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无声的诅咒
“看那女孩一脸茫然的样子，恐怕还不知道呢吧。不过这也不意外，毕竟这是帝都魔法学校新出的规定，消息还没传到偏远的地方。再说了，进入魔法学校的推荐信可与我们这些平民没什么关系，也没人关心这些。”安东尼双手叉腰，低头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女孩。
“不过，推荐信这种东西不应该是由家族成员送去审核吗？哦，我明白了，西蒙。既然这女孩跟着你来到这儿，她是孤儿，对不对？”
其实并不是，艾丽丝只是父母离世，她还有祖父和叔父，以及一众堂兄弟姐妹等亲属。
不过也差不多了。
从某种情况上来说，有这群亲人甚至还不如当个孤儿呢。
之后，艾丽丝从西蒙那里得知了推荐信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上午的时候，西蒙托人帮她打听过了，这是半年前新出的规定。
据说是为了节省入学测试的支出费用而设立的。
魔法师在整个诺兰蒂斯大陆都是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不止是圣雷利帝国，去其它国家的魔法公会也同样可以任职。
因此，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有学习魔法的天赋，想去碰碰运气，但能真正通过测试入学的少之又少，还有不少人妄图用魔术之类的小把戏来骗取入学名额。
所以魔法学校半年前就取消了入学测试，改用推荐信制度。
“……你需要一位当地德高望重的智者来给你写推荐信，艾丽丝。取消测试改用推荐信制度，这听上去确实很不公平，不过规定是这样，我们也只能遵守。”
“你是从遥远的毛虫小镇来的，这里几乎没有人认识你，要拿到这封推荐信可不容易，所以这些天你需要多让附近的居民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是个有天赋的人。”
西蒙表示，暂居在赛罗拉城的这段时间内他会尽力帮助艾丽丝，不过最终能否成功还不一定，话说到一半时安东尼却突然打断了前者，转而去和艾丽丝套近乎。
“她一定会通过的，西蒙！我有预感，我的直觉一向非常准。女孩，这样一来我也算帮过你了，你拿到魔法师执照后可要记得我的好呀。”
得到艾丽丝肯定的答复后，安东尼十分高兴，不再去计较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输给西蒙的那件事，作为一名优秀的冒险家，他还有很多更加有趣的经历没有说出来呢。
“这么说，你们原来就一直待在维赛萨斯？”
“好吧，这次带来的东西算你们赢了。新鲜的银月鱼确实是第一次出现在赛罗拉城的集市上，我过去从来都没有见过。”
“不过，我不久前还去了极限边境探险。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魔女，就和传闻中说的一样，魔女长着一头茜色如晚霞般的长发，我敢说整个赛罗拉城都找不出那么美的女人！”
话题一谈及美丽的女人，在场的无论是年轻的毛头小伙，还是年长的老男人，都打开了话匣。有人提醒安东尼不要谈论有关魔女的事情，但很快就被想看美女的声音给盖过了。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真的有那么美吗？安东尼，你能不能画出来让大家看看？”
“你遇到的那个魔女，比住在东街区的莱娜小姐还要好看吗？”
看到众人对他的故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安东尼的虚荣心终于是再次得到了满足。他嘴角含笑，不紧不慢地抬手示意大家别急。
“别急呀，听我慢慢说嘛，再说了我又不是画家，怎么能画得出来，你们就全凭想象吧。别说是什么莱娜小姐了，我都说了整个赛罗拉城再也找不出那么美丽的一张脸。”
“安东尼，我听说帝国最美的女人，是那位卡莉薇瑞娅殿下。你见到的那个魔女也有公主那么美丽吗？”
“这……我又没见过公主，我比较不来。”安东尼连忙摆摆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要是被有心想陷害他的人听去，冠给他一个污蔑皇室的罪名可就糟了。
不过安东尼内心已经有了答案，普通平民或许还对神秘又尊贵的皇室充满了憧憬与好奇，他可是见多识广。
那些公主王子不一定生得美丽，说不定比普通人还丑。
看到安东尼仅凭一张嘴随便说就大出风头，迪伦实在看不过去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讥讽：
“遇到魔女还能活着回来，难道魔女没有把你的血放出来沐浴吗？我猜一定是因为你大半年都不洗澡，连魔女都被臭晕过去了吧。”
听到迪伦的打趣，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嬉笑声。
