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悲愤
江州市安定医院。
在这座精神病院里，病人沉溺在各自的幻觉里无法自拔。
由于无法终止内心情绪的翻涌不熄，无法摆脱令人绝望的窒息，于是深陷在自己铸造的泥沼中，囚禁在心的牢笼里，日复一日，接受如人间炼狱般的折磨。
胡虎、范文彪、吴萌萌三人提着果篮，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
院长亲自将郝静带了过来。
并一再叮嘱，“不要说一些刺激的话，郝静的病非常严重，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完全素颜，穿着病号服的郝静坐到了三人的对面，吴萌萌看着郝静，依然能感觉出郝静当年美丽的样子，如果不是坐在精神病院，吴萌萌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精神病患者。
吴萌萌首先和郝静亲切的互动起来，聊聊家常，聊聊在精神病院的日常生活，聊聊花花草草的、小猫小狗的，郝静的状态跟正常人似的。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找我？”郝静突然问道，好像意识到这三人来找自己似乎是有目的的。
“郝静，是这样的，其实我们是公安局的，来找你，是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公安局的，我不见”，郝静说罢站起身就走。
吴萌萌一把上前拉住郝静：“郝静，我们是来帮你的，相信我们，一定要相信我们”。
“帮我？我有什么需要你们帮的？”郝静说道。
“有一个人你一定认识？”
“什么人”。
“赵光”。
“啊……”，郝静突然啊的一声尖叫，把吴萌萌吓一跳。
“不见，不见，不见，不见”，郝静突然就陷入一阵癫狂状态。
很快工作人员看到这个状况就赶紧跑了过来。
“郝静女士这个状态需要立即送回病房，你们还是择日再来吧”。
胡虎见状，再问下去，这郝静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也只好先离开了。
“老胡，这个案子的关键人就是这个郝静，没想到疯了”，范文彪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是啊，十几年了，没想到竟然成这样了”，胡虎感叹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郝静是被高峰逼疯的？”范文彪说道。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哪一种？”
“郝静因为吴荟的死，导致自己精神出了问题”，胡虎说道。
“老胡，你怎么还替高峰说话了”，范文彪说道。
“文彪，不是我替高峰说话，而是所有的推测必须要有证据支持，我们的对手是隐藏在背后的高峰，从506案来看，这个高峰可是北方政法大学的高材生，虽然被开除了，但是绝对非一般的对手，所以，我们必须要反推任何一种可能。”
“嗯懂了，还是老胡你想的仔细，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自从我们查刘辉自杀案以来，明明是自杀案，为什么我们还在查”。
“是啊，老胡，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查下去”。
“因为案子还是存在很多没有解释清楚的地方，对吧”。
“嗯”。
“而通过老刘这个案子，我们知道了赵光，知道了赵光，又牵扯出506案，牵扯这么多东西出来，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人把这两个案子关联起来”。
“我也在怀疑阿，老胡，总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
“文彪，我觉得，从现在开始，我才真正开始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了”。
“胡厅，范队，你们怎么才开始感兴趣，我早就觉得这个案子很多疑点了，你看看郝静，看起来是正常人，一提赵光，就吓死人，还有阿，你们注意看没，精神病院里的人都奇奇怪怪，鬼鬼祟祟的”。
“精神病院的人不奇怪，哪的人奇怪”。
“不知道，总感觉他们是另外一种奇怪”。
“萌萌，你说的这些，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文彪阿，你尽快安排人调查一下这家精神病院，接下来我们还要调查走访一下，郝静当年住进精神病院究竟是什么原因”。
“好的，老胡，这事我会尽快安排”。
胡虎越来越觉得刘辉一案就像一个江州市海面上的巨大漩涡，迟早会把所有人都吸附进去。
赵光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刘辉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郝静的疯，是真疯，还是假疯？
506案二审时，郝静为什么要当庭翻供，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辉为什么要选择自杀，是为了什么？
刘辉在自杀之前，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司马晓光究竟起着什么作用。
“文彪，去检察院，找司马晓光”。
胡虎突然说道。
“好”，范文彪转了个向，一脚油门，向检察院方向奔去。
“司检，又见面了”，胡虎一脸微笑说道。
“胡厅，你们又来了，坐、坐、坐”，司马晓光说道。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所以又特来请教”，胡虎说道。
“胡厅，但说无妨”。
“郝静我们已经见过了，但奇怪的是，郝静说当年她的那份笔录是赵光和你逼她这么说的”。
“她真这么说”，司马晓光突然怔住了，随即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她就是这么说的，不过还好她是个精神病人，不可当真”，胡虎说道。
范文彪和吴萌萌在旁边都惊呆了，没想到胡厅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在司马晓光面前睁眼说瞎话。
“不可能，郝静她不可能这么说”，司马晓光说道，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那就奇怪了，当然我还是宁愿更相信你多一些，毕竟郝静疯疯癫癫的”。
