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鞋
少年来回观察着艾丽丝的动作，她的双手举着手中的衣物伸向自己，明显是要给他的意思。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浮上心头。
他……收到人类的礼物了！
少年眉眼带笑，满心欢喜地接过那件陈旧掉色的外套就要往身上穿。
艾丽丝内心欣喜他这么快就接受了，但看他里面那件衣服脏成那样，一想到这衣服还要洗过还给卡尔先生，就赶紧出声拦住了他。
“等一下，里面这件还是脱掉吧。”
少年抬起头看她。
艾丽丝被他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看得心虚。
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弄脏卡尔的衣服，怎么搞得她像个lsp一样。
少年听懂了艾丽丝的意思，但他不敢确认，就一边卷起上衣下摆一边观察着艾丽丝的反应，看到后者频频点头，他如同得到允许一般飞快地把上衣脱到一旁。
昨天夜里反复出现在艾丽丝脑海里的画面再次出现，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
少年的躯体很瘦，但并不显得羸弱，缘是他身上那层漂亮、流畅很有力量感的肌肉轮廓。一种介于男孩与青壮年之间过渡的状态，就像是正在木质化的青葱树干。
少年换上了艾丽丝给的旧衣服，他虽然比卡尔瘦了一圈，但因为个头高骨架大看着也算合身。
艾丽丝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
虽然这件衣服也是破旧掉色严重，但比他开始穿的那件“抹布”要好多了。
她的视线下移，看到了少年那双站在湿硬泥土上，白皙的，骨节分明的脚掌。
看到他露在外面的脚这么干净，艾丽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没有穿鞋，每天就这么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按理说上面应该满是老茧和冻伤，黑得看不出原本的肤色才对。
可能是发现艾丽丝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少年突然紧张地缩起了脖子，跳着后退了几步蹲在地上挡住了自己的脚，惊恐万分地看向艾丽丝。
艾丽丝：“呃……”
她这么看人家的脚，是不是太露骨了，导致对方害羞了？
可是不应该啊，这个性别是不是搞错了？
无论如何，保持距离感是基本的礼貌，艾丽丝赶紧收回了探寻的目光。她的本意是觉得他不穿鞋太冷了。
“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见艾丽丝离开，少年低头抱着自己的脚来回翻看。
再三确认没有鳞片露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那她刚才在看什么呢？
少年苦恼地摸了一把脖颈，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想法。
艾丽丝回房取了那双短靴，抱着试一试地心态送给那少年穿。
少年从艾丽丝手中接过那双兽皮短靴，黑亮的眼睛里掩不住的开心。
人类又送他礼物了！
随后，少年十分宝贵地把短靴捧在了手上，就一直看着艾丽丝傻笑，露出一对贝壳般的虎牙。
艾丽丝：“……”
他会不会是自从傻了后就没穿过鞋，所以并不知道她给的东西是要穿在脚上的。
艾丽丝：“这是靴子，是要穿在脚上的。”
黑衣少年歪头。
见他没明白，艾丽丝又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鞋子，表示他手里的靴子应该像这样穿在脚上。
少年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听话地穿上了短靴。
艾丽丝在一旁看着，这双靴子给他穿很合适，不大不小。
少年本来就白白净净的，脱掉了他自己的那身脏褂子，穿上卡尔先生的那件旧衣服，再加上她给的那双新鞋，看着不那么像流浪汉了，在旁人眼中就是个店里打杂的手下。
还是生得英俊美貌的那种。
不过艾丽丝可没空欣赏帅哥，事不宜迟，她打算今天就再去一次螳螂小镇，购买制备药膏的材料。
“你没什么要紧事吧？”艾丽丝问。
少年一双清澈幽深的眼睛只是好奇地看着她不说话。
艾丽丝想着他一个流浪汉每天除了流浪也没什么事，就不再等他回应，直接招手示意对方跟自己走。
像上次一样，艾丽丝和弟弟走在前面，黑衣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甩甩脚，像一只被强迫穿上鞋子的猫。每当艾丽丝回头看他，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她咧嘴一笑。