安东尼紧咬后槽牙，不满地瞪了迪伦一样。
“当然没有，魔女一见到我就被我吸引了，还要请我去她们那里做客呢。”
这话就明显是吹嘘了，不过仍是有男人向安东尼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迪伦双手抱胸：“是吗？安东尼，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开玩笑，我不回来怎么行？魔女……”
安东尼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被一声呵斥给打断。
“够了！别再开这种玩笑了，不要当众提那东西的名字！”
很快，类似的附和声也在来往的人群中响起，甚至连刚才凑热闹的人也心有余悸地闭上了嘴。
魔女，邪恶与混沌的化身，灾厄的源头。
很多人的内心还是畏惧和忌惮魔女的存在，哪怕他们从来没见过所谓的魔女。
或者说，正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更怕。
见围观的人数不断减少，安东尼有些不悦地嘟囔了几声。
“别走呀，你们怕什么呀？这可是繁华的赛罗拉城，至少有三个魔法公会的总部设在这里。如果真的有魔女作乱，那些魔法师会用光明圣火将其烧成灰烬的。”
“你快闭嘴吧安东尼，我可是听说魔……那、那东西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呼唤声，你再说下去，那东西真的出现了怎么办？”
安东尼简直被这些人的胆怯给气笑了，“我就说了，怎么样？魔女是吧，与恶魔苟合的污秽之物，有本事来抓我呀！”
说完，安东尼特意停顿了几秒钟，无事发生。
“看吧，根本没事，瞧把你们给吓得。”
“好了，不说就不说吧。对了，西蒙，我好像一直没看到史蒂芬，他人呢？上次史蒂芬托我给他介绍一位姑娘，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不来认识一下吗？”
安东尼提起那个名字后，西蒙一行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安东尼却仍是不明所以地追问，西蒙只是告诉他之后再详细说。
————
集市上，艾丽丝带来的新鲜银月鱼很快被抢购一空。回去的路上，看到十字街旅馆的招牌，艾丽丝又想起了帕帕拉提。
他一个死灵法师来赛罗拉城做什么呢？十有八九是干坏事。
帕帕拉提还说自己住在十字街旅馆，可艾丽丝却并没有查到他的住宿记录。
难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骗她好玩吗？
最终，艾丽丝还是忍不住询问了西蒙的看法。
旅馆角落的餐桌上，西蒙面色凝重。
“你遇到了自称死灵法师的人？”
如果是先前，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从艾丽丝嘴里说出来，西蒙肯定认为这女孩在胡说八道，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后，他知道艾丽丝不是这种故意撒谎吓人的性格。
西蒙：“那个人后来还找过你吗？”
艾丽丝摇了摇头，正准备说没有时，一抬头却看到挂在木制屋顶上的吊灯突然断裂，急速地下坠砸向了坐在对面的西蒙的脑袋。
“危险——！”
艾丽丝失声尖叫，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无力阻止。几十斤重的金属吊灯从高空坠落，距她不足半米远的西蒙被砸到在地。
碎裂的玻璃灯罩，伴随着飘飞的火星和鲜血肉沫，就那么飞溅在近在咫尺的艾丽丝的脸上。
“啊啊啊啊——！”
骤然发生的惨烈一幕让艾丽丝眼前一黑，她不受控制地惨叫着，身体脱力向后瘫软倒去。
怎么回事？那个吊灯……
西蒙……西蒙死了吗？
“艾丽丝！你怎么了？醒醒！”
这是……西蒙的声音？
视线重新恢复后，艾丽丝震惊地发现西蒙根本没事，反倒是后者焦急地询问她怎么了。
“诶……？我这是……”艾丽丝从地上坐起身，越过西蒙的肩膀，发现几乎整个餐厅里的人都神情惊恐地向她这边看过来。
艾丽丝仰起头，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灯还是好好的挂在上面。
“你刚才是怎么了？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大叫一声，把我都吓到了。”西蒙叙述了刚才他眼中发生的一切。
所以，她刚才是产生幻觉了吗？
西蒙说她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太累了。
“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听梅露尔今天早上你才回来。”
