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忆
“吱呀~”打开沉重、厚实的木门,出现通往地下的楼梯。
这里站着一个美丽的倩影。
她的面容被黑暗遮罩,背部被光明拥抱,她穿着一身黑裙,长发高高盘起,瘦削的手臂藏于披肩内,右手拿着一盏蜡烛,缓慢优雅地向楼梯走去。
楼梯表面一层的木头已潮湿、腐朽。
“咚,咚,”是黑色高跟鞋敲击木板发出的声音。
随着女人向前走,明亮的光从她身上缓缓褪去,她从黑暗中探出左手。
“咔~哒”,门关了,只有烛火的光亮里显出一张庄严美丽的脸庞,白的皮肤,黑的头发,红的嘴唇,漆黑的瞳仁向下看着,几分可怖,又显得几分傲慢,脸上没有表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她沿着楼梯旋过一个小弯,然后直下。
“咚,咚”的脚步声回响,木梯足够宽大,两边是长青苔、结蛛网的石墙,蜡烛的光昏暗,女人慢慢地走着,裙摆扫过台阶,停在了一个更大的木门前。
被铁片加固过的门上有点片状的烧灼痕迹,打开,是一个不见光的巨大密室。
“亲爱的,”女人对着密室喊到,没有人回答。
女人却在开心地笑,像忐忑不安的少女即将见到心上人,一张黑白分明的脸甚至显出激动的红色。
她继续问候:“我知道你在,过得好吗?”
但巨大的密室没有人应声,她自顾自地把墙上的蜡烛点亮。
烛光亮起,黑暗褪去。
密室的角落,出现了一个被锁着的男人,他坐在潮湿的台阶上,身上是不见天日的苍白,头无力地下垂,被高高吊起的手臂支撑着他不至于倒下。
他一动不动,胸膛没有一点起伏,仿佛死了一般。
一滴水“啪嗒”,滴在男人垂下的头。
女人仍然笑着,“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马上就要18岁了。”
“啪嗒”,还是死寂。
她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男人的回答。
“三个月后就是公主成人礼。”女人脸上充满了幸福自豪。
“在成人礼上,举国欢庆的日子,将会宣布公主的未婚夫。
“他一定是个英俊善良的人,他们将接受全国子民的祝福,从此恩爱,共同治理好…”
“哗啦”,晃动的铁链打断了女人的话。
男人动了,他抬起头,眼中露出轻蔑。
水滴在他的发际,又顺着眉间滑下。
“是吗,”
男人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不屑地语气说到,
“我的,王后”
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日光西斜,从地下室上来的王后,脸色红润,她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似乎在感受男人痛到极致时颤抖的皮肤。
想到男人痛苦的脸,水珠从他脖颈上滑落,和他紧绷的背部线条,王后就满脸的愉悦。
瑟琳娜乘机走上来:“王后陛下,感觉如何。”
王后的脸色粉红,她回答:“非常好,瑟琳娜,简直让我痴迷,你做的非常好。”
她们从地下室的门口来到中心大厅。
大厅的布局诡异、和谐。
天花板的中心是一个华丽的倒锥形吊灯,细碎的水晶点缀在圆锥支架上,像一柄利剑直指地下。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藏青色地毯,中心是一朵被绿色枝叶环绕的艳红花朵,四周是无规则排列的金色字符。
地毯中间是一个天使倒水造型的喷泉。
大厅的四周,三面是深灰色的墙和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对面的墙挂了两排画像,另外两面墙分别是正门和楼梯。
王后慢慢走到位于喷泉和楼梯之间的沙发上坐下,瑟琳娜站在沙发旁。
阳光透过落地窗以沙发、楼梯和喷泉为界线把大厅分成明暗不同的两块。
王后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她沉思着,过了许久,抬头问到:“瑟琳娜,公主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王后陛下,公主已经逃出去了。”瑟琳娜答到。
“很好,现在是我们的主场了,”王后站起来,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脱掉披肩,“拿去烧掉,溅上血了!让我恶心!”
瑟琳娜弯腰行礼:“是,王后陛下。”
在她们的背后,红色的晚霞照着喷泉,似带了一层血色,慈悲的天使像也笑得神魔难辨……
随着风,走过壮丽的城堡,拂过巨大的庄园,穿过热闹集市上鲜红的苹果,热腾的肉饼,喷香的面包,抚过吆喝叫卖的摊贩,打闹嬉戏的孩童,跃过城门,进入茂密的树林,有一片空旷的原野。
这里刚刚经过一场战斗,野地一片狼藉,是尸体、破烂的盔甲、模糊的血肉,旁边草地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喂!喂!智者,醒醒!”
