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因为众人都说要睡懒觉，林溪又说想在晚上再去淮海路赏夜樱。时间就约在了下午三点。
先赏樱，再吃饭，吃完饭去淮海路赏夜樱和夜景。
每年樱花绽放，是海城最美的时节。众人约在樱花品种最多的赏樱胜地中山公园。
白芷按照约定准点抵达，发现自己竟是最迟的一个。林溪跳着朝她招手：“师姐快来…再晚就要停止入园了。”
因为赏樱人数众多，中山公园临时修改规定，下午四点以后停止入园观赏。
江淮长身玉立，被几人簇拥在中央，微笑看着白芷一步步走近。
她穿着白色连帽卫衣，搭配得还是那条泛白牛仔裤，为方便出行，头发扎得半高，在脑后一荡、一荡。
等她走近后，王小川调侃罗正：“师姐太年轻了…我要不是早就认识你俩，怕要以为你是大师兄，师姐是师妹…”
罗正摸摸自己粗糙脸庞，哀怨着：“这三年里师姐在省博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我可是天天跟着教授田野里跑——你们别看师姐现在细皮嫩肉，当年去甘肃考察，她对当地封土过敏，脸上起皮冒痘，整个毁容…”
陈李臻‘哇’的惊呼：“还真有人对封土过敏啊…我就听说过，从没见过真人…”
上下打量师姐，拍马屁称：“这也不像被毁容的模样啊…师姐分明就是人美心善的仙女！”
罗正翻白眼怼他：“你省省吧。师姐跟咱教授一个脾气，你夸得天花乱坠，也绝不会少派你清一方土！”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江淮早安排人买了电子门票，站在检票口一张张检阅，让着众人先行。
保镖站在稍远处紧盯，力求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保证雇主安全。心里却咋舌：江少从来都是被人伺候、擎等着享受的主儿，今天竟亲自干伺候人的活。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博物馆小姐姐魅力了得…
罗正等一众学生全不知有三名保镖就跟在不远处，偶有人看到西装革履，与公园氛围不符的彪形大汉，也只当是来赏樱众人的一员。
中山公园占地广袤，众人走着走着就分成几拨。陈李臻和李昊在最前方，罗正和白芷在中间并排，林溪故意落后与江淮并肩搭话。江淮却问王小川：“你们考研，教授喜好会影响结果吗？”
王小川眼珠一转，很快就去缠着罗正说话，套问苗教授的喜好、出题习惯、研究方向等等琐碎问题。
林溪和他既是同学，也是竞争对手。一咬牙，放弃江淮，追上去一左一右把罗正夹在中间。
白芷不得已落在后面，江淮上前一步，两人的肩头并行。
樱花几乎没有香味，也已经快要结束全盛期。但公园里还有其它花树，都渐次盛放，花香扑鼻。
江淮与她并肩而行，春风拂过，粉白樱雨，乱红飞天，身旁的人立于树下，微微仰头，伸出手掌去接一片花瓣。
他分明滴酒未沾，却觉得自己醉了…
江淮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很怕被她听到动静，必须说点什么。
他轻轻咳嗽，指了指路边一株盛放的花树，说：“这株樱花开得好，你要不要拍照？”
白芷噗嗤一声笑了。
说：“这是西府海棠，不是樱花。”
江淮少见她如此轻松娇俏模样，口干舌燥的舔舔嘴唇，干巴巴道：“大家都以为是樱花…”
好多人都在树下拍照，不断传来‘樱花好美…’的称赞。
白芷笑着科普：“根据明代《群芳谱》记载：海棠四品，皆木本。指的是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除了这四品，中山公园应该还有湖北海棠、紫花海棠等品种。”
走到花树下，她指着枝垂到头顶的花说：“《红楼梦》里把西府海棠誉为‘女儿棠’，一般的海棠都没有香味，但西府海棠既香且艳，很容易分辨。”
她扭头四下寻找，在禁止入内的围栏内发现一株花，指着说：“那是垂丝海棠——花为重瓣、花梗下垂，一般称其花腰绵软、妩媚多姿。”
试图再找其他几品，却被几个阿姨围上来。
七嘴八舌：“哎哟小姑娘懂这么多呀…我们还以为这些都是樱花呢，原来不是…”
白芷有些惊惶，但又努力保持礼貌：“阿姨，其实树上都有科普挂牌的…”她要去树上找挂牌，却没有看到。一时尴尬：“可能就这几颗没有…”
又或者被哪家调皮孩童摘了去。
阿姨们才不管什么挂牌不挂牌，只顾着稀罕：“小姑娘你还懂得什么，跟阿姨讲讲——那个是白色的什么花？”
“那应该是山荆子…”
“小姑娘可太厉害了。大学生吧？有没有男朋友呀…”白芷瞬间陷入阿姨的汪洋大海。
她惊慌失措，环顾四处，想要寻求帮助。
江淮憋着笑，等她求助的视线投来，才挤开阿姨，上前牵住她的手，朝阿姨们礼貌颔首微笑，一言不发牵着她从树下离开。
身后传来阿姨遗憾的声音：“有男朋友了呀…男朋友好帅…”
白芷窘迫，走出几步后甩开他的手。有些生气，又觉得自己这气没来由，便又气自己。一言不发的大步往前。
江淮长腿一迈，轻松跟上。
“害什么羞嘛…你是真的厉害！”他由心佩服，赞叹道：“要读多少书，才能像你这样涉猎广博，信手拈来！”
