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往事
每天都会更换的床单被褥，干净整洁的羊绒地毯，整个房间的光源都由光魔法球提供，照明比蜡烛和油灯都亮，而且安全卫生。
这真的是艾丽丝有史以来住过最好的旅馆。
他们入住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但只要有需求，旅馆仍能提供加热的餐食与洗澡用的热水。
艾丽丝品尝了迪伦极力推荐的鳗鱼馅饼和洋葱汤，但口味这种东西因人而异，艾丽丝实在没法接受这两道菜，而且她答应要带布莱克去吃烤肉，为了尽快兑现诺言，弟弟艾萨克睡着后，就带着布莱克出发了。
西蒙告诉她，往北边走过三个路口就是赛罗拉城最大的夜市，会一直营业到第二天早晨，而夜市上也确实是卖烧烤更多一些，正好符合艾丽丝的需求。
居民区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很多人已经熄灯休息。但当艾丽丝走过最后一个路口后，面前又是另一番热闹的场景。
空气中满是孜然和木炭燃烧的气味儿，当然也少不了肉被烟火烧灼散发出的浓郁煎脂味儿。
是熟悉的，肉被火烧过的味道！
布莱克猛吸了几下弥漫在周围的香味，扭头看向艾丽丝的眼睛亮晶晶的，而站在一旁相距半米远的艾丽丝甚至都听到了他喉咙里口水咕噜咕噜响的声音。
看起来是馋坏了。
艾丽丝没有多做迟疑，直奔了西蒙推荐的那家烤肉铺子。
突然，一个提着花篮的女孩冷不丁从旁边冲出来，拦在了布莱克面前。她比布莱克矮了一大截，只好把手中的花篮高举过头顶。
“先生您好，伊颂节快乐！给您的女伴买束玫瑰吧，这是产自佛洛斯郡的卡罗拉玫瑰，可好看啦！”
玫瑰浓郁不带遮掩的香味儿窜进鼻孔。
这个女孩是要把这些花给他吗？
迷迷糊糊之间，看到有人给他递东西，少年下意识地直接伸手把整个花篮接了过来。
女孩只觉得手中一空，随后惊讶地发现对方把花全拿走了，她还以为遇上了一位豪气的先生要把她的花全包了呢，开心地连连鞠躬道谢。
“多谢您的惠顾！这些一共是9枚银币。祝福您和恋人永远幸福甜蜜！”
说完，女孩用充满期待和激动的眼神注视着布莱克，但后者却毫无反应，甚至疑惑她干嘛老盯着自己看？
女孩只好提醒道：“先生，您还没有付钱……”
钱？
是那个紫红色的小圆片吗？
他哪里有那种东西？
于是，布莱克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没有钱。”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女孩直接愣住了，她以为对方是想不花钱强抢她的花朵，急得冲上去就要把花篮夺过来。
艾丽丝：“是9枚银币是吧？”
听到旁边的少女说话，女孩收回了手，很认真地点点头。
“对，如果您要买下所有的花。”
“我们买了这么多，能不能便宜一些？”艾丽丝一边问一边取出钱袋。
因为银月鱼还尚未卖出，珍珠也放在身上，艾丽丝手头并没有什么钱。不过出发前西蒙直接给了她一百银币外加一些零碎的铜币，让她这些天先在赛罗拉城里四处逛逛，等所有的银月鱼卖完再按分成算。
女孩犹豫了一下，想到她今天就没卖出去几朵花，如果花朵烂掉她又要被福利院的嬷嬷打骂。现在这位女士愿意把她的玫瑰全包下来，降低价格总比一朵都卖不出去好呀。
“那就……7枚银币，再加50铜币，不能再少了。”
“好，成交。”
艾丽丝付了钱，女孩再次激动万分地表达了感谢。
“感谢您女士，您和情人一定会幸福的！”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反正也是个路过的卖花小女孩，和她的生活没什么交集，艾丽丝也没有去解释。
看着女孩唱着歌离去后，布莱克提起手中的花篮。
“这些花是我们的了吗？”
“对，我们付钱买下来，自然就是我们的东西。”艾丽丝解释道。
布莱克对钱没什么概念，但今后生活中肯定不可避免要接触这些，艾丽丝也希望能通过这些实例教会他。
她买这些玫瑰也没有什么用，而且价格也不便宜，只是看到都午夜时分了，小女孩还孤身一人在街上卖花，就帮她一把。
艾丽丝看了一眼簇拥在花篮中娇嫩欲滴的玫瑰，心想回去给梅露尔也分一些，应该没有女孩不喜欢美丽的鲜花吧。
————
“欢迎光临！两位想吃点什么？”
烤肉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留着胡须的金发男人。可能因为常年被油烟环绕又不那么在意个人形象，他的头发结成一缕缕，凌乱地扎在脑后。
客人一进门，他就看到一对少男少女手中的一篮玫瑰花，加上现在是正是准备庆祝伊颂节的时候，此刻又是半夜，顿时心中了然。
“要不来点苹果酒放松一下？之后两个人进入状态更快一些。”
老板意味深长的微笑，让艾丽丝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很快读出了这句话里暗藏的深意，脸颊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抹绯红。
而布莱克显然是听不明白的，他还在一个劲儿地问艾丽丝：“什么是苹果酒？”
艾丽丝拒绝了老板的建议，并且告诉布莱克不要喝酒。
艾丽丝翻开菜单，她本想着点各种肉串，就像她之前烤的那种，但对方递过菜单后，她很快被首页占了巨大空间的招牌菜吸引了。
“就点这个吧。”艾丽丝指向菜单。
看到艾丽丝手指的位置，烤肉店主稍显惊讶。
“你们是还有朋友要过来吗？”
艾丽丝否认了。
“就我们两个，怎么了吗？”
“女士，我知道很多人都是听说我家秘制的烤羊十分美味才来的，不过我建议一整只烤羊还是五到六个人一起食用比较好。您再看看其它菜呢，或者您可以考虑和其他人拼桌。”老板委婉地表示一只完整的烤羊对她们俩来说太多了。
“不用了，就这个吧。”艾丽丝合上了菜单。
见客人如此坚决，烤肉店老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告知她需要等待的时间可能会久一些。
看到布莱克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艾丽丝又追加了几份烤得快一些的肉串。
