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念念不忘
除夕当天，客栈门口就换上了两个大大的红灯笼，胡十九亲自贴上了一副对联。
街上的气氛显然更加热闹了，就是普通小摊子，也在货架上绑上几朵红绸花，摊贩穿的也十分喜庆，脸上热情洋溢。
街上的店铺一大早就开始打扫卫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楼道走廊，都清理一遍，再擦洗一遍。
栏杆上挂红绸，每间房也都送进来一个红烛灯，摆放至窗边。
这段时间住客栈的旅客倒也不多，少有人像苏若他们这般，客栈过年的。
胡十九特地让人在除夕当晚，给苏若他们上了一桌好酒好菜－－他请客。
苏若在喜气洋洋的客栈大厅吃着酒菜，一边想着这胡十九还真是财大气粗，地主家的傻儿子。
为了照顾两位姑娘，胡十九特地让人去花楼买了花酒回来。
白礼卿见苏若又要重新给自己倒酒，忍不住道：
“您还是少喝一些。”这傀儡身自然不容易醉，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喝的多了，也还是会有影响的。
苏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小声问：“会不会坏？”
白礼卿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行了，苏若还以为她借用的傀儡是他以纸为原料制作的，沾多了水会坏呢。
苏若慢慢悠悠的吃着，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没过多久，回家吃年夜饭的胡十九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看见他们三个还在，笑呵呵的走过来道：
“街上那么热闹，你们不出去看看？”
叶凌看了一眼苏若和白礼卿，连忙道：“胡公子能陪我一起出去看看吗？我挺好奇的。”
“好啊，走走走。”胡十九连忙开口，实际上他本就是来找三人，连自己的好友都扔下了，他还是觉得凶手肯定会来找苏若。
这几日确实没有任何之类的事情发生，但看见苏若他就有一种直觉，如果他是那凶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么一双好手。
当然，他也不完全肯定，所以心里还存着想让苏若他们帮忙演一出引蛇出洞的戏。
要请人帮忙，首先就得打好关系才行，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胡十九就是打的这么个主意。
叶凌起身和苏若说了一句，然后就跟着胡十九出了客栈。
苏若一手在桌上转着空酒杯，看着她欢快的跑了出去，过了今年，叶凌也就十七岁了。
还是个未成年，现代社会，十几岁的年纪都在学校上学呢。
她本来想叫住叶凌，但看她跟个小孩子一样高兴，登时闭上了嘴，这也是叶凌在家破人亡后，过的第一个好年。
她想让胡十九带她玩，自己还是别扫兴了。
只是……这几天回到叶凌体内，没多久就睡觉，早上一醒来，白礼卿就准备好了新的傀儡。
说起来她现在和叶凌说的话呈直线下降。
她本以为是叶凌因为白礼卿对她有了心结，但是观摩了几天，叶凌和白礼卿之间的话更少。
这是在干嘛？
苏若忍不住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菜，脸上浮现出了罕见的忧愁。
白礼卿拿过她的空杯，给她倒了一杯茶，道：
“今天这么热闹，您为什么叹气？”
苏若接了过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注视着他不说话。
白礼卿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败下阵来，有些无奈的笑问：
“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苏若问：“你和叶凌吵架了？”
白礼卿心下猜测她这番问话有没有别的意思：“此话何意？您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我怎么会和人吵架。”
苏若想想也是，白礼卿一张笑脸，就算不爽也能笑呵呵的讽刺过去，实在是不会做和人吵架的事情。
喝完茶，她放下筷子，也起身往外走，在客栈大厅就能听见街上热闹，出了门更是满耳朵听得欢声笑语，心情仿佛都瞬间舒畅了起来。
叶凌和胡十九没有走太远，两人就在附近的小摊子旁，看杂技表演，苏若看着她和胡十九玩的开心。
感受到苏若的视线，叶凌下意识的抬头从人群中望了过来，那表演杂技的一口火喷出来，把她笑容洋溢的脸照的更加鲜明。
头上的珠钗也更衬美人，看向两人的一双灵动眼眸中好似流光溢彩。
街上挂着一串一串的街灯，宽阔街道两旁的店铺和楼阁都好似被红绸和一串串街灯连成了一体，就算是客栈内不住人的房间，也都点亮了灯。
叶凌朝着苏若和白礼卿挥了挥手，胡十九也朝着两人的方向看了看，和他们招手。
他之前手上还抱着个小暖炉，现在那小暖炉已经到了叶凌手中。
苏若：“……”
看他们竟有一种郎才女貌的感觉，胡十九这小白脸确实长得挺不错。
她下意识的瞅了一眼白礼卿，一下子和白礼卿看着她的视线对上了，猝不及防下了苏若一跳。
