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全世界都忘了曾經有我
李子因挑出卡在肋骨之間的子彈時,餐館老闆已經痛的臉色煞白,幾乎暈厥。老闆的女兒含著眼淚,跪倒在李子因面前感謝他的救父之恩,李子因趕緊將她扶起,並要她再去拿些乾淨的布,壓住傷口,避免大量失血。那濃眉大眼的男子笑道:「先生麼稱呼?看你年紀不大,醫術卻很高明。」李子因說:「敝姓李,叫子因。您先別誇我醫術如何高明,倒是剛剛看您出手的樣子,雖然我不懂武術,但也猜得出你一定是個大宗師。」這句話倒不是李子因在吹捧那名男子,而是真心而論。現在哪怕是歐志揚,或者是那位范文雄,李子因斷定都不是眼前這男子的對手,雖然這三人是不可能聚在一起論武的。
那男子哈哈大笑:「小兄弟過獎了,我叫姚龍俊,這三位是我的手下,我們到旅順是有要事在身,所以不會停留太久,要不…。」說著,姚龍俊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李子因說道:「如果有空來瀋陽,記得來找我,我們一起吃飯喝酒,如何?」李子因沒想到這個年代就有名片了,滿心歡喜地收下。心想,改天去拜訪這位大哥,再跟他學個兩招,之後去找歐志揚比劃比劃,讓他大聲喊投降。就在李子因與姚龍俊聊天寒暄之時,這批軍人原本要扶著崔世源離開,但被姚龍俊叫住。這幾個士兵唯一的專長就是欺善怕惡,知道姚龍俊是他們惹不起的人,所以叫他們停,他們絕不敢動。
姚龍俊指著崔世源道:「既然老弟你是醫師,順便把他的腿傷治一治吧,免得他延誤就醫,將來行動不便,恐怕連軍隊都不用待了。」李子因冷笑道:「還是姚大哥善良,看在姚大哥的面子上,我就盡力吧。」姚龍俊搖頭笑說:「不是我善良,其實我也是東北軍的人,既然都是自己人,我想總不能做得太絕。」李子因點頭,便蹲下身去,替崔世源把斷骨接好。
骨折對李子因來說,是時常會碰到的病例,應該十分熟悉才是。但今天的李子因,卻表現得非常「不專業」,除了動作粗魯,還會故意用力過度,讓崔世源幾乎暈厥。隨後,李子因指著地上碎裂的椅子,說道:「把椅子腿拆了,拿來綁在他的腳上。」王棒子等人乖乖依照指示,把四根木條拿來,並準備了一根繩子。李子因先簡單地把四根木條綁在崔世源大腿處,隨後對王棒子等人說:「照我的綁法,把木條固定在他腿上。」王棒子生怕崔世源吃痛,所以輕手輕腳地綁著繩子,李子因喝道:「如果你想要他以後瘸腿,盡管綁輕一點。」王棒子聽李子因這樣說,趕緊加重力道,猛然一扯繩子…,崔世源居然疼暈過去。
姚龍俊等人與那群士兵走後,李子因又替酒館老闆看了一下傷勢,覺得應該沒有大礙,才準備離開去搭火車。離開前,酒館父女準備了一筆錢給李子因,想當作診療費,但李子因不收。只是雙方一番推拒後,李子因說:「不然,準備一些包子饅頭之類的食物,讓我在車上吃,以此當作診療費。」女兒才開開心心的忙碌,並準備了一大包食物,讓李子因帶上車。
火車上,李子因提著大包小包,走在車廂的走道上。突然,李子因看到江春泰,正拉低帽沿,半躺坐在一張臥鋪上,看著窗外。李子因興奮的喊道:「江春泰大哥。」,江春泰嚇了一跳,以為是仇家找來,發現李子因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才低聲說道:「你是哪位?我們認識嗎?」李子因想起自己曾被無臉男子殺了,所以跟李憶良的遭遇一樣,就是自己曾經在這個世界留下的一切「足跡」,通通都被抹除乾淨。李子因略作思考後,才說道:「我在女神號的醫務室看過你,那時風浪很大,我摔傷腿…。」江春泰點頭說:「喔…有一晚的風浪很大,很多人都受傷…,不過那天太忙,人太多…,我對你…沒有印象,抱歉了。」李子因笑道:「沒關係,那天賈約翰醫師也在,整個醫務室像戰場一樣。」
聽到李子因提起賈約翰,江春泰更加相信李子因所說,這才問道:「老弟,怎麼稱呼呢?」「我姓李,名叫子因。」於是把行李放在另一個臥舖上,問道:「這裡,沒有人吧?」江春泰搖頭說:「沒有,老弟請便。」兩人就這樣一路上聊著天,雖然江春泰忘了李子因這個人,但個性卻沒變。等李子因說出:「其實,我…也是個醫師。」江春泰一樣用驚喜的表情,問著李子因畢業於何處?專長是什麼科別等問題,李子因只好又把自己的「母校」給搬了出來。兩人在火車上待了幾天,江春泰覺得李子因談吐不凡、進退有據,所以邀請李子因一起到章羽庭大帥那邊謀個出路,李子因也答應了下來。
火車到達瀋陽時,下車還沒走幾步路,就有三四個軍人跑到江春泰的身邊,敬禮說道:「春泰,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江春泰一臉驚喜,表情中高興又帶有一點感傷,走上用力的擁抱對方,說道:「林副官,好久不見,我爸還好嗎?」林慶凱點頭說:「非常好,他知道你今天要回家了,心情很好,已經在家裡擺設家宴,等你回去。」江春泰心情激動,眼眶泛紅。隨後,江春泰向林慶凱介紹道:「這位李子因兄弟,是我在火車上…不對,應該是輪船上就認識的,是個青年才俊,準備跟我一起投軍,今天晚上,先把他安頓在咱家裡吧。」李子因趕緊向林慶凱點頭示意,林慶凱微笑回禮,並要手下士兵們把行李搬上車。
