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苏若
夜深人静。
唯有白礼卿的房中还有灯光。
他看着手上的离魂镜，完整的离魂镜已经到他手中了。
但他甚至连消息都没有告诉苏若。
他在想，如果苏若和叶凌真的彻底分开了，那么他该如何继续留在苏若身边？
紧追不舍吗？
那样就算他性子再温和，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现在和苏若是因为离魂镜被迫捆绑在一起，没找齐离魂镜之前，他一心想让苏若和叶凌脱离，让她能时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现在马上就能实现目的了，他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将离魂镜放下，白礼卿看向了门口，紧闭的房门让他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抬手轻抚自己的唇，心跳犹在，如梦似幻的场景，让他不敢相信那样的事情会真的发生。
他将刚修复的离魂镜放好，然后才上了床，熄了灯睡觉。
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因为他睡前想了苏若白日的动作，今夜在他的梦中苏若格外的……让人面红心跳。
梦见自己的师尊，对白礼卿而言并不是什么让人的惊讶的事情，若是哪天没在梦中见到她，白礼卿反倒是会不太高兴。
不过现在苏若就在自己身边，就算最近时常梦中没有，他也不会太过焦急。
只是今日，情况颇有些窘迫了。
好在他起的早，这两日又刚搬进这院子里，不确定要在这里住多久，就是将整个院子翻新也不为过，将衣衫洗后，用灵力弄干，一切也恢复了原样。
苏若还打算出门慢慢打探离魂镜的下落，结果刚上街不久，就听见闹出了人命。
她看了看白礼卿，白礼卿微微皱眉道：
“您要去看看吗？还是先等官府和除妖司的情况？”
“若是实在关心，也可以去白侯爷府上坐坐，问一两句总是可以的。”
苏若倒不是看这个，而是……感觉她是不是穿错书了？
难道说她现在所在的书开始走柯南剧本了？
怎么她走到哪，哪儿就死人？
死神来了。
她头顶这几个字，也别叫女主了，直接催命鬼死神算了。
“去看看好了。”苏若开口道，她已经明白了，作为主角那可是喝口水都能塞牙缝的，这事儿就算现在不找上门，没准也迟早要落到她头上。
还是去看看，以保万无一失，就算后续没她什么事，那她也是有备无患了。
“好。”白礼卿自然不会反拒绝她的话，叶凌提议道：
“那我们租个马车，这样快一点！”
她的话刚说完，晏笙舟和楚阡君就同时从前方走了过来。
楚阡君大老远对着他们几人挥手，晏笙舟依旧浑身冰冷，走到他们面前后对着几人微微点头。
江景沐皱眉，看了看突然壮大起来的队伍：
“怎么这么多人？又不是去吃席。”
看得出来楚阡君和晏笙舟是冲着叶凌来的，白礼卿没太在意他们，但也走到苏若身边，将她夹在自己和江景沐之间，与其他两人隔开。
苏若看着叶凌身边一左一右的楚阡君和晏笙舟，又看了看自己这边，心道他们六个人这样并排着走，难道是什么街霸，要上街霸占街道吗？
当然，几人慢慢的走着走着，就分成两波了。
让苏若有点惊讶的是，楚阡君居然到了他们这一波人里，走在前面一些，时不时的回头和她说两句话，讲的都是他在留仙城的见闻，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甚至也在场，还给他们几人形容了当时的情形。
“我当时倒是想要将那妖怪抓住，但是那道黑影竟然比我还快，我的青海铃没能镇住他，我的青天绫也没能追上它。”
蓬莱弟子不论男女，武器皆为白绫，他们也喜爱一身白衣，在蓬莱仙岛上修行，可谓是最符合人间有关仙人传说和描绘的宗门了。
“不过那道身影，我感觉我还是有点熟悉。可我连那到底是妖怪还是魔都没分清。我也不曾结识妖族和魔族之人，实在是不解。”
后面的晏笙舟默默的跟在叶凌的身边，隐约听见楚阡君的话，心里冷笑一声，楚阡君现在有没有和魔族有联系，那可不一定！
叶凌看了几眼身边的晏笙舟，见他没话说，要加快脚步跟上苏若他们，心里莫名的有点生气。
她还记着昨天晏笙舟当做没看见她的事情呢。
既然他看起来找她没事，那她也当做他不存在好了。
楚阡君似乎在这留仙城十分吃得开，到了昨晚闹出人命的地方，就算四处有除妖司的人把守着，他上前也一番好说，得到了通融，不过只能带一个人进去。
苏若不便，自然是白礼卿跟着进去瞧了瞧。
其余几人在外面等着。
院子里多的是打斗的痕迹，就和楚阡君说的一样，显然是楚阡君和那凶手交手造成的。
白礼卿仔细看了看，微微皱眉，是邪魔的气息。
但从楚阡君的话里听起来，并非是那个无形无态的邪魔，而是操控了一个人？
他转身和楚阡君一同离开，事情重大，便去了除妖司。
普通的修士是不可能随意见到除妖司司首的，但是白礼卿不同，司首在得知消息后，亲自到了除妖司门口请他进去。
楚阡君则是陪着苏若，又给她讲起了昨晚死去之人的情况。
他话中隐约在打听白礼卿发现了什么，苏若还没来得及和白礼卿多说，就见他一脸凝重的离开，自然也不知道，很生动形象的向他表演了什么叫一问三不知。
楚阡君只得放弃，又作陪似的和苏若在街上闲逛，说是闲逛倒也不是，苏若在看街上会不会有头上不顶着路人甲三个字的人出现。
同样也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也许她会碰上昨晚的凶手？
