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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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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从的话回荡在秋风中,庭院空旷人少,这话听得过于清楚。

    赵士程突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他磕磕巴巴立即解释这位孙小姐不过是翰林院大学士之女,两人小时见过几面算是有些兄妹情分,这次大学士返乡探亲路过便在王府留客几日,连昨晚不辞而别也只是因家中有要事需得尽快回去一趟,并非不顾及她。

    唐婉看着面前之人像是个孩子一样慌张解释自己的错误不由捂嘴笑了,“世程哥哥,这是你家的事宜,不需说于一个外人听的。”

    “对我而言,你的感受很重要,我不想让你误会,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赵士程无比坦诚说着此话。

    并非让小桃多想,这话任谁听了都知晓其中暗藏的意思,她偷瞄了一眼唐婉,她眼中是这些时日没有过的喜悦。

    唐婉没有多谈及这个话题,那侍从还在亭子下方等着他家小公爷回府,自然也不敢多加让他停留。

    赵士程出院时碰到李氏媛,两人客套几句后便离去。李氏媛看到在亭台处观望其远去的背影的唐婉,不由叹了口气,她皱起眉头踏上台阶。

    “阿娘,是身子不适吗?怎么……”

    “婉儿,”李氏媛挥手让停留在院中的随从离去,她拉着唐婉的手欲言又止,思索半刻问道:“小公爷待你如何?”

    “自然是极好,上次在城郊还是他以身护我呢。”

    “那你待他又是何情意?”

    唐婉不知阿娘为何会问出此话来,她望着散落在院中的落叶不言语。其实女儿家的心思一眼便能看出,不言语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们两家本是世交,情意也颇好,只是最近听说翰林院大学士探亲路过此地留于他家做客,这大学士当年是小公爷的夫子,这孙小姐……”

    “阿娘,”唐婉反握着她的手微笑道:“我知晓,他方才与我说了,此事莫要担心,我也不似以前,既来之则安之。”

    也不知是求佛求上了道还是真有人治好了她的心病,李氏媛慈笑着送着唐婉回房间。既来之则安之,总会有对的姻缘出现。

    中秋佳节过后会有一天的放灯时节,也是祈愿年岁和乐,家人身体健安。好多人家都会选择在特定的时辰和地点燃放他们的烟火。

    唐家一如往年来到护城河畔燃放,依照唐闳的意思这里是阴山发家之地,是护百姓之所,也是他身为通判理应为百姓祈福的最佳的地方。

    唐婉举着手中的孔明灯,底下绑着几张小纸条,她走到唐闳跟前笑道:“阿爹,您这祈愿也太沉实了,不怕这灯架不住啊。”

    “你能不能盼阿爹好,想我这些年为朝廷兢兢业业,为百姓任劳任怨,被小人弹劾实感无言,我实在……”

    “心有力而余不足,苦矣!”身后母女俩人相互打趣一起说着,这话他每年都要说一遍,即便是个聋子也能让耳朵磨出茧子来。

    唐闳无奈笑着抖动袖子,“你们母女俩心还真是齐,每年都要打趣我一遍。”

    “听闻唐兄每年都在此处燃放烟火花灯,今夜本王也来凑个热闹,唐兄不见怪吧。”大老远就听到有一群的人脚步声往护城河畔而来。

    唐家几人不约而同的都往身后看去,仪王赵仲湜领着他家的一众人提着花灯缓步走来,而这一众人中有那位只在他人口中听到的孙小姐。

    她体态盈盈,步履生姿,清秀的面容一瞧就是大家闺秀,让人一觉笑眼生春,秋风吹动着但青色纱裙,腰间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最为其他的便是玉佩绳子上拴着铃铛。

    “原来是仪王,怎会见怪,看来今年是热闹了,”他打着哈哈上前迎接。

    今年的护城河畔确实热闹非凡,两家不期而遇,为国为民为家的祈愿心思都有了。

    赵士程提着花灯上前,还没等他喊出口,一旁的陆游也便提着花灯而来,他欢喜地轻唤了声婉儿。

    陆游也不露怯,过去一一和几位长辈问好,翰林大学士在路上也听说过他的轶事,也听过几首他写的诗,一直想要见见这位才子,今日倒是凑巧赶来了。

    他大大方方谈论着诗词方面,只流露才华未显露一点媚人权贵之势,对于他的品行大学士颇为满意,笑着拍着他的肩道:“日后倘若高进为官,也依旧记着此番心性才是。”

    “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为百姓谋福祉。”

    一套寒暄之词下来,河畔已经分成了几个阵营,几位朝廷之人在一旁居然喝酒闲谈起来,两位人母在一侧的小桥说着家中琐事,至于石梯河畔几位才子佳人将花灯挂在一侧的树枝上,准备燃放早就备好的孔明灯。

    “婉儿……”赵士程和陆游两人同时唤着她,瞧他们的意思是想让她扶着一起燃放手中的孔明灯。

    唐婉愣了半刻,她还未开口,另一侧在地上捣鼓的孙小姐抬头望着回头看他们的那位姑娘,其实她在王爷府听到过她的才气,在山阴之地要论才女样貌样样独占鳌头的女子屈指可数,不过她今日一见倒也觉得此话不假。

    “婉儿,我可以这般唤你吗?可有字?”她笑盈盈问道。

    唐婉也冲她微笑点头示意,“字蕙仙,不过他们都唤我婉儿,孙小姐字何许?”