一行三輛車來到一座諾大的洋式莊園,李子因與江春泰一起到大廳拜訪江春泰的父親,也就是章羽庭手下的第三軍團的軍團長,江瑞山。三人聊著天,很快就到晚宴時間。江家當然是瀋陽數的上號的權貴,但家中成員卻十分簡單,只有江瑞山與兩個老婆、江春泰與兩個十幾歲的弟弟。席間,江春泰問起最近東北的情勢。江瑞山說:「目前不太妙,剛剛吃了一個大敗仗。」江春泰驚訝道:「敗仗?又是魯系的巫子玉嗎?」江瑞山喝了一口酒,說道:「還能是誰?這一役我軍損失慘重,把秦皇島與山海關都拱手讓人了!唉…」江瑞山接口又說:「不過,只是打個敗仗,也不是完全沒收穫,至少,改革派的這群人,又有機會嶄露頭角了。」江春泰哈哈大笑,因為他的父親,正是改革派一方的將領。
江瑞山不屑道:「你可別以為我是瞎說,這一次的遼魯戰爭,雖然我們遼系打了個敗仗,但也不是每一路都敗。例如,漢毅與郭慕成領軍的第一軍團,就是敗而不亂,甚至小勝了幾場,如果不是他們,遼系可能敗得更快、更慘。」江春泰訝異道:「原來如此。」江瑞山點頭說:「可不是嗎?明天大帥召見你,如果問起這次的遼魯戰爭的事,記得小心回答。」江春泰點頭答應。
1927年3月15日早上七點,原本李子因想先去同濟醫院拜訪院長,看是不是能參觀一下他們的手錶,並問問老牧師有關於手錶的問題。但是江春泰執意要帶李子因去見章羽庭,所以李子因只好把他行李箱中,最正式的一套服裝拿出來穿。林慶凱派了一輛車送江春泰與李子因來到大帥府。
大帥府的章羽庭辦公室前,此時章羽庭正在接見日本使者,因此兩人正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著。此時,大帥府的長廊,又走進兩個軍裝筆挺的軍人。等這兩人一走近江春泰,其中一人興奮的走向前來,喊道:「春泰,什麼時候回來的?」江春泰見到那人,也是興奮地站了起來,雙手拍著對方的肩膀說道:「漢毅,幾年不見,你越來越英挺了。」江春泰也向章漢毅身後的那名軍官點頭致意道:「慕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說著,三人互相寒暄聊天著,隨後,江春泰把李子因介紹給兩人認識。
李子因與章漢毅、郭慕成握手寒暄後,心情激動萬分。畢竟,這可是歷史名人阿!尤其是章漢毅,更是中國近代史上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突然,李子因想起,他在前幾天,也就是現實世界中的新聞,提到章漢毅過世的消息,他那時心中滿竟有點難過,猶如老朋友過世一般不捨,難道,與此時穿越時空後,認識章漢毅有關?
就在李子因胡思亂想之際,大帥辦公室的門打開,章羽庭的傳令官孫登明領著一位日本大使走出來,那日本大使看見章漢毅等人,不卑不亢的點頭示意,就離開大帥府。章羽庭走到辦公室門口,開朗地笑道:「都來了,來來來,都進來。」說著,便將章漢毅、郭慕成、江春泰與李子因等人都帶進了辦公室。剛坐定,李子因忍不住把整間辦公室瞄了一眼,發現這是一間「復古」但又奢華的辦公室。古董花瓶、壁上字畫、留聲機、古色古香的電話、各式雕刻藝術品,令人目不暇給。
章羽庭在辦公桌後坐定,對著江春泰笑道:「春泰阿,到國外的讀書的這幾年,都看到些什麼了?」江春泰微笑說道:「回大帥話,到美國讀書的這幾年,小姪確實頗有心得。歐美列強的國力雄厚,當然是日積月累的積攢,但歸根結柢,可以先從教育說起…」江春泰開始滔滔不絕的發表意見,其他人也聽的津津有味,畢竟江春泰本身就頗有才情,加上這幾年除了醫學本身的專業,也認真走訪美國各地,研究許多美國社會與民情,因此言論中每每一語中的,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
章羽庭指著江春泰對眾人說:「我這姪子,大有長進。」說完眾人盡皆大笑。章羽庭止笑後說道:「當年,你跟漢毅還都是小孩子,是你帶頭的吧,帶著漢毅和一堆孩子,去跟日本學校的小孩打群架。」說著,眾人又是撫掌大笑,江春泰表情尷尬的說:「大帥,這都是小時候的糗事,就別提了。」章羽庭搖手說道:「不糗,打日本人怎麼會糗。雖然那次,你跟漢毅都被處罰了,但在我心中,你們孩子沒有錯。真要說有錯,也錯在小打小鬧,只是意氣用事。真正要打,就是要在軍事上,打的日本人求饒。所以阿,這東北的重擔,看來要慢慢落在你們這群孩子的身上了。」章羽庭發表完了感言,看見李子因坐在一旁,問道:「這位小朋友,要不,你自我介紹一下,讓大夥認識、認識。」李子因稍感錯愕,沒想到章羽庭竟然會點名,要自己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