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鱼狩猎（下）
夜半的湖边，冷风萧瑟。
尽管艾丽丝白天来过这里，但到了晚上，此处俨然换了一副模样。
不远处的空地上燃烧着几堆篝火，映衬着周围茂盛的芦苇丛，火光跃动，仿佛恶魔的影子。
篝火旁最显眼那几匹高头大马，火光只能照亮它们佩戴着金银纹章的额头与脖颈，其余的大半个身体都掩映在黑暗中，依稀可见大致的轮廓。
周围是那伙身披白银战甲，手持重剑的皇家士兵，他们身后红色缎面的披风在黑夜中宛若上下飘飞的飞毯一样。而站立在中央个头最矮但气势并不低的白袍法师，他身上的法师袍正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荧光。
一旁的岸边上围满了当地的居民，毕竟大家都想看一看人鱼这种魔法生物。
跟着梅露尔一起过来的艾丽丝对此也产生了好奇，如镜子般的湖面上一片寂静，好似这湖水下面根本没有活物一般。
那伙人会用什么方法来捕捉人鱼呢？
艾丽丝只知道，用渔网捞或者用鱼竿钓的方法来捕鱼，但美人鱼毕竟和普通的鱼不一样。还是说那个白袍法师会使用什么特殊的魔法？
就在众人疑虑讨论之际，那白袍法师突然对着那伙士兵头领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者随即转身向人群走去。
仿佛是感受到来人周身肃杀冷峻的气势，众人纷纷后退。他抬手指了指面前最近的几个青年男性。
“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个青年面面相觑，心知这种时候准没好事，但又畏惧对方的力量与地位，只好乖乖照做。
谁知刚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凌冽的寒光。士兵头领手中的重剑在高高举起后，顷刻间劈向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变故给吓懵，空气的流动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但很快，就听到那几个青年的其中一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个穿着灰绿色短衫的倒霉蛋，像受伤的猪猡一般在地上来回翻滚。他蜷曲着一条腿，将其紧紧地抱在怀中。
人们这才看到，那人的半只脚掌被砍断了。
鲜艳赤色的血液从肢体的断面喷涌而出，浇灌在干燥的泥土上。而他的前半段脚掌，连同穿上上面的鞋头，掉落在脚下的草丛中，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见到眼前这血腥的一幕，人群顿时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炸裂开来。
有惊惧，有质疑，也有愤怒。
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已然要冲上去理论，都被身旁的人给拽住了。
那伙人是亨利王子的卫队，他们这种普通平民根本得罪不起。更何况，即便现在冲上去，他们手无寸铁，对方却是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皇家亲卫队，这完全是以卵击石，更不要说再去应对那个白袍法师的力量。
“别冲动，别冲动！”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竭力劝阻着身旁的年轻人。
“他们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镜湖女神不会饶恕他们的！”
注意到人群中的异动，那个从不露面的白袍法师起身向这边走来。
“肃静！”低沉厚重的老年男性声音回荡在四周。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地穿进了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与此同时，人群中间的质疑声顷刻间便消失了。
艾丽丝明显能感觉到，并非是人们听从了他的指令主动地保持安静，而是他的魔法使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开口说话了。
身旁，梅露尔紧紧地抓紧了艾丽丝的袖子。少女大张着嘴，满面惊恐，她似乎迫切地想说些什么，但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艾丽丝拍拍她的手，用嘴唇的动作无声地安慰她。
别怕，没事的，梅露尔。
还好弟弟艾萨克和布莱克没有一起跟过来，他们俩要是看到这些，一个年纪那么小肯定会被吓到，至于另一个……
艾丽丝简直不敢想。
现场恢复了寂静，白袍法师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他们的行为目的：
“朋友们，听我说。”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尽快抓到人鱼。”
“据我所学到的知识，人鱼都是雌性，无法只靠自己繁衍。所以，它们会在午夜时分出现，闻着人血的味道，抓走漂浮在水面上受伤落单的青年男人，与之交合后再把人放回来。”
“你们很多人都是渔民，想来你们也知道，捕鱼需要诱饵。”