“嗯,…,我吗,…,是,……,好晕。”
智者迷茫地睁开眼,是湛蓝干净的天空,漂浮洁白的云朵。
眼光聚集处有一张焦急的、如王子般英俊的脸。
“智者,你终于醒了,我们赶快出发。”他说着,递过来一把剑,“这里不安全,我背你,现在赶快离开。”
智者爬上了他的背,他的背很宽阔,走起来很稳当,智者迷迷糊糊地想。
耳边略过微凉的晚风,过膝高的浓密绿草随风翻过一层层浪涛,空旷的、寂寥的绿色平原上只有奔跑的王子和一个失了神的智者。
智者感觉好像要睡过去了,手中的剑柄上刻着一行<皇室专用>小字,身下这个可疑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小声说着公主之类听不清的话。
其实,智者不是智者,智者来自哪里,是什么人,自己也不知道。
脑子里只剩下本能和一些模糊的习惯,似乎丢失了记忆。
天色渐暗,夜色沉沉笼罩,在丛林里夜行显然是不明智的行为。
王子和智者暂时休憩在一个山洞,智者还是一副神志不清的状态,王子生火后,向智者走来,伸出手。
“你干什么”智者终于回魂了,抓住王子的手腕。
“受伤了,”王子指了指智者的右上臂,示意了手里的陶瓶,“要尽快包扎止血。”
智者不动了,任由王子撕开他的袖子。
“忍着点,会痛。”药洒在手臂上,透骨的创口,一层血肉混着药粉,红白相间,看起来可怕吓人,药粉很快被染红,只有边缘一圈还是白色。
这都不吭一声。王子心中升起钦佩之情,动作也越发小心。
“你……”智者说,然而又闭紧嘴唇,似难以开口,唇抿了一抿,又张开,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一个未知的、危险的地方,我醒来只见到了这个人,四周是血腥的战场,在不清楚的情况下不能相信任何人。”智者心里告诫到。
上药包扎后,智者围着火堆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洞壁坐着,思考如何从眼前这人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同时瞒过自己的失忆。
“现在安全了,智者,我们彼此介绍一下。”王子完全不给人拒绝权利,就这么开始了。
“你好,智者,我是埃伊·特尔斯,是个流浪剑士,你可以称呼我埃伊。”王子是个热情的人,直接让对方称呼名字。
“你好,埃伊,”智者终于知道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于是放心地说到,“我是智者。”
埃伊笑了:“我是第一次出门,为了寻找公主,没想到到外面这么危险,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挡在我面前,我就要死了,你救了我!”
埃伊眼里闪烁着崇拜、感激的亮光。
智者转过头,无法直视他色彩浓烈,情绪直白的眼。
埃伊开心地笑了,眉眼弯弯。
可能是被这双眼中的直白感染,也可能是心里太过疑惑,智者直接问到,“我当时为什么要救你?”
“不知道,当时情况很危险,你直接就从天上飞了下来,说自己是智者,然后……”
“等等,你是说我是从天上来的自称智者!”
“对啊。”埃伊似乎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而智者也被这惊人的消息砸蒙了,这下好了,不用害怕掉马,费心巴拉编造借口了,一切直接就从源头掐断。
火堆里潮湿的木材发出“噼啪”的声音,火光轻微摇动,山洞里二人的身影也随之在明暗间晃动。
埃伊偷偷看了一眼智者,他一副沉思状态,双眼直勾勾盯着火堆,双眉微微蹙起,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这是埃伊第一次认真观察智者,之前的情况凶险匆忙,没来得及,好可惜。他想,这真是一张造物主都偏爱的脸,黑色短发,白皙的脸颊,火光照得皮肤微微泛起粉色——比因失血而造成的苍白好看太多,身上是亚白的衬衣,黑色的长裤,宽大的黑色长袍,显得他身形高挑,即使坐着也腿部修长。
他靠躺在洞壁上,腿一前一后地伸展着,左手放在大腿上,五个手指按照顺序着来回点着,整个人显得冷静、睿智,美中不足的是被捆着的右臂,绷带渗出点点血色,加了些许脆弱。
而智者也在思考着埃尔,这是一个开朗热心的人,很英俊,笑起来像明亮的太阳,但智者总感觉不对劲,得到的信息太少,分析不出来。
埃尔是第一次出远门,想找人结伴同行,目前的最佳人选就在眼前,于是埃伊把握机会问到:“智者,接下来,你要去哪?”
“附近有城镇吗?”智者还在思索着,但第一步想先找个居住地。
埃伊很会变通,一定要和智者结伴,“往北边走,有一个诺斯城,我要经过那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你告诉我方向,我自己去。”冷漠的智者拒绝同行。
“不行,”埃伊开始耍赖,“你的手臂受伤了,树林里很危险,我要保护你。”
期盼从埃尔明亮的眼睛里冒出来,让人不忍拒绝,他又抓住智者的手,坚定地握紧。
这是一个善良的傻子。
智者想,明知带着一个伤患会拖累进程,增加危险,还要分出精力照顾。但他都不嫌麻烦,我一个累赘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于是智者点头,埃伊开心地笑了。
智者是一个好人,埃伊想,这么温柔心软的人,怎么就碰上我了呢。为了表示歉意,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让你尽快恢复健康。
智者收集信息,问埃伊:“这里距诺斯城多远?”
“诺斯城在树林的北边,距离这里有两天的路程。智者你现在手受伤…”
埃伊突然不说话了,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佩剑,又看着智者空着的两只手。
埃伊说:“智者,我们好像把你的手杖落下了。”
“……”
智者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