或者和凶手擦肩而过之类的狗血情节。
虽然这本书的套路她还没完全摸清，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不给主角没事儿找事儿，读者看什么？
不过这次她转了大半天，逛了一条街的店铺，也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正当她走累了，进茶楼想歇歇脚时，和茶楼中快步出来的一名女子差点直接撞上。
那人速度太快，如同一阵风卷了出来，苏若猝不及防，尽管迅速闪身，也身形踉跄了一下，加上手上的红线，江景沐见情况不对时主动上前要帮忙，于是和江景沐撞在了一起。
江景沐没有她这么匆忙，连忙扶住了她。
白礼卿正巧找到苏若，看见这一幕眸光冷了几分， 扫了一眼那差点撞到苏若的人，愣了一瞬。
他连忙上前去，下意识的挡在苏若面前，楚阡君扶了一把那女子，后又连忙放开，震惊的道：
“苏若，你怎么在这！”
昨天他刚和叶凌提到，今天就看见人了，真是冤家路窄。
他下意识的看向站在白礼卿身后的人，连忙道：
“你赶紧走吧，看见你我就烦。”
但那一身白衣的女子看了楚阡君一眼，眸光冷傲，而后嫌弃的开口：
“我说过了，别叫我苏若，叫我执风。”
她似乎是十分厌恶自己的这个名字，执风是拜入蓬莱后掌门执雪为她重新取的称号。
“行行行，赶紧走，别让我看见你，我可不想在这里和你打起来。”楚阡君连忙摆手，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恨不得立刻让她从眼前消失。
“呵。”执风厌恶至极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扫了白礼卿他们几眼，抬脚往街上走，经过白礼卿身边时侧目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便继续往前走，和白礼卿身后的苏若擦肩而过，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过去。
苏若也是这时候才看清她的模样，两人擦肩那一瞬眸光微动，转头看了过去。
两人眸光相交，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心间蔓延开来，有陌生，有震惊，也有熟悉。
暗流涌动中，似乎还有些剑拔弩张，只是转瞬即逝，执风眸底闪过一丝轻蔑，冷淡又厌恶的别过连，垂眸间眼底多出几分憎恨，分明已经回头却仍有一种气势逼人之感。
苏若也平静的回眸，眼底带着深思和疑惑，平日里风轻云淡的神情消失不见，一直到回到院中，苏若都还在想执风的事情。
白礼卿知道她所思所想，打发走了江景沐，带着苏若到了苏若的院中，这院子里是没人住的，但是在租住处时，白礼卿还是考虑了苏若的住处。
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儿，他希望这属于苏若的地方存在。
苏若平日里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买了也有个地方可以放。
不至于要放在叶凌的房中，放在江景沐房中更不合适了。
“师尊，您怎么看？”
他指的是执风的事情，苏若抿着唇想了想道：
“她才是你师尊。”
没错，执风才是白礼卿的师尊，在这个书中世界的，真正的苏若。
当她说出这句话后，整个世界似乎都闪了闪，像是播放的电影中途卡顿，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错屏的bug一般。
苏若吓了一跳，连忙看向白礼卿，而后愣住了，他头上没了所谓的美惨强男配，她头顶也没有了什么穿书文女主之类的光环。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迫不及待的拉着白礼卿飞身出了院子，快步的上了街，不再是满街的路人甲。
或许是心态问题，或是她的错觉，这个世界的空气仿佛有了重量，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难以言说的真实感。
如果一个人的人生是在一本书中走过，那么这书中的一切对苏若而言都是虚假的。
她就算在其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却也不觉得自己就是书中人。
而此时，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好像有了重量和实感，她切实的感受到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的活力，正如这来来往往的人流，正如不绝于耳的交谈，声声入耳也入心。
白礼卿发现她神情怪异，甚至有些恍惚，不知是在想什么，他不由得出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您能告诉我吗？”
她的神情看起来，是发生了十分重大的事情，但如果只是刚刚那个执风，对他一向洒脱的师尊应当不至于造成这般影响。
他捉摸不透，还是开口道：
“您放心，那大概是她的转世。”
苏若摇头：“不是转世。”
她看见了，在这个世界还未变化，尚且以她为主角时的所有角色设定。
满街的路人甲，和从她身边走过去的反派女配。
