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察觉
白礼卿选择性的给苏若讲了讲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
苏若却在想着自己梦中那些场景。
她看着自己的手,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回过现代,却没有太多其他的记忆,只有梦中那一幕和耳边断断续续的话语。
似乎是听见了自己父母和哥哥的声音,但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再醒过来,便看见了白礼卿在床边。
“你的意思是,这是你准备的肉身?离魂镜的最后一片碎片找到了,那天我的灵魂散了?”
“你又借用离魂镜和邪修的聚魂之法,把我找了回来?”
她整理总结了一下白礼卿的话,白礼卿点了点头。
苏若神色沉了下来,翻过白礼卿身上,下了床。
白礼卿连忙跟着她,取下一旁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苏若看了看窗外,问:
“夏天到了?”
窗外的虫鸣在她耳中听起来有些聒噪,白礼卿点了点头,温声道:
“是,这几日似乎热了起来。”
他的话说的很轻,苏若转头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腕用力量探了探他的身体情况。
他伤的很重,不仅是内伤,还有那日邪魔给他造成的伤害,加上在他体内的心魔不安分,对白礼卿本人本就是一种伤,难以压制。
脸色和唇色都白的离谱,若非他还喘着气,苏若都要以为他是邪修炼活的尸体。
想到刚醒来时看见白礼卿趴在自己床边的样子,此时天色也黑了,门外似乎有人,可见他在自己床前守了多久,也许她没有醒来这两个月,他每天都是如此?
却把自己受了伤的身体拖着,导致现在伤痕累累。
如果是普通人,早已经在病榻上下不来了。
白礼卿能行动,也不过是靠一身修为强撑。
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错,他这样再撑两天就会彻底倒下。
有人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关心自己,按理说会觉得暖心又高兴。
可苏若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气,神色也冷了下来,松开他的手,冷然的看着他。
白礼卿握住自己方才被她捏过的手腕,用手心感受着那一寸寸肌肤,她手指与自己接触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腕上,被他温度不高的手心捂热。
知道苏若生气了,他微微垂眸错开她的视线,想开口说话,苏若却已经转过身去,径自走到了书案旁。
白礼卿抿唇看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取出纸来,十分识趣的开始为她磨墨。
苏若看了他一眼,没有管他,等蘸了墨要写字时,她又看了白礼卿一眼。
白礼卿站在书案边回看着她,在她视线中出声问道:
“您要写的东西,我不能看吗?”
若是以往,苏若这样暗示他离开,他定然会立刻离开,可她刚醒过来,他有些不想离开。
既害怕离开后明天再来,看见的只有她沉睡的模样,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又想和她多待一段时间,两个人独处,就算她不说话,生他的气,冷脸相对,白礼卿也想留在她身边。
苏若见他不肯走,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串串英文。
白礼卿看着她写的那些东西,一脸茫然。
她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之中,偶尔问苏若一句话。
白礼卿都如实回答。
苏若放下了笔后,神色复杂的看了白礼卿一眼,竟生不起半点气来。
如果她没弄错,她应该是真的回到过现代,也确实进了手术室。
在沉睡这两个月,她没有在现代醒来,却断断续续的有耳边的声音,来自父母和哥哥。
最终,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只能说……白礼卿的邪修之法确实厉害。
若是没有她,她应该已经回到现代了,而非在这本书,或是这个世界之中。
她现在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还能不能回去?
她自然是得不到答案了,也不会贸然寻死尝试。
人死万事空,但……活着的人依旧会折腾。
尤其是白礼卿。
苏若转头看向白礼卿,若是她再次死去,白礼卿或许会直接把自己折腾进坟墓了。
殉情?
倒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理清这段时间的事情和心中的疑问,她将晾在一边的白礼卿的事情拾了起来,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语气听起来有些淡漠:
“我昏迷的时候,你在自虐?”
白礼卿一愣,而后摇头道:
“没有。”
苏若追问:“那你的伤为什么没好?两个月养伤,养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是什么吗?”
她的问话令白礼卿心慌,他下意识的追问:
“像是什么?”
苏若道:“像是半条腿踏进坟墓的人。”
“要是你下一秒死在我面前……”她顿了顿,微微皱眉,视线看向一旁的烛火,而后才继续道,“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白礼卿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不会的,您知道我修为深厚,岂会如此轻易身亡。”
所以肆无忌惮的折腾自己?
她很想反问他这样下去,还能有多少的本钱给他折腾。
但是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原本该是温润至极的神情,却因为这脸上没有了血色,笑起来只让人生怜。
“好好养伤吧。我没事了。”
苏若腹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叮嘱,听不出多少关心,只像是普普通通的提醒和叮咛。
白礼卿却听出了她话语中潜藏的无奈,轻轻眨了眨眼眸,问:
“叶凌已经离开留仙城了,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若绕过书案,往里走了几步,白礼卿跟了上去,等到了床边,她推了白礼卿一把。
白礼卿本就是强撑着,被她这样一推,身形趔趄着趴到了床上。
不解的回头看着苏若,看起来就像是被苏若欺负了一样。
苏若抿唇沉默,在冰冷之中看着他的模样,语气最终还是软了下来:
“上床吧,现在让你回去,你也不会离开。那就上床去,我先替你疗伤,而后你好好休息。”
他眸光颤动着看着苏若,和她对视时总是害羞一般忍不住看向别处,又不受控制的重新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转动的瞳眸有些局促,脸上竟多了几分绯红。
等苏若用灵力为他疗伤后,白礼卿欲言又止的看着苏若,苏若问道:
“叶凌是自己一个人离开的?”