看他这样子，明显是不习惯穿鞋。
反倒像是因为艾丽丝的要求，才强迫自己穿上的。
可是外面的地上那么冷，有的地方还有积雪，他一直光着脚，早晚会生病的。
艾丽丝想着他以后要正常生活下去，早晚都得习惯穿鞋，就没有多说什么。
许是有“保镖”陪同心情愉悦，艾丽丝步伐轻快，只用了上次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隔壁的螳螂小镇。
结果很顺利！
可能是这次看到她身边多了个高瘦矫健的男子，和她对话的商户路人都对她客气了不少。
艾丽丝找到上次那家拒绝卖给她货物的店铺，店主一抬头看到她便不耐烦地招呼人轰艾丽丝走。
两个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一左一右走上来，他们先选择解决三个人里看着最有可能反抗的黑发少年。然而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力气却出奇地大，两个彪形大汉发现自己铆足了劲儿都推不动他时，脸色突然就变了，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旁。
少年眼神明亮，还是咧着嘴傻乎乎地看着艾丽丝，甚至没意识到这俩个人是想把他扛起来扔出去。
艾丽丝总算明白他一个傻子在这种残酷的世界背景下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了，毕竟一般的正常人好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店主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不起眼的小女孩请来的救兵明显不是个善茬，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信条，店主一改先前冷淡不屑的态度，陪着笑脸亲自带艾丽丝一行人看起了货。
艾丽丝满载而归。
走在回家的路上，满心欢喜的艾丽丝时不时仰起头看一眼走在身旁高出自己一个头的黑发少年。
说起来，自己这算是狐假虎威吧。
她这般居心叵测地利用人家一个小傻子，回去怎么都得请人家吃顿饭表示感谢。
回去的时候又遇到了前来收租的范拉妮和邻居坐在一起扯闲话，看到艾丽丝和弟弟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范拉妮就知道两人手头还有钱，便在心中想好了讨钱的说辞，抬手抹了一把袖子，迎面走上前去。
突然，她看到一个高高瘦瘦，面孔陌生的人跟在艾丽丝身后一块走进院子。
片刻的迟疑后，范拉妮记起了这个黑发少年，就是这段时间经常在这附近晃悠的那个不会说话的疯傻子。
范拉妮像避瘟神一般赶紧后退了几步，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艾丽丝和弟弟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子。
要是那两个鸡仔一样的小孩，她没什么好顾及的，可现在那痴傻少年竟也一起出现了。范拉妮的内心深处还是十分畏惧那些不明事理的疯子、傻子，毕竟要是发起疯来胡乱伤人，事后也没处说理讨要赔偿，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奇怪，她怎么和那个疯子在一起？”范拉妮迷惑地自言自语，随后又略带担忧地跟了句，“而且总放任着这么危险的家伙在外面晃荡怎么行，得叫治安官把那疯子赶快抓进疯人院去！”
“得了吧，那群势利眼的狗，才不会花功夫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儿。”
“嘘，小点儿声！”
“那蓝眼睛的女孩是谁，房客？她认识那个疯子？”
范拉妮点头又摇头，“是房客，但我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那疯子关系这么好了。”
闻言，一旁的女伴意味深长地朝艾丽丝的屋子方向努了努嘴，“年龄到了，耐不住寂寞了吧。你别看那小疯子脑子坏了，单论那张小白脸哪有女人不喜欢？”
范拉妮神色惊惧地看了女伴一眼，“你说的是那种关系？这也太……那可是个疯子啊！而且我那房客明显是个小孩，她哪里懂这些？”
见范拉妮对此事如此震惊，女伴翻着白眼，一副对方大惊小怪的无奈表情。
“就是脑子不好使的疯子才好糊弄啊，随便给块面包就跟着你回家了。长得好，力气又大，啧啧啧……”
“还有那女的，别看她饿得面黄肌瘦的不长个儿，说不定早都十六七岁到了结婚嫁人的年纪了。”
两人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范拉妮稍稍有些信服了对方的猜测。
她望向二楼艾丽丝的房门，撇撇嘴拧起了眉毛。
“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