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鱼、石块与海螺
第二天，艾丽丝一大早就出发了。
一个人去那么远，而且陌生的地方，艾丽丝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她本想叫布莱克一起去，却被艾萨克告知大哥哥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
艾丽丝猜测他可能又独自跑出去玩了。
这要是当时她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倒没什么，但现在西蒙可是对她和布莱克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还这么任性，迟早会出事。
艾丽丝计划着，等布莱克回来，自己要好好跟他说说这件事。
根据昨天几个渔民指路的方向，艾丽丝很快就找到了那片生长着水栗的沼泽。她不敢到太深入的地方，只是沿着浅水滩边缘从淤泥中挖取水栗。
尽管这东西赚不到多不少钱，但总比没有强。
艾丽丝专心地埋头寻找水栗，起身舒展酸痛的腰背时，远处的视野里好像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的上半身陷在泥沙中，两只象牙般白皙的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卷曲的褐色长发一直延伸至腰间，随着清晨湖边的微风时不时飞起几缕不安分的发丝。
有人溺水了！
艾丽丝来不及多想，赶忙飞奔而去。
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落水，又是什么时候倒在岸边，说不定还有救。
“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艾丽丝扶起对方，拨开那人脸上沾湿的长发，露出一张年轻姣好，但略显苍白的少女面容。
艾丽丝伸手摸向少女的脖颈处，还有脉搏。
很快，她又注意到，这个溺水的少女身上穿的衣服很少，而且露在外面白嫩的皮肤上还有不少伤口与血迹。
怜悯的同时，艾丽丝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她难道是遭到了仇人，或者是强盗的追杀？
这么想着，艾丽丝的视线继续下移，想确认她身上还有没有其它严重的伤势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少女的下半身浸泡在湖水中，一圈圈紧密排列的金色鳞片不断向下延伸，最后化作绸缎般柔顺闪耀着光泽的鱼类尾鳍，像只轻盈的水母一样漂浮在清澈的湖水中。
艾丽丝又看向少女的上半身，反复确认这条鱼尾确实是这少女的一部分。就在这时，被艾丽丝抱着的少女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因为刚刚苏醒，少女的眼神透着几分迷惘。然而，当她的视线逐渐在艾丽丝脸上聚焦后，瞬间瞪大了那对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艾丽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少女闪电般转身一头扎进了湖水中，巨大的金色鱼尾拍击产生的水花尽数溅在艾丽丝身上，后者直接变成了落汤鸡。
一直过去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浑身湿漉漉的艾丽丝才从刚才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人鱼。
刚才那个溺水的少女，就是亨利王子的随从要找的人鱼！
不对，既然是人鱼，那她刚才就不是溺水，准确地说，是搁浅了。
艾丽丝盯着脚下沙地上浅浅的一层凹陷，那是刚才那条人鱼存在过的痕迹与证明。
她刚才看到的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想到这儿，艾丽丝突然有些后悔。
如果她刚才没有叫醒那条搁浅的人鱼，而是直接把她拖上岸，之后交给白袍法师那伙人。后者抓到人鱼就可以回去交差，不用再禁止这里的渔民进入湖水捕鱼，她就可以在渔民那里购买银月鱼了。
然而，艾丽丝的脑海里却还是不断地浮现出刚才那条人鱼的面孔，如果不是看到那条金色鱼尾，她一开始完全把那条人鱼当成了个受伤溺水的人类少女。
想到梅露尔口中的“恶犬之主”——亨利王子的形象，如果那条人鱼真的落到后者手中，之后会发生什么艾丽丝简直不敢想。
况且现在人鱼都跑了，想这些也没用。
艾丽丝摇摇头，弯下腰继续在沼泽中寻找水栗。突然，草丛中一个亮晶晶的小物件吸引了艾丽丝的注意。
她走过来，扒开那簇不知名的水草，一枚掌心大小的杏红色海螺壳出现在眼前。
小海螺上面还系着一根金色反光的绳子，整体组合看上去像是一条项链。
艾丽丝捡起那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海螺项链，她猜这条项链就是从搁浅的那只人鱼身上掉下来的。
她犹豫片刻，不动声色地将那条海螺项链装进了口袋。
————
回到旅馆，艾丽丝一进门就看到自己床头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彩色石头。梅露尔不在房间，她正疑惑之际，就看到弟弟艾萨克手里也拿着一块类似的半透明石块走了进来。