“我们一样是人，也一样读书上学，怎么我就只懂专业知识…”他故意谦虚。
白芷听他语气中有遗憾，放慢脚步，安慰他：“空闲时间只看书，你也能懂…”
除了挣钱她没有任何休闲娱乐，也只有读书。
江淮憋着笑，不让她看出来。说：“我给你拍张照吧，难得来一次。”
白芷虽然不想拍照，但想到他方才的失落，又不愿扫兴惹他失望。站到花下，微微牵起嘴角。
江淮查看照片，说：“我发给你。”
白芷正在人群中寻找其他几人的身影，随口说：“发群里吧。”
江淮却道：“不好吧，毕竟是工作群。”
白芷心说，你们在群里闲聊的时候，也没想起来是工作群。到底还是遂了他意，让他扫码加上自己微信。
江淮按捺住心底狂喜，假装平静的把照片发给她。
其实通过群聊，也能去加她微信。但他一直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就想能够让她亲自调出二维码，听到那清脆的扫描声——大抵是种偏执。
白芷找到了其他几人，碰面后商量是继续去逛，还是找个地方休息。
江淮站在原地，翻看她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乏味可陈。
除了转发考古界学术论文，就是转发教授朋友圈的论文。间杂着有几条省博展览公告。
很快拉到一年前，忽然在一条省博青铜展海报下看到有人留言。只有一句话：白芷，生日快乐。
他盯着那个名字，想了半天才起，对方是曾在某个酒会上认识的投行ed，美国名校毕业，个人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就凭一个重大资产重组升任。
这条留言的时间是去年五月十三号——也就是说白芷生日在5月13日。但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回复。
他翻找到自己好友列表中加上以后就再没说过话的这个名字，在心中反复推敲：耿昱森……耿昱森…
看上去好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去翻看罗正朋友圈。
罗正几人在这时招呼他，说要去公园咖啡厅歇脚。
江淮心神不宁一路跟过去，众人各点了咖啡，江淮要付钱被白芷阻拦。她说着可以报销，抢先扫码付款。
江淮心里有事，没有与她争抢。
众人都走得脚疼，坐下后各自静默刷手机。江淮很快在罗正的朋友圈留言中找到耿昱森的留言。
时间就在几天前。大概是罗正刚进省博的时间点，他发了张省博正门照，配文：开始搬砖。
耿昱森几乎是秒速留言：协助研究？
罗正回复哭唧唧表情包：噩梦再现，又是被师姐鞭策的一天…
耿昱森：为你好。
罗正回复个大哭表情包：你当然只看得到好…
随后就再没有交谈。看上去是非常自然、熟稔、朋友间闲聊式谈话。但江淮敏感的在字里行间察觉出异常。
关掉手机，他揽住罗正：“出去抽支烟透透气。”
白芷抬头看了他一眼。
罗正诧异：“江总不是不抽烟吗？”不像他们这些常年跑田野的老烟枪，动不动就要吞云吐雾。
江淮没再吭声，揽着他出门。
江淮身上没烟，罗正给他递了一支点着。他夹在指尖吸了口，熟练吐出个烟圈。
罗正更加诧异，“江总你会抽烟啊？”
江淮笑笑：“以前会，后来戒了。”
罗正狠吸一口，目光惆怅凝视远方：“我是戒不掉的…”下地结束一天工作后，又乏又累，全指望这一口续命。
烟燃到一半，江淮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也认识耿昱森呀？”
罗正‘嗯？’的疑问，“江总也认识森哥？”
“哦，我们之前酒会上认识，他在投行工作嘛，免不了打交道。”江淮把烟吊在嘴边，没抽，轻描淡写。
“我在你朋友圈看到留言，这才知道原来你们也认识。”
罗正深信不疑：“那可真是巧——不过海城说大也大，但圈子也就这么大，各行各业都有海大毕业生。哦，森哥也是海大毕业的，算是我师哥吧…”虽然不是同学院。
“我记得他在美国读的书呀。”江淮垂手，烟头处亮了点红丝。
“美硕。他本科在海大，读的数学系——高智商学霸，和师姐一样碾压众生…”罗正说了两句，突然又不说了。
江淮越发确定有问题。
他熄灭手中的烟蒂，丢进垃圾桶，“那他跟你师姐一定有共同话题…”
罗正叹口气：“他们俩是很聊得来……但也…”他欲言又止，又长叹：“一言难尽！”
江淮在心中恶狠狠的说了句tmd——并非针对罗正。
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平静，用猜测的口吻试探：“男女朋友？”
罗正一脸‘你怎么知道，我可没说你不要出卖我’的震惊。却忍不下想要倾诉的冲突，最终还是忍不住半吐半露：
“算是师姐的前男友吧……不过都是过去式了，师姐毕业后他俩应该就没联系。”
江淮在心里用八种语言问候了不知名人士的母亲。然后决定给晚餐升个档。
他给保镖发了信息，守在不远处的保镖回个ok手势，扭头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