惊魂未定的艾丽丝捂着还在怦怦直跳的胸脯回去了。
她躺在床上，刚才那一幕血腥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她一闭上眼就萦绕在脑海无法散去，怎么都睡不着。
这时，弟弟艾萨克推开门进来了。
“姐姐，我给你倒了杯牛奶，我记得母亲说过睡前喝牛奶可以做个好梦，你也试试吧。”
“是吗？谢谢你，艾萨克。”
弟弟的关心让艾丽丝欣慰又感动，她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正要从弟弟手中接过牛奶时，后者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到，摔倒在了床边。
艾丽丝连忙起身去看，万一碰到头就不好了。
“艾萨克，你还好吗……”
眼前的一幕让艾丽丝呼吸一滞。
床边的地板上，弟弟的身体四分五裂，大股大股的鲜血正从身体里不断涌出。
不、不可能！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怎么可能会……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时间似乎都停滞了那么半分钟，等艾丽丝再次恢复意识时，就看到弟弟正担忧地推搡着自己的胳膊。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他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等再站起身时，就看到姐姐突然僵立着不动，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艾萨克，你哪里有受伤吗？”艾丽丝一把抱过弟弟，宛如劫后余生一般用抖个不停的手拉着艾萨克的手脚来回查看。
“姐姐我没事，只是手指擦破了点儿皮。”艾萨克举起自己的左手，确实如他所说，就只有拇指一侧有一处几乎看不到的擦伤。
艾丽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来来回回巨大的情绪波动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抬手拍拍弟弟的脑袋，嘱咐他回去休息，随后就一头倒在枕头上，沉重地喘着粗气。
艾萨克离去时仍是担心地朝屋内看了看。
姐姐是怎么了？
————
艾丽丝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尽管睡眠时间很久她却并没有休息好。几乎是一天一夜没有停息的噩梦，反倒让她的精神状况更糟糕了，连吃过晚饭来看望她的梅露尔都吓了一跳。
“艾丽丝，你、你这是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生了一场重病。”梅露尔走过去用手摸了摸艾丽丝的额头，一层粘腻的冷汗。
“我一会儿去找个医生给你看看吧，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就是有点冷了，我去热一下。”说着，梅露尔拿着食物走向房间一角的壁炉，她蹲下身，尝试让火焰烧得更旺一些。
艾丽丝神情萎靡，无意识地扭头看向梅露尔所在的位置，却看到原本静谧温馨的壁炉中突然喷涌出几条赤红色的火焰，将梅露尔的身体整个吞没。火焰在她身上熊熊燃烧，顷刻间便化作了灰烬。
艾丽丝嘶哑的尖叫声回荡在房间里。
“梅露尔！梅露尔！”
“我在这儿呢，怎么了？”听到艾丽丝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梅露尔急匆匆地赶来。
艾丽丝面白如纸，瞪大失焦的湛蓝色眼睛来回在她身上查看。
“梅露尔，你、你被烧伤了吗？”
“烧伤？怎么可能，我好好的，刚才就只是衣袖前段被一点火星烧到了。”
梅露尔伸出双臂，两只手掌毫发无损。
艾丽丝长舒一口气，坐回到了床上。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在阵阵发冷。
耳畔梅露尔焦急疑惑的话语也好像隔着一层介质一般听不真切。
但这个时候，艾丽丝倒有些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请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别人，好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在我的家乡，背弃承诺的人是会遭到诅咒的。”
熟悉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之中，帕帕拉提，一定是帕帕拉提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