“姐姐，你回来了！”
艾丽丝点点头，打过招呼后，她拿起床头的石头询问艾萨克这是怎么回事，后者反手指着走廊斜对面的房门说道：
“大哥哥给的，他那里还有很多更漂亮的石头！”
艾萨克拉着姐姐要过去看，艾丽丝拗不过他。况且艾丽丝自己也有点好奇，布莱克昨天夜不归宿，是跑出去收集石头去了？
自己虽然有考虑过带一些彩石去别处售卖，但艾丽丝从没和别人提起过。难道说布莱克和她想到一块了？
不，这不可能。
他现在连钱是什么概念都不是很明白，怎么能理解赚钱这种事。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艾丽丝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迪伦。后者原本像块旧抹布一样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唉声叹气，见到艾丽丝破天荒地主动登门，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
“艾丽丝，你怎么来了？”迪伦装作若无其事地捋了捋头顶高高翘起的一撮头发。
“没什么事，你睡你的，我不打扰你。”说着，艾丽丝绕过迪伦，转而走向靠近里面布莱克的床铺。
少年背对着她，盘腿坐在靠窗的地上，窗外细碎的金色阳光照在他鸦羽般乌黑蓬松的头发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副暖色调的油画。
他全神贯注地鼓捣着面前亮晶晶的碎石块，以至于艾丽丝走过去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在看到面前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时，他向前一个附身罩住了自己放在地板的那堆漂亮石头上，生怕艾丽丝会抢走他的“宝贝”一样。
看清对方是艾丽丝，布莱克眼中升腾而起的敌意瞬间消散了不少，但他仍是没有直起身子，甚至还把怀里的漂亮石头往旁边挪了挪。
这些漂亮石头都是他昨天夜里一块一块找到的，况且他也并没有独占，而是一回来就分给了艾丽丝还有艾萨克各一块。
虽然是其中他认为没那么好看的两块。
他这番举动简直让艾丽丝有些哭笑不得。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来抢他的石头的吧？
艾丽丝只是想来告诫他玩归玩，不要再夜不归宿了。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却突然紧张兮兮地解释道：
“我问过了，这些都是没人要的，不用给钱！”
他这么着急地解释，反倒让艾丽丝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上次他在不知道人类交易规则的情况下偷了牧场主的羊，艾丽丝十分生气，他对此一直都有些后怕。
艾丽丝把放在自己床头上的石头还给了布莱克，表明自己不需要这些，他若是喜欢就都留着。
被忽视的迪伦神情不悦地“观看”完了全程，但一想到梅露尔说过的话，又立马支楞了起来。
这家伙连几块破石头都舍不得，还当个宝贝似的藏起来，好像谁稀罕似的。
艾丽丝充其量只是像照看弟弟一样照顾他，今后怎么可能会和这种人在一起呢？
————
入夜，艾丽丝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梅露尔白天一整天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后倒头就睡，反倒是一整天没出什么力气的艾丽丝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想到今天遇到的那只人鱼，想着今后自己又该如何挣到学费和生活费，她要怎么证明自己有学习魔法的天赋，到时候千里迢迢去了赛罗拉城，那儿的魔法教学班拒收她怎么办呢？
夜色渐深，艾丽丝终于在重重思绪下有了些许睡意，就在她意识不清即将进入睡梦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荷莉，荷莉？我的孩子，你听得到吗？”
一开始，艾丽丝以为自己在做梦，但那个声音却因为艾丽丝迟迟没有回应她变得有些焦急。
“荷莉？你在听吗？”
“荷莉！”
艾丽丝猛地被惊醒，她这才发现那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并非是她的幻觉。
“荷莉，荷莉！”
女人的声音愈发高亢激动，艾丽丝跟着声音来源向床头看去，是那枚杏红色的小海螺。
她伸手捂住了海螺开口处，里面发出的声音瞬间小了不少。
还真是海螺里面发出来的！
担心这声音会吵醒一旁的梅露尔，艾丽丝连忙捂住海螺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沿着走廊来到了空旷的楼梯间。
她打开海螺，借着月光往里面看去。
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时，从海螺里再次传出了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
“荷莉，你在吗？”
艾丽丝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
“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