了，气得青筋暴起，但还是得忍住怒火追出屋外，顾不上张兰屋子里传来的混乱声，赶紧拦下叶老大一行人，“大哥！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有事咱就说事，不兴这么耍横的，眼下是新社会，你也是个干部，咱得守法啊。”
“滚你大爷的！谁tm不守法，要真跟咱们这儿讲法，你们这窝姓赵的都得被拉去枪毙！你知道我家老四两口子怎么死的？知道他们死前救了多少人？个丧尽天良的混蛋玩意，老娘打死你！”
赵玉红看赵全话里话外给她男人下套，当即脱了只鞋做武器，抡起来就往赵全身上削。
院子里还有小河村的人，在事情没有定论前，他们都得多少帮衬着点赵家，毕竟不论赵全出不出息，赵家都是他们小河村的人，让外人欺负到头上来，一点儿不动作也说不过去。
别的大事拦不住，帮忙拉个架还是能办到的。
一阵混乱后，赵全和大多数赵家人都没了形象，尤其是张兰母女，被战斗力超强的几个大娘给挠出好几条血檩子，头发也薅掉不少。
小河村这几人都上了岁数有心无力，就算是民兵队长有点儿本事也敌不过满院子的叶家壮劳力。
而院子外的小河村村民想进来帮忙，也得闯过防守进院才行。
况且说实话，叶家人一进村就划下道来，人家是私仇，事情都敞开了讲，手里一堆的证据，十有八九是真的，就是赵家缺德。
小河村人不管有没有文化，都有自己的判断，要是别的事帮也就帮了，但这丧良心的事他们还真不好和往常一样帮亲不帮理。
要知道这年代社会流动性差，十里八乡很容易就能扯上关系，人家叶老四两口子救了不少人，没准七拐八拐就能成了自家亲戚的救命恩人，这谁好意思去瞎掺和？
要不是自己也是小河村的人不好出手对付赵家，不少人都恨不得帮着叶家一起去骂街打架呢。
赵全看这叶家油盐不进，一点儿余地都不留，让他有话都来不及讲，有招也没地方使，憋着气暗叹一声，“叶大哥，这事是我媳妇糊涂了！咱们坐下来谈。”
叶兴国一听这话，没立马跟着回屋，瞅了眼院墙外那些为了看热闹爬墙爬树架梯子的，硬气说道：“有啥话就这里说，咱也别慢慢来了，就一句话，要怎么赔我们薇丫头？”
赵全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知道这时候继续掰扯肯定没用，也相当果断地干脆道：“之前‘放’我媳妇这的东西都还小薇，我这几年存了两百块钱就是为了给光辉和小薇结婚用的，也给她。之前退婚的事不作数，小薇现在年岁不够，等两年差不多了就办酒席……”
叶薇听到这就气炸了，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坏东西都凑一个窝里去了。
要知道打从赵家父子出现，接着看见张兰母女俩那对恶心的嘴脸，叶薇就已经忍了半天了。
可惜大青沟这边老套规矩多，没出嫁的大姑娘轻易不好在长辈们在场的情况下抢话先出声。
可这会儿她实在忍不了了，不等叶老大听赵全这话要骂人，她就直接开口了。
多少顾忌‘规矩’怕落了叶家脸面，叶薇没敢太咋呼，努力平静地问赵全：“赵叔，我是上辈子抱你们家的独苗跳井了吗？非得这么可劲儿坑我？你是打算三下五除二，直接糊弄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我娶进门接着往死里祸害？”
一看叶薇个丫头片子顶上来，张兰立马来劲儿了，把着她那屋门框冲这边喊道：“臭丫头，你还想怎么样？明明都是你让的，怎么还成我们的错了？行！你厉害，我张兰认栽，我把儿子赔给你行了吧？！”
叶大娘一把拉过还想说话的叶薇，接下张兰的话头，喊回去道：“滚你nn个腿儿的，谁稀罕你家坏种！都到这时候了还敢话里话外的整事儿，什么叫我们薇丫头让的？难道不是你们的错？但凡这事有能推脱的余地，你们老赵家还不早就炸窝跟我们干架了？你也知道我们一大把的证据拿着你赖不掉。”
接下来就再没了叶薇发挥的机会，双方你来我往骂了没几句，叶家这边差点儿又要动手。
叶薇这下可知道什么叫民风彪悍了，原来拎块儿砖头就开砸这事儿是真的。
除了叶赵两家，外面不少好事的，有那听清赵家还想娶叶薇的就开始大声‘劝架’，“行了吧叶家，人家赵家都认了，你们家姑奶奶继续嫁过来，两家就成亲戚了，闹成这样不好吧。”
三大娘嗓门大，之前一直都是大娘出声，都没她什么亮嗓子的机会。
这会儿听外面传进来的屁话，顿时一嗓子喊过去道：“唉呀妈呀，这是哪家的大善人这么不怕死？要知道我们家丫头还没过门就被骗到河边掉水里，这是赵家需要活的薇丫头才给捞了上来，谁知道等进门了会不会干脆给弄河里淹死？刚才说话的那么‘懂事’，要不你出来立个字据，我们家姑娘出一点儿意外你就给当场陪葬，敢不？”
这话音一落，外面‘嗡’的一声就再也了劝架的，看来他们也明白这里面是怎么回事，没人敢赔上自己性命，站着说话不腰疼，可等真轮到自己身上了，都是双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