她在看叶凌，白礼卿在看她？
苏若脸上露出几分怪异，什么三角关系，这圈真乱。
白礼卿被她抓包，连忙问道：“您要去看看吗？一些杂技还是很有趣的。”
苏若忍不住提醒道：
“你不觉得，这几天叶凌和我们不太亲了吗？”
白礼卿垂眸，心想并非不太亲了，而是想让他们两人独处罢了。
叶凌想帮他，白礼卿能猜到，对此也挺高兴的，他原本对叶凌的期盼只有替他保守秘密。
听见苏若说我们，白礼卿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然后看了看叶凌：
“您不能总想着让叶凌围着我们两人转，她应该多结识一些朋友，此后的路才会好走一些。”
“我们不能守着她一辈子。”
苏若怔愣了一瞬，看着叶凌和胡十九从这个人堆挤到另一个人堆，突然间有些小惆怅，忍不住感叹一句：
“你说得对。”
莫名的生出一种女大不由娘的既视感，苏若走到人群之中，白礼卿跟在她身后，刚开始她有些兴致缺缺，看什么都没劲。
转着转着，就仿佛被街上的人同化了一般，也兴高采烈的往人群里挤，想跑到前排去看看杂技表演。
街上有杂技表演的时候并不多，其他时候都得进花楼去看，也就是过年过节，会有这样的能人特地来显露一番。
甚至还有比武的擂台，都是点到为止，一众人叫好喝彩，好不热闹和欢快。
白礼卿紧跟在苏若身后，这街上人挤人差点让他跟不上，苏若作为女子自然比男子身形小一些，而且街上男子居多，看见女子往前窜，都会下意识退让一步。
她跑得快了，白礼卿可就惨了，大家都是男人，我凭什么让你？
凭你长得好看拿了把剑？
这街上的习武之人可不少，平时都是背着刀的，缠着鞭子的，只是今日除夕，大多也就没带上武器罢了，所以他拿着一把剑一点也不稀奇。
苏若没注意白礼卿，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懒得管他，距离拉开对她而言也没什么。
刚刚在客栈她还有话没说，这几天她也品出味儿来了，叶凌白日时常和胡十九、郑大钱两人闲聊，甚至还曾经跟着他们去过洛瓷仙和那死了新娘新郎官的人家。
一开始不明显，可一连几天下来，苏若隐约觉得也像是故意在让她和白礼卿待在一起。
晚上回到叶凌识海，叶凌会兴高采烈的跟她讲和胡十九一起遇到的事情。
看她高兴，苏若才没有出声阻止。
不过这事儿还没有盖棺定论，也只是她的猜想罢了。
她曾经猜测是白礼卿在叶凌面前暴露了，但叶凌怎么说也是古代人，小说里她爱慕自己师尊也是偷偷藏着，不敢让人发现。
就算白礼卿暴露了，叶凌也不能这么……大胆的想让她和白礼卿凑一对。
何况，白礼卿这么小心谨慎的人，暴露的可能性很小，三人平时也都基本上连体一般，她都没发现白礼卿暴露了。
这个原因被排除，苏若一时间便找不到原因了，事情就此搁置。
只能看着叶凌每天欢乐的跟着外人跑，把她和白礼卿留在客栈。
好在她这几天也挺忙的，白礼卿给她做下手帮忙，还挺和谐。
也没什么相处不快。
不过这次，苏若有点乐过头了，一时间真没注意白礼卿没跟上。
看着她在前面逐渐被其他男子挡住身影，白礼卿有些心急，也只能在她后面十分缓慢的移动。
两人手上的线最终被拉平，苏若只觉得手顿时就被迫朝着身后伸出去了几分，连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过去。
白礼卿正在后方两米外无奈的看着她，对上视线后松了口气，手握住了被拉成一条直线的红线，轻轻的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苏若：“你过来啊。”
白礼卿无奈的对她摇了摇头：“我过不去了，您要不回来？”
苏若：“……”
搁在两人之间的人，听见两人的对话，看了看他们，几名男子眼里带着嫉妒和羡慕的看了白礼卿一眼。
他这是上哪儿去找的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苏若只好往回，刚挤过来呢，又回去，她也尴尬了几分，对着身边的人礼貌的笑了笑。
“哎哟，现在的人真是……不知羞耻！”
“小夫妻俩分不开就别出门了，在家过年守岁得了。”
“快点快点，都开始了。”
给苏若勉强让开路的人催促道，苏若也尽量在往白礼卿身边靠去，只是人太多了，她附近的人愿意让让，可另外地方的人就不太愿意了，甚至根本不知道这边的动静。
白礼卿看着她逆着人群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心生喜悦，但看着她被人挤着，又皱了眉头，尤其是他明显发现有一个人故意挤苏若，往她身上贴。
他眸光沉了沉，拿着的剑瞬间就抵在了那人肩头上。
距离有些远，但加上他的手长和一把剑，这并不难。
附近的人猛的回头看他，那人更是一脸怒容的转头看向白礼卿，大叫：
“你干什么？！”
“请你别再靠近她。”他的声音很冷，像是拿着剑随便的搭在了那男子的肩上，但男子脸色变了又变。
肩上传来一阵阵疼痛之感，在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眸，深知惹到了不该惹之人。
怒气冲冲的说了一句：
“哪有女子这么不知检点的往人群里钻的！！看不见都是男人啊？！净喜欢往男人堆里钻，还怪上我了……”
然后往一旁挤了挤。
苏若脸色沉了几分，扫了那男人一眼，抬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直接把他举了起来道：