当时一切毫无变化，可当她告诉白礼卿，那就是他师尊时，这个世界变了。
就像是时间的齿轮重新旋转，亘古不变的历史长河缓缓向前流动。
苏若抬眸看着他，白礼卿望进她眼底，看见了深深的忧虑，微微蹙眉：
“您想问我什么？”
苏若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和原著女配的擦肩，以及揭穿原著女配的身份，难道是形成了两本书的交汇？
而后世界变得真实？
此时苏若一些分不清真假，但是看了看白礼卿，又定了心神，不论这个世界是书中世界还是真实的不同时空。
对她而言都不应该有太大的影响，她还是那个苏若，不管在什么世界都是苏若。
是她自己。
“走吧，回去。突然想睁眼看世界。看完了。”
她一通话说的白礼卿稀里糊涂的，跟着她刚回到院子里，便被人攻击了。
攻击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那晚的黑影，也就是他们一直在追的邪魔。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邪魔竟然已经成长的这么厉害，它似乎是冲着白礼卿而来的。
天上雷光闪动，风云大作，附近的人们都惊叫着跑走，除妖司远远的发现了这片地方都不对劲，已经第一时间安排人来他们这边。
但赶到此地还要一段时间，白礼卿和苏若顾不上江景沐和叶凌，江景沐倒是挺可靠的，护着叶凌，四周乱窜的煞气皆是锋利的攻击，只是从他们身边擦过便毁了一寸衣衫，割破皮肤。
江景沐心头警铃大作，连忙拉着叶凌步步退后。
“当心些。”
好像在这邪魔的目标并不是他们，所以叶凌虽然修为不高，在江景沐的保护下也没有受太重的伤。
苏若和白礼卿没办法分开，自然也就不能两人各自作战，白礼卿持剑和拿到黑影打了起来，苏若不得不跟在他身边。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直接回到叶凌的体内。
但他昨天还受了伤，若是她离开了，白礼卿必然会被邪魔攻破，邪魔的目标，更可能是他的心魔。
魔族之间吞噬其他魔让自己强大 事情数不胜数，邪魔到底是什么来头苏若也不清楚，原著也没有写清，只知道在原著中，邪魔与被白礼卿抛弃的叶凌似乎有了情感共鸣，最后和叶凌合二为一，让叶凌彻底成了魔族。
并且凭借强大的力量，一举成为魔族的魔尊。
心魔，到也算是魔的一类，虽存而不实，却也能够增强邪魔的力量，更别说是白礼卿的心魔。
落花流水剑早已护在苏若左右，狂风乌云中剑光凛凛，剑气破开黑沉，将风也撕裂，一柄柄灵剑中，竟分不清哪一把才是真正的剑，两人在房顶上落脚片刻又瞬间闪身，数道黑色的利刃砰的一声击碎房顶屋檐，碎瓦片片。
这一方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般，江景沐和叶凌被那霸道强大的力量压的有些喘不过起来，空气如有千斤重，叶凌几乎要站不住，江景沐在一旁撑着她，情况十分危险，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绫穿破凝滞，到了他们身边，晏笙舟和楚阡君翻过破碎的院墙到了两人身旁。
“除妖司的人来了。”
像是在报喜。
白礼卿数次和邪魔交手，几乎每次都能看见那道黑影，那隐约间露出的面庞。
似乎是一个人的面容，从五官的轮廓看得出来此人的长相极为精致。
有些眼熟，苏若也觉得眼熟。
和她当初见到那个，会依照人喜爱之物变幻的邪魔不一样。
它似乎要有自己的模样了？
也就是，会比曾经更有定性，成长了，难怪这次从太白逃跑后，没有像几十年前那样随意祸害人间。
在除妖司的人来时，他再次冲了上来到了苏若和白礼卿身边瞬间散开，成了一团黑雾般将苏若和白礼卿包裹住。
但在那黑雾中隐隐有层层灵光不断破开黑暗，最后越来越亮，风中也带着灵光一个大阵猛的在整个院子的上方展开，阵法的光芒如天降的神圣，苏若和白礼卿猛然冲了出来，是她扯着白礼卿出来的，白礼卿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几分。
楚阡君似乎看见了白礼卿情况不对，突然想起什么，取下腰间的清海铃一摇，铃声从铃口震荡开来，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将这四周的风声都镇压了下来，连邪魔的身影都停了，猛的回头看着叶凌他们的方向。
下一刻竟朝着他们攻击而去，苏若仿佛看见面前的空间都被他强大的力量撕裂，就凭江景沐他们几个人，肯定挡不住这一击，她连忙松开白礼卿顷刻间到了叶凌几人的身前，在傀儡彻底消失之前抬手用自己的力量扛下了大半的攻击，两股力量只交锋了片刻，却令四周的地面一寸寸裂开，院中草木房屋皆化作废墟，叶凌他们不敌，身形瞬间被击飞跌落在地上，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邪魔却只是卷走了楚阡君的清海铃，除妖司的众人敢来时，邪魔已经离开了。
白礼卿抚着自己的心口站在一片废墟中，视线之内的世界仿佛都扭曲了几分，四周都平静下来后，他才慢慢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
而此时，在与这边毫不相干的城主府内传出噩耗：
“城主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