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潜入
纪明阳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宅邸大院，贴着墙慢慢的小步小步挪到大厅门口，溜摸往里里瞅着，再三确认着纪老爷子确实不在家里了，才放下了心。
刚准备进屋，忽然有人往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吓得纪明阳嗷的一声喊了出来，身后的那人也被纪明阳这吓死人的举动惊得差点往地上栽去，好在是纪明阳眼疾手快的拉扯住了他。
原来是赵叔，刚才他在花圃里给花浇完了水，正要把工具手进仓库的时候，看见纪明阳像个毛贼一样，滴滴溜溜的扒在大厅的门边往里瞅，一时间心生好奇，想去吓一吓这个玩世不恭的小少爷。
谁知道这家伙的反应如此的大，这一声干嚎差点把自己的老命吓去了半条，两腿一怵，便往后倒了下去，好在是纪少爷反应灵敏，一把拉住了自己。
“赵叔？您老人家这是干嘛啊，差点没把我吓死，快让我看看您受伤了没有，您老也真是的，干什么不好，偏要做这损人害己的事。”
纪明阳抱怨着赵叔，却是十分小心的搀扶着他。
“我这不是好久没有看到少爷了吗，想着和你嬉闹一会儿，谁知道您反应这么大啊，哎呦，吓得我老骨头差点散架喽。”
赵叔站稳身子，揉了揉腰。
“您要是想回来，大大方方的进来就是了，干嘛弄得跟做贼一样啊，虽然老爷一开始是气的厉害，可这些天也确实没少惦记您呢，您不必一直刻意的躲着他的，下次就挑个他在的时候，好好回来陪他说说话吧。”
“知道了赵叔，我这不是忽然有事要找我娘帮忙嘛，老爷子这边我还没脸见他呢，等有了机会了，我再回来好好的给他赔罪。”
和赵叔聊了一会儿天，纪明阳便去屋子里找纪妈妈。
“娘~我回来了~”
“明阳？哎呦你这小子怎么想着回来了~快来快来，”
纪妈妈听到是她宝贝儿子的声音，立马乐呵呵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拉着纪明阳的手，叨叨的说道了起来。
“给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娘帮忙啊？不然你也不会算准了时候，趁着你爹去铺子里了，偷摸的跑回来。”
“嘿嘿…还是娘了解我，我这还真有事儿要您帮忙来着。”
纪明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条皱皱巴巴的领带，递到了纪妈妈的手上。
看着这条犹如腌菜一样拧巴的领带，纪妈妈眉头都皱了起来，一脸嫌弃的说道着纪明阳不爱惜东西。
“你这孩子也真是，怎么好好的一条领带，被你弄成了这样一副难看样子，我看你就是故意给你娘整事儿！反正你有那么多条领带，少这一个也无所谓，扔了得了。”
纪妈妈其实是在跟纪明阳开着玩笑，谁让这小子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物件，说出来吓吓他，给他一点教训。
可纪明阳却当了真，一把抢过了纪妈妈手里的领带，宝贝般的抱在了怀里，这下倒是给纪妈妈惊讶住了。
“不是…明阳啊，你这是怎么个情况，从来也没有见你这这爱惜过一件东西啊，不都是用坏了一丁点就扔了吗！现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孩子会珍惜东西了？”
“娘…这个是…这条领带是秋生送给我的，我一开始觉着它颜色难看，就把它揉了…”
纪明阳不敢和母亲说实话，是自己把张秋生赶出去了，他送的这条领带，也被自当垃圾扔到了床底下。
“秋生送的？哎呀！人家秋生送你的东西你就是这么对待的？这条领带你是觉得不好看，可也要想着，这是人家秋生的一片心意啊，这玩意儿一条也不便宜，你想想，人家秋生一个月才赚几个钱，送你这么好个领带你还糟蹋成这样。”
纪妈妈一把抢回纪明阳手里的领带，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心想着自己怎么生了个这么个糟践东西儿子！
听了纪妈妈说的话，纪明阳心里很更加的悔恨，张秋生这般的在乎自己，可自己却如此凶狠的对待他，没有给他一丝解释的机会。
想着想着，鼻子猛一下酸的厉害，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起来，一簇眼泪没控制住，瞬间就流了出来，硬是给纪妈妈吃了一惊，被他爹赶出家门都不见他流过一滴眼泪，怎么这会儿说了一下就这样了？
“明阳啊，你怎么了，娘只是说了一下你不会珍惜别人秋生送你的东西而已，你这…怎么还和娘哭上了？”
“没…没事，就是觉得怪对不起秋生的，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这下给你说的我都难过了，这不是来请您帮我把这领带烫平整嘛。”
纪明阳揉了揉眼睛，委屈的说着。
看着他这副样子，纪妈妈觉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气他辜负了人家张秋生的一片心意，笑他这么大个人了还在娘的跟前抹着眼泪。
纪妈妈让纪明阳在厅里等着，自己去房间里拿了一个小巧的铜熨斗出来，打开熨斗上的盖子，往里面填上了木炭，然后点上火等待了一会儿时间。