“我向在场的诸位保证，只要你们能协助我们抓到人鱼，我会付给你们金钱作为报酬，而我给出的数额，会比你们打一辈子鱼挣的钱，多得多。”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我希望你们能很快想清楚这一点。”
说完，白袍法师给身旁的士兵首领使了个眼色，后者开始指使那几个被他选出来的青年。
“你们几个，带上他，游到湖中央去。”
“不能让他沉底，否则我们就没法观测到人鱼是否出现了。”
那几个青年只好照做，他们把倒在地上受伤的同伴搀扶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湖边，下水向湖中央游去。
一缕红线一般的血迹顺着几人游动的波浪在水面上四散而去。
紧接着，那名白袍法师和两名士兵也出发了。只不过他们是乘坐小船过去的。
十几分钟后，小船和游动的几个人都到达了湖中央。
白袍法师默念了几句咒语，他手中的法杖上发出了一道莹白色的光源。
远远看去，仿佛是湖中央的灯塔一般。
之后，是漫长的等待。
艾丽丝站在岸边，湖水中央距离她太远了，除了那艘船和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外，她也看不到更多细节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湖面上一片平静，只有那几个青年的划水声，和那个受伤之人发出的一两声痛苦呻吟。
身旁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我早就说了，我们维赛萨斯根本没有人鱼。”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唉，镜湖女神保佑，希望这次劫难能快些过去。”
镜湖女神。
这是艾丽丝第二次听到这个称谓。
她刚想追问这个镜湖女神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人群中发出尖锐的惊呼声。
“快看！”
艾丽丝赶紧把目光重新转向湖水中央。
一道闪电从白袍法师的法杖上端发出，伴随着劈啪作响的爆裂声，湖面上炸起一个高约数米的银白色水柱。
显然是那个法师发现了什么，向水中放出了魔法。
但雷电入水，围绕着那艘小船的水面也瞬间沸腾了起来，水柱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从湖水中央掀起一股巨大的浪潮，向西面八方涌去。那艘孤苦伶仃的小船瞬间就被掀翻，连同那几个游在水中的青年被水浪淹没。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岸边上的人愣了足足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家纷纷乘上自家的渔船赶往湖水中救人。
“艾丽丝，刚才，你看到了吗？”梅露尔扭头望向身旁，声音颤抖地问道。
她眼神里的情绪有些复杂，既有惊恐，也有激动。
艾丽丝点点头，虽然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转瞬即逝，但连梅露尔都看到了，可见那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湖水中的浪潮掀起来的时候后，水面上扬起了巨大的金色鱼尾。
随着水浪的翻涌，艾丽丝看到那金色鱼尾的上半身是女人的模样，但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它脸上被浸湿的褐色长发覆盖，艾丽丝看不清人鱼的面容。也就无法得知人鱼是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是容貌惊人的美女，还是生着獠牙的怪物。
很快，人们就将落水的几人救了上来，他们的亲人朋友马上上前查看情况。
那白袍法师虽然也一同落水，但他从湖水中被打捞上来时，身上的衣服都还是干的。也不知道是他身穿特殊的法师袍还是他用了什么魔法。
岸边传来女人的哭嚎声。
“那几个人，会不会是不行了啊？”梅露尔忧心忡忡地伸长了脖子往围起来的人群中看，那几个被打捞上来的青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口唇青紫。
艾丽丝也跟了过去，除了先前被砍断脚的那个，那几个男青年身上都没有明显的外伤，看上去倒像是溺水了。
艾丽丝推测，他们在水下作为人鱼的诱饵，法师的雷电魔法想必也击中了他们，导致当时一瞬间的晕厥，随后很快便被涌起的水浪淹没，纵使是他们原先会游泳也被呛到了水。
“有医生在这附近吗？快去叫医生过来！”岸边的人疾呼道。
没一会儿，人群中就被推举出一个头发稀疏，穿着黑色斗笠的中年男人。
那人被身后的众人推着，显然并非自愿，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
“我只会给人包扎伤口，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情况紧急，在场的其他人根本没有给他辩驳推脱的机会，那个医生打扮的男人就被带到了溺水的青年一旁。
前者蹲下身，硬着头皮俯下身查看那几个人的状况。
艾丽丝知道，这种紧要关头的抢救，拖延的时间越久他们生还的几率就越低，眼见那个专职外伤的医生来回鼓捣了半天都无济于事，艾丽丝等不下去了。
她决定试一试艾萨克之前提到的，可以治疗溺水的鱼齿花。
艾丽丝原来可是见识过艾萨克采摘的另一种草药——撒纳草的威力，她相信艾萨克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