“胡厅，你听我解释，那天晚上郝静因为被高峰使用暴力，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所以连夜找到赵光，赵光把她带回刑侦大队，当时他们俩聊了很多。赵光把所有经过和过程都和我讲了，第二天我就赶了过来，给郝静做了笔录，完全不存在我们逼迫她的情况”。
“如果不是你们逼迫的话，有点不符合逻辑，郝静难道不知道如果高峰被判谋杀，那她就涉嫌诱导吴荟自杀，同样是要坐牢的吗，她会这么傻吗？”
“可是那天，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说就算自己坐牢也要把高峰送进监狱”。
“她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好的，司检，你觉得法官信你还是信郝静？”
“胡厅，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司马晓光”。
“不不不，我是实事求是,你们可能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司马晓光脸开始有些黑了，拉长了脸继续说道：“既然胡厅说我们另有目的，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搞垮江州实业，有人授意你们这么做”。
“胡说”，司马晓光怒道。
“司检，我说的不对吗？”胡虎依然是一脸微笑看着被激怒的司马晓光。
“胡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断是非的大侦探，没想到居然也是个糊涂人”。
吴萌萌在旁边都开始着急了，范文彪示意吴萌萌不要插嘴。
很显然，胡虎是在故意激司马晓光，范文彪看的出来。
胡虎继续微笑道：“司检，糊涂的恐怕不是我，而是司检您呐”。
“胡厅，你这么说我就有些不解了”。
“司检，如果郝静真的像我所说，一口咬定是你们逼迫的，你和赵光恐怕涉嫌职务犯罪了”。
“胡厅，我还是不明白”。
“这么说吧，如果高峰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和赵光”。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郝静所说漏洞百出，但是高峰没有再追究你们涉嫌职务犯罪，说明高峰心虚，因为他知道郝静说的就是事实，如果再追究你们职务犯罪的话，恐怕会夜长梦多、画蛇添足”。
“所以说，胡厅，刚才你是在试探我？”
“我只是想弄明白，究竟是谁在说真话，谁在隐瞒”。
“原来如此”，司马晓光长吁一口气。
“我想，现在司检可以和我们敞开心扉，好好聊聊刘辉了。”
“胡厅，果然名不虚传，通过一个漏洞，就能分出一些东西了”。
“初到江州，涉案之人有没有和高峰串通，我还不甚明了，刚才一试，司检切莫怪罪”。
“既然胡厅这么说，我怎么会怪罪呢，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讲”。
“就从刘辉调到江州开始说起吧”，胡虎依旧是微笑的说道。
2007年12月。
就在赵光死后的两个月，刘辉顺利调到了八里区刑侦大队。
刘辉向组织上隐瞒了自己和赵光的私人关系。
八里区刑侦大队没有人知道刘辉来这的想法，对外的说法，都是为了孩子上高中，才调过来的。
王巷看了刘辉在高市的履历，很看重这位老刑侦，刚好赵光以前跟的案子现在缺人，于是王巷将厚厚一沓案卷交给了刘辉，并一再嘱咐刘辉一堆话，大概意思，刘辉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听话”。
而就在刘辉调过来之前，罗杰被王巷申请调走了。
王巷现在要确保自己的队伍里都是听自己指令的，那些听不进自己劝的，王巷只好请他们另谋出路了。
刘辉知道赵光与王巷之前闹的很不开心，所以对于赵光，刘辉在王巷面前只字不提。
对于王巷安排的事情，刘辉都非常上心。
刘辉的刑侦经验非常丰富，有什么难搞的案子，只要刘辉在，基本能迎刃而解，刘辉很快获得了王巷的信任。
王巷甚至在大会上当众表示：“刘辉就是八里区刑侦队的基石”。
为了省事，王巷又将部分权利下放给了刘辉，凡是刘辉想调查的案子，一律给予便利，又将新调过来的新人吴洪斌安排给刘辉带。
通过大半年的铺垫，刘辉觉得时机成熟了。
利用王巷给予的便利，秘密查阅了所有的关于506案的案件资料。
自从刘辉调过来之后，八里区刑侦大队屡次受到组织的表扬，不仅如此，王巷升职了，由二级警司升为一级警司。
在一片祝贺声中，王巷组织了一次团建。
八里区刑侦大队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自赵光副队与王巷大队闹矛盾以来，整个刑侦队的团队氛围非常差。
王巷那天晚上喝多了，王巷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散场的时候，没喝酒的刘辉负责送王巷回家。
喝多了酒的王巷话有点多，在车上东扯西扯的。
“刘辉，高兴，今儿是真高兴”。
“王队，今天喝了不少吧”。
“还好，还顶得住”。
“今天一共喝了五瓶白的，王队今天怎么着也喝了一斤”，刘辉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一边打着方向盘。
“一斤白酒，算不了什么，你要是喝，我还能喝”，王巷说道，嘴里却大声的喘着气。
“第一次和王队喝酒，才知道王队海量，自愧不如”。
“兄弟”，王队突然话锋一转，称呼刘辉为兄弟，“喝酒是感情的润滑剂，你别以为我们搞刑侦的光知道埋头搞案子，这是远远不够的，是上不去的，要进步，就要喝酒”。
“王队，你说的有一定道理”。
“兄弟，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在高市搞了那么多年，为什么没上去？你没反省下，自己的问题在哪吗？就是不懂应酬”。
“王队，我的事就不说了，混的不好，怪不了别人”。
“多跑跑，慢慢你会懂的，我看你业务精通，一把好手，以后跟着我，放心就是了”。
“明白”，刘辉应道。
“别以为我们查案子就只知道查案子，有时候查案子也是人情世故，明白吗？”
“嗯”。
“你知不知道我们以前有个人，叫赵光的，不听我劝，最后被人搞死了”，王巷说道。
“赵光？”刘辉假装不知道赵光这个人。
“算了，不说他了，我刚才说的是酒话，你别，总之，你记住，我让你查的要查，不让你查的，不要查，否则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事的”，王巷酒后真是拿刘辉当兄弟了，掏心窝子说的这些。
“明白”。
“明白就好”。
刘辉将王巷送回去之后，回到住处，一头扎进了淋浴室，悲从心起，任由雨洒喷涌而出。
赵光是被人搞死的，这是一个大队长说的，刘辉不敢想象，江州这个地方，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很快，悲愤之情化作无言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