老板再次吃了一惊，嘴里念念有词地去了后厨。
普通的烤肉很快端上了桌，艾丽丝不是很饿，全让给布莱克先吃了。
终于尝到了期待已久的烤肉的味道，少年三两下狼吞虎咽就将面前的烤肉一扫而光。
相距不远的另一桌客人看到这一幕，悄悄与同伴吐槽。
“这是饿了多久啊？”
等待烤羊上来的时间里，艾丽丝觉得这是个难得的两人独处的时候，过去她总是在为挣钱的事情劳神烦恼，现在终于有时间了解一下对方。
“布莱克。”
“嗯？”少年意犹未尽地咽下最后一口肉，抬头望向艾丽丝。
“你还记得遇到我之前的事情吗？”
布莱克一开始不会说话，对人类的生活也完全不了解。还有他身上那些奇怪的特性，让艾丽丝甚至一度以为他是魔物变的，但之后与那白袍法师在一起，后者却对布莱克毫无注意。
来自帝都，为皇室工作的法师，鉴定魔物的能力肯定很强。
连他都没发现，会不会说明布莱克就是个有些不寻常的人类呢？
到现在艾丽丝也搞不明白了。
可她又不能直接问布莱克，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开口。
艾丽丝希望可以从他的回忆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到底来自哪里，遇到她之前为什么会一个人流浪，他的家人在哪里。
遇到艾丽丝之前？
布莱克耸起眉头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他睁开眼睛后，就在一处悬崖峭壁的斜坡上，下方数百米是一片看不到头的，正在熊熊燃烧的森林。那时天气很热，直接面对阳光的岩石被晒得滚烫，但对他毫无影响。
一开始，他就那么舒舒服服地趴着不动弹，但后来他发觉不能这么一直待在原处。
因为很饿。
于是他开始啃食周围一切能放进嘴里的东西，包括身下的碎石，身旁碎裂的蛋壳，还有其它的蛋，但这些东西都难以下咽，根本无济于事。
后来他无意中发现那些身旁的昆虫可以吃，勉强以此维持了一段时间。
燃烧了数月的森林大火熄灭后，幸存的和其他地方迁徙来的动物出现了。他可以看到悬崖下那些移动的物体，但下山的斜坡太过陡峭，他尝试了好多次都爬不下去。
后来实在太饿，他又一次尝试攀爬时不慎从悬崖上坠落，结果发现自己会飞。
森林里都是些他从未见过的生物，他起先还只是是抓些昆虫充饥，后来又去捕食了鸟和兔子。
一开始遭遇到体型硕大的熊和雄虎让他吓破了胆，只能四处躲避。后来他也长得和成年老虎一样大了，森林里再也没有动物打得过他。他甚至经常去抢夺老虎口中的鹿或者野猪，只要他露出利齿咆哮几声，老虎就会灰溜溜地离开。
那段时间，他终于过上了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不过也有糟心的时候，他曾经遇到一只浑身长着白色针刺的动物，明明个头不算大，却精准无比地扎穿了他的鼻孔，痛不欲生了好长时间，伤口破溃烂掉后，那根棘刺才终于掉落。
狼群也很麻烦，它们经常是一群出现，分工协作不好对付。不过那群家伙也有自知之明，从不会主动招惹他。
这之后过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再后来就遇到了那个教他变成人的家伙。
男人的外表，漂浮在半空中，似乎是对他的存在很感兴趣，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一步步靠近他，无论他怎么威胁咆哮都不为所动，甚至还发出了嘲讽一般的嬉笑。
他一方面畏惧这个神秘的家伙，一方面又觉得恼羞成怒，他竟然被一个体型比他小，没有长尖牙利爪的家伙取笑了。
他拍打着翅膀朝对方扑过去，然而反复尝试却连那人的衣角都碰不到。他累得气喘吁吁，那人仍是慢条斯理地向他靠近，情急之下他竟然从口中喷出了火焰，但他的攻击依旧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他被逼进了一座山洞，再无退路。
面对这个连碰都碰不到的怪东西，他彻底被吓坏了，身体本能地伏在了地上，收起了翅膀蜷缩成一团表示屈服，但还是不死心地冲对方嘶吼了两声。
而这时，飘在空中仿佛烟雾一般的男人也停了下来。
神秘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他却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发生了变化。
他突然能理解很多意象和概念，包括意识到自己是“龙”这一存在。
甚至大致可以听懂了对方的自言自语。
“……这一定会很有趣！……白昼……还有秩序那个混蛋，等着……，我的智慧是无与伦比的！我要让你们……”
紧接着，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指抓在一点一点回缩，鳞片也尽数消失，浑身上下变得白皙而光滑。
他意识到自己被神秘人变成了和他相同的模样。
他不由地大惊失色，神秘人却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解释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又告诫他要以人类的姿态与其相处，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神秘的男人，而他也学会了如何化作人形去和更多的人类接触。
不同于森林里的动物，人类的生活很复杂，但也很有趣。
再后来，他就遇到了艾丽丝。
“怎么样，想到了吗？”
桌子对面的布莱克一言不发，但看他的眼神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但当艾丽丝再次询问时，布莱克却突然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直在森林里找食物，后来就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