“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只警告你，心里没点b数吗？”
附近的人一见，连忙退开了些，那男子不算高，双脚一离地就恐慌了起来，连忙道：“这、这位小姑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他们、他们挤我！”
“我可没挤，我让路了。”
“我也是…”
四下人连忙摇头解释，生怕苏若调转矛头对准他们。
苏若将人放下，道：“我是着急出去懒得理你，你这种在人群中浑水摸鱼轻薄女子的人，多碰你一下都脏了我的手。”
何况也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小冲突闹出大矛盾，苏若只觉得晦气，不再看那脸色惨白的男子，直接往外去。
这下轻松多了，很快就到了白礼卿身边，白礼卿沉默着护着她从人堆里出去，出来后苏若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后退了两步。
见她面色不虞，白礼卿去了一旁的小摊子上，买了一包糖，苏若跟在他身后，被刚刚的事情一闹，已经没什么兴致了，也不想再去凑什么热闹。
看见白礼卿买了一包糖，苏若惊奇道：“你还吃糖？”
见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一脸惊讶，好似看见了什么新鲜似的，白礼卿笑说：“您觉得我不该吃糖吗？”
苏若：“呃……这倒没有。”
白礼卿剥了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见苏若更惊讶了，心里好笑极了。
他有些好奇，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吃一颗糖都让她如此震惊？
“您要尝尝吗？”他将那一包糖递到苏若面前，温声问道。
“好吃吗？”苏若本来没兴趣，但是不管是小说里还是她这次穿越了解和接触的男主，都是谪仙之类的形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感。
现在突然变成了“陌上人如玉，公子要吃糖”？
好似有点违和，但仔细一想也没什么毛病。
白礼卿怎么修行，不也还是个人吗？
“嗯。”白礼卿点了点头，拿出一颗糖来，替她剥开那一层薄薄的糖衣，然后给她。
苏若下意识张了下口，又连忙闭上，抬手去拿又不能直接捏糖，黏糊糊的，也不太卫生。
她便小心的去捏那剥开的糖衣，糖衣比较小，接过来还有些麻烦，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白礼卿倒也想喂她吃糖，只可惜不敢，只能遗憾的松开手指。
等苏若尝到了这颗糖的甜味，默了一瞬，好甜……
甜度过高，甜掉牙了都快。
她诡异的看了白礼卿一眼，两三下嚼了吞了。
钟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从远方传过来街上的人顿时抬头望了上去，漆黑的夜空上多了几只被点亮的机关鸟，正是从官府的方向而来。
接着便是绚烂的烟花，大街瞬间沸腾了起来，热闹的人声中，苏若快要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看见白礼卿对她说了什么，大概是新年道喜之类的话，苏若完全没听见，于是道：
“大点声！就这点声音还好意思说话？”
白礼卿没听清，人声嘈杂，满耳朵都是其他人的欢呼声和贺岁道喜声音，加上一些酒楼商铺特地请了人在店前表演，奏乐声响起来，更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不由得微微倾身靠向苏若，问道：“您说什么？”
他突然靠近几分，苏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道：
“我说，大声点，听不见。”
大声点？
白礼卿默了一瞬，然后提了提音量：
“新年快乐。”
苏若：“……”怎么这么听话，若是她在现代和朋友说类似的话，那朋友定然会凑到她耳边，恨不得将她吼聋了。
像白礼卿这样一本正经的服从态度，瞬间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说完之后，白礼卿还特别认真的用同样的音量问她：
“能听见了吗？”
苏若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白礼卿笑了起来，道：“您也是。”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苏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奇怪的抬头看他，但白礼卿在看着天上的烟花，精致完美的侧脸在街上的灯火下更加迷人。
漆黑的夜幕被空中绽放的烟花点亮，白礼卿的眼眶微红，眼廓有些湿润，唇畔却挂着满足的微笑。
这是他……第一次和师尊一起过年。
长蜀山之战前他一个人在千色居守岁，长蜀山一战后每一次新年，他都在寻找她转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