白礼卿摇了摇头,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上的被子,道:
“不是,叶凌离开时,晏笙舟同她一道走了。”
苏若问:
“为什么会突然离开?都不等我回来?”
她说完后意识到这句话不对,又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醒过来。”
却有一种欲盖弥彰之感,白礼卿眼眸深邃了几分,没有去提这话中隐含的意思,而是回答了苏若的问题:
“那日您陷入昏迷,可能有些吓到她了。”
“等确定您的魂魄回来后,叶凌只在府上停留了三天,便向我告别,独自离去了。”
“您放心,我知道她的修为不够,将落花流水剑给她,让她一同带走。”
“她虽然不能完全驾驭落花流水剑,但若是遇到危险,你的剑也能帮她不小的忙。”
苏若点了点头,刚要问江景沐的事情,白礼卿便道:
“江景沐被掌门召了回去,我将邪魔之事传讯告诉了掌门,要追击邪魔,需要众多修士一同才行。当初为了镇压住它,仙门便受了不小的损失。”
苏若又问了问邪魔的事情,得知了目前各国的状况,点了点头。
等她沉默下来,白礼卿才犹豫着开口,将聆音、白寒玖和落春的事情告诉了她。
苏若没想到他们三人会走上完全不同的路,尤其是落春。
当年春姐姐确实有些混不吝,没想到后来竟然成了邪修?
好在,落春看似散漫,却是三人中心性最稳定之人,更是能将世间恩怨轻拿轻放。
豁达无比,这样的性格就算是成了邪修,对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她看向白礼卿,问:
“你现在,还算得上是正派修士?”
白礼卿沉默了,若是真要算,那确实算不上是纯粹的正派修士了。
但从根本上来讲,他依旧是太白的弟子。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
“我自然永远是您的徒弟。”
苏若笑了笑,一点不想理他巧言令色的话,抬手一弹,灭了屋内的灯火,道:
“睡觉吧。”
白礼卿按捺住胸腔内不同寻常的心跳,轻声的问:
“您……要和我一同休息吗?”
苏若淡淡的反问:
“那我下床?去找个别的地方睡觉,你在这休息?”
她确信现在她去哪儿白礼卿必定跟到哪。
白礼卿果然如此道,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苏若按了下去,躺在床上感受着身边的位置被人占据。
白礼卿小心的放轻了呼吸,浑身紧绷着,跟本睡不着。
他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边,关注着苏若在黑暗中的一举一动。
苏若躺了一会儿,大概是睡得太久了,也同样没有半分睡意。
紧张的情绪仿佛是会传染,从白礼卿身上传到了她身上,苏若悄无声息的动了动手,被这种在黑暗中蔓延的紧张感压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连动个手都莫名的担心被发现。
但白礼卿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任何一个小动作,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向她问:
“您……”
他想问苏若是不是睡不着,但两人似乎刚躺下没多久,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苏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放松身体,道:
“睡觉吧。”
声音不大,听起来不像是说给白礼卿听的,白礼卿轻轻嗯了一声,到底是累了,过了一阵便睡了过去,苏若等身边人的呼吸平稳下来许久,坐了起来。
刚坐起身,白礼卿便猛的睁开了眼睛,跟着她坐了起来。
他分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便已经开口询问:
“您要去哪?我陪您一同去。”
苏若没想到他睡着了还会这么敏感,只好又躺了回去,拉着他一起躺下来道:
“哪也不去,睡吧。”
白礼卿此时清醒了些,侧身躺在她身侧,面对着她。
他的视线在黑暗中落在苏若身上,苏若闭着眼安静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看着屋内的一片漆黑,问:
“看着我干什么?”
白礼卿问:
“您想趁我睡着离开吗?”
苏若摇了摇头,如实开口:
“睡不着。可能是睡了两个月,躺累了。”
白礼卿:“……”
倒也确实有可能,毕竟这两个月,苏若一直是在这床上躺着的。
“我陪您上街走走?”
留仙城没有宵禁,向来通宵达旦。
他都这样了,她还让他上街,那简直是在折磨病患,苏若当然不会同意,只催他睡觉。
白礼卿只好作罢,方才隐约睡着了一小会儿,突然惊醒,虽然身体很累,却没了几分睡意。
但看着身边的人便十分安心,忍不住朝着苏若的方向多靠了靠,几乎要就这样挨着苏若,苏若微微向身侧看了看,没有说话,也没阻止他靠近自己。
抬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
她会处理很多事情,能冷静对待很多情况。
也向来会将自己的感情摸清。
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苏若从来都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可控的。
但是看着白礼卿如今靠近自己,她却不愿拉开距离的模样。
有一种理性和感性的撕裂挣扎在不断地上演,尽管她能理性分析一切,可流露在行动上的,却只有不受控制的感性。
她翻过身背对着白礼卿,被中的手虚握了一下。
喜欢是不受控制的渴望和期盼,爱是超越理性的感性。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当靠近他时,感性总是占据上风,将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拉扯勾缠,变得越发的藕断丝连,羁绊不断。
苏若将思绪拉回这次穿越后和白礼卿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幕,寻找他走入自己心里的轨迹,悄无声息。
却也有迹可循,或许从她明知他的心思,还在想办法平衡两人之间关系那一刻就有了苗头,或许更早。
喜欢她是白礼卿自己的事情,她完全可以一如既往地丝毫不理会,让他别捧着自己的感情出现在她面前,以免自己为难。
但她却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
何尝不是一种退让和纵容,以苏若的性子来说,甚至有些……宠他了。
当白礼卿在身后悄悄靠近时,苏若闭上了眼,假装一无所知,白礼卿知道她没睡着,心中多了几分窃喜,轻轻的靠着她散落在身后的发丝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