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们互相克
许默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老人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自己面前，用自己的死，换回了他的一线生机。
他永远都忘不了他的身体在他身前缓缓倒下，鲜红的血在胸前蔓延，染红了整片衣襟。
他慌乱地用手去捂，但依旧阻止不了往外冒的血液，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流向他的手臂、胳膊，然后滴落在地上。
那一年，他八岁。
“阿默，阿默。”
车越开越快，苏悦发现了许默的不对劲儿。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望着前方，但却没有焦距。
苏悦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够赶快回神。这样开车太危险了，幸运的是这条路上车少，行人更是没有。
但许默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车马上要脱离原本的轨道。
突然，前面转弯处迎面开过来一辆车。对方的速度也很快，眼见要撞上了。
“阿默，快停车，快停车。”苏悦抓住方向盘上许默的手，焦急地大喊。如果许默再不恢复理智，真要撞上了。
可能是苏悦抓的力道有些大，许默终于感觉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许默迅速转动方向盘，与对面的车辆擦身而过。
就差那么几厘米就撞上去了，而且两边的速度都很快。苏悦想都不敢想。
惊魂未定，心砰砰砰地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车戛然而止，对面车上的人下来敲打着他们的车窗。苏悦跟着许默一起下了车。
“怎么开车的，想死死一边儿去。不要自己死还非要拉上老子一起……”
对方骂骂咧咧，苏悦不停的道歉。
许默不想看苏悦委曲求全的样子，把她拉到身后。
“跟他啰嗦什么，直接找警察来处理。该负的责任我会负。”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拨打110。
对方看出许默不好惹，但看他之前开车不要命的架势。
而且他自己当时也是超速行驶，警察来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更何况没有真撞到，便骂着走了。
“阿默，你刚刚怎么了。”人走后，苏悦试探着问。
当时的许默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当时的状态就像陷入了梦魇之中，叫都叫不醒。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这场灾祸就无法避免。
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许默失神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而且与他而言肯定非同寻常。
苏悦问起，也只是出于担心，并不指望他会回答。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事情，苏悦无意探寻。
许默突然一把将苏悦拥入怀中，脸上的悲伤和脆弱在这一刻无处躲藏，尽数落入苏悦眼中。
苏悦心中的震惊让她忘了挣扎，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许默的动作。
那样的神情，是最不该出现在许默的脸上的啊！与现在相比，苏悦觉得许默哪怕最冷漠的样子，都要让她觉得心里好受许多。
“对不起。苏悦，对不起。”
许默嘴里重复着道歉的话，他是真得害怕了。
真心对他好的人已经死了，他想真心对待的人，如果再因为他出事，他想都不敢想。他的手越收越紧。
“阿默，我没事。我们都没事。你不是说过，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只要我们还好好活着，就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不是吗？”
苏悦说着安抚性的拍了拍他后背。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下来，才又说：
“你能不能把我放开，我们好好说话。”
许默见好就收，在惹怒她之前放开了手，脸上的神情也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软弱只是苏悦的错觉。
“刚才在车上没吓到你吧？”从事发到现在，许默到现在才有机会问上一句。
“吓到了。差一点就撞上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都快跳出来了。”
苏悦见许默恢复过来了，说话也不客气了。而且她也希望通过说话来转移许默的注意力。
“我错了，以后都不会了。”许默果断认错。他深知，这会儿一定不能和她对着干，她肯定会把陈芝麻烂谷子都给翻出来。
“这种事还能有以后吗？我爸妈只有我一根独苗，我要是出事了，他们上哪儿哭去？”
“苏悦，幸好你没事。”
劫后余生，许默万分庆幸。
“那是我人好，老天爷舍不得收我。”
“你不是说我才是老天爷的亲戚吗？他老人家一定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还说，要不是你开车不专心，我怎么会受你连累？”说完一个拳头打在许默肩膀上。
许默没有躲，力道并不大。
“悦悦，谢谢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悦一脸疑惑。
谢谢你的出现，让他觉得人生有了色彩，也谢谢她这次能够安然无事，他的梦魇才有希望结束。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阻止了这场意外。”
“阿默，我就说你克我，你非说跟你没关系。那现在呢？”
“嗯，你也克我，我们互相克。”
“谁和你互相克了？”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就这样一来二往的，所有的悲伤的、害怕的情绪也都散去了。
想开了便好。老奶奶的事他们已经做了该做的；车祸，也是虚惊一场，现在在回头去想，只觉得他们福大命大。
转了一圈再回到酒店，苏悦问前台有没有老人的消息，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回了房间，想是想明白了，但也没有玩的兴致了。
第二天，依然没有老人的消息。苏悦也放弃了。国庆假日已经接近尾声，苏悦他们也决定回去了。
“明年一定要提前买票，找个远一点的地方去玩。”在车里，苏悦开心地说。虽然遇到了一些惊心动魄的时候，但玩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好，想去哪儿玩？”许默问。
“现在想还太早，到时候再说呗。再说了，现在想去，到时候可能就不想去了。”
“见异思迁。”
“别上纲上线啊！去哪儿玩要看心情的。
兴奋的时候就想玩点刺激的，想安静的时候就想看个风景游个湖啊什么的。
或许心血来潮因为一道美食就去当地转一圈也说不定啊！开心最重要。”
“那你现在还想去哪儿玩？”
“不玩了，该收收心，准备上课了。阿默，你家不是就在平城吗？”
“嗯。”提到家，许默有些沉默。
“你出来也有好几天了，不回去陪陪家人吗？”
“他们都忙。”许默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哦！放假你就跟着我往外面跑，我怕耽误你陪家人。”
“不会。不出来也是我一个人，我们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