    “仲铃,”她说着将腰间的铃铛握在手中,侧头回望了一眼赵士程,“小时士程哥哥说我的笑像铃铛作响,便也就给我赐了这个字,后来阿爹也觉这字托我,也便就此以名。”

    “原是如此。”

    唐婉低声喃喃着,她起身将地上的孔明灯扶起,孙仲铃透过红亮的孔明灯问道:“婉儿,你想祈愿什么呀?”

    “希望阿爹阿娘健安常乐。”

    “你不为自己祈愿吗?”

    唐婉看着孔明灯下的纸条,想到昨晚升在空中的各式花灯,那时她已将自己的心愿告知了月亮,或许只有自己和月亮知晓吧。

    孙仲铃见她半天未开口便自顾自说着:“我阿娘离世早,阿爹也未曾再续弦,当时年幼不懂,如今倒也想遇到一个如阿爹一般只待我真心好的良人,不过,”她话锋一转,“我想自己心仪的会更好吧。”

    死后不复娶前世倒也有人这样为唐婉而为,只可惜她当时并不知晓,说来也荒诞,这话还是孟婆告知她的。

    陆游提着花灯上前,欢喜道:“婉儿,你这个给你。”他说着从袖中掏出用竹子编织成的一只小兔子,“以前你总嚷嚷着说嫦娥有玉兔,眼下你也有一只了,当时见你在街摊上观望许久就知道你定喜欢。”

    那兔子确实编织极好,几乎可以说是惟妙惟肖,也难为他还记得小时候游街时看中的那只兔子,当时两人身上没有银子,等回家拿银子出来时,那商贩早就不见了,而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

    唐婉笑着接下那只兔子,转身将此系在他还未燃放的灯上,“务观哥哥,兔子属于嫦娥,让它带着你心中的祈愿之事送达月亮,想来会更容易实现吧。”

    “可是婉儿,这是我编制了许久才编制好,想着送你的。”陆游微微皱起眉头。

    话音刚落,一阵焰火在前方绚丽绽放,街边百姓在一侧欢呼着,系有一只兔子的孔明灯也在此刻随着秋风而起,在烟火照耀下看得格外清楚。

    年少喜爱之物会变,此刻他编织的兔子属于嫦娥不属于唐婉。

    赵士程此刻朝唐婉走去,在他腰间也有一个铃铛,唐婉被这铃铛声给吸引过去,可还没有看仔细就听到噗通一声一人失足掉在河中。

    孙仲铃本想走到赵士程身侧,可夜里没看脚下的石子,崴脚便滚落水中。在前方小桥边的几位长辈立马上前焦急喊着。

    赵士程纵身一跃跳入河中拽起落水姑娘往岸边走,所幸她只是呛了几口水,秋季河床低这才没出事。

    “士程哥哥,我方才怕极了。”她呜咽依偎在赵士程的怀中,可赵士程立马将她扶正,抬眼看到唐婉正望向他,他手一丢,孙仲铃失了重心一下便栽倒在地。

    “仲铃……”大学士急匆匆赶来扶起她,问她可有事。

    “士程啊,恐怕需要你背仲铃回去了,先不要顾虑那些礼节,反正你们日后也是要成亲的。”赵仲湜在身后关切着看向坐在地面发抖的姑娘。

    “父王,你方才说什么?”赵士程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他一直用余光看着站在他身侧的唐婉。

    翰林院大学士此时在王爷府中留客其实也是为了这事而来,这门亲事是皇后的意思,她之前见到孙仲铃甚是喜欢,也听说她名字和腰间铃铛由来,便也做主成全了这么亲事,更何况赵士程快将至而立之年一直迟迟不肯娶妻,身为宗亲皇族恐遭人非议,即便他在山阴之地,但皇室名声传出去也有损颜面。

    本来这事需要他们两家从长计议后再同两个孩子说,可今日这事一出便也顾不得那么多思虑了,这样也不防孙仲铃的名声。

    唐婉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往后倒退几步,也踩上石子,幸得陆游在其身后扶住她。

    “婉儿,你脸色似乎不太好,怎么了?身子又不适了吗?”陆游一脸担忧。

    听到这话赵士程更是心中有千万只蚂蚁缓慢爬过,但他此刻要是上前解释不仅失了礼数,还会将唐婉陷入困境中,他沉稳道:“父王,仲铃再怎么说也是女儿家,此刻我背回去恐不妥。”

    语罢强装淡定走向唐婉,眼中满是关切之意,“婉儿,你是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帮忙?可否同我母妃扶着她一道回去。”

    “我……”

    “婉儿,你先跟着王妃一起将孙姑娘送回去,到时我让随从在王府门口等你。”唐闳十分义气地说着。

    陆游其实想说她身子不适想送她回去,但话到嘴边就被应声赶来的随从打断咽回口声,说是老夫人脚滑摔伤了腿。

    “婉儿,我……”

    “我不打紧,你回去吧。”

    就算她此刻身子不舒服,对于陆游来说,孝义总是比自己重要。

    唐婉过去扶住颤颤巍巍冻到发抖的孙仲铃,一直揉搓着她的手,“阿娘,阿爹,我先送仲铃回王府,你们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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