摸了摸熨斗周围的温度，已经是暖烘烘的可以使用了，接着在桌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棉布，给领带轻轻的碰上了一些水，随后拿起熨斗仔细的把领带上面皱巴巴的纹路烫了个平整。
纪明阳看到，本来皱巴得不成样的领带被老妈子几下子就收拾得和新的一样，接过领带立马系在了脖子上，高兴的对着纪妈妈又搂又亲，给纪妈妈恶心的不行。
“去去去，那么大个人了，还搂着老妈子亲，给别人知道了不笑掉他们的大牙，快拿好你的东西滚蛋。”
纪妈妈撵着纪明阳，脸上却乐开了花。
“我都不怕他们知道我喜欢男人，亲亲自己的老娘又怎么了？”
“…”
听了纪明阳的话，纪妈妈的笑容满满的淡了下去，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是把话语咽了下去，拧着眉头轻轻地摸了摸纪明阳的头发。
“怎么了娘？怎么笑着笑着就愁上了？”
纪明阳看出了纪妈妈的神情有些变化。
“没什么别的，只是娘想告诉你…要对秋生好点知道吗，其实你们都不容易，今后的路呀，可就指着你们相互依靠啦。”
“我当什么呢娘，您真的不用那么替我担心，我知道分寸的，谢谢您老人家帮我烫好了领带，儿子就先走了~”
“这都快中午了，不吃了饭再走吗？娘现在就让厨房做些你喜欢吃的菜，听娘的，吃完午饭再走。”
“不必了娘，您呀，还是让厨房多做点好吃的给老爷子送去吧，我还要去戏园子里找秋生呢。”
“这样啊…那行吧，难得你有个那么在意的人儿，那娘也就不留你了，你自己在外头可要好好吃饭啊，记住娘说的，对人家秋生好点啊，”
“放心吧娘，那我先走了啊。”
告别纪妈妈，纪明阳出了宅子就往附近的一辆黄包车上跳，甩了好几张钞票给车夫，催促着他赶快往戏班子赶。
戏园子里也是热闹得紧，谢文棠和张秋生两人精彩的演出，让台下的观众纷纷拍案叫绝。
尤其是张秋生的精湛演绎，让一众不明真相的大老爷们都以为他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姑娘，一个个都被迷得五迷三道，大声的嚷嚷着他长得漂亮，纷纷争着往匣子里塞着铜钱和钞票。
秦淮畔也想跟着凑个热闹，准备好了零钱打算前去打赏，可唐怡硬是把他拦了下来，不是因为唐怡小气，她是真的不想他这宝贝儿子和戏子接触得太近。
秦淮畔又撅起了嘴巴，趴在了桌子上，毕竟曲子再好听，可也听了快整整一个上午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凳子，屁股多少都有些麻了。
张秋生唱完了曲子，给观众娇恬的行了个礼，中场休息一些时间，老班头命令着跑堂给每一桌都上好了点心，随后便又到了谢文棠的主场。
“娘，还有多久啊，我听得有些累了，要不咱们先去逛逛其他的地方，晚些时候再回来吧。”
秦淮畔终于坐不住了，吃了几口糕点，拉着唐怡就要到处去走走。
“这就坐不住了啊？才听了三场曲子呢，乖，再陪娘听会儿，听完这个，还有一场就结束了啊。”
“娘！我真的坐不住了，你在这继续听着，我先出去玩一会就回来。”
秦淮畔说完起身要走，唐怡赶快放下了手中的点心跟了出去，儿子可就这一个，哪里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出去瞎逛。
老班头在台子边上看了唐怡和秦淮畔都起身往门外走去，便交代了身边的成员来主持场面，自己得赶快去问问，怎么他们好好的就忽然要走了，小跑着追去了他们娘儿两的身边。
“秦太太！秦太太！”
老班头边跑边喊，唐怡听到了他的声音，拉着秦淮畔停了下来，看见老班头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秦太太…呼…你们怎么忽然要走了…是不是我们这唱的曲子…不和你们胃口啊…呼。”
老班头喘着气，一句一顿的问着他们。
“不是不是，班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这的曲子好听着呢，只是这个小子坐不住了，想走动走动，我便陪他出来了，一会儿还要回去继续听的呢~”
看着老班头着急的样子，唐怡连忙给他解释着。
“是这样啊…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你们不喜欢听我安排的那些曲呢，原来是累了啊，要不，让我带着你们逛逛我们这个戏园子，再给你们说道说道那些戏里的角色，还有要用到的道具如何？”
见老班头如此热情，唐怡和秦淮畔也欣然答应了老班头的邀请，唐怡心想，与其漫无目的乱走，还不如跟着专业的人听听他那专业的讲解。
于是老班头便做起了他们娘儿两的解说员，带着他们逛起了戏园子，一开始，秦淮畔还得颇有兴趣，可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了，抛开了唐怡和老班头，独自跑去园子晃荡了起来。
唐怡和老班头还在走着，一个说的入迷，一个听的入迷，完全没注意到，秦淮畔已经偷偷溜走了。
秦淮畔稀里糊涂的乱走，无意间闯进了张秋生的房间，看到了正在卸着妆的张秋生。
一开始看到张秋生的时候，秦淮畔还惊喜自己，居然真就找到了那个俊俏漂亮姑娘，便有些迷恋的站在了门边，偷偷的看着她卸着妆。
可是，当看到这个漂亮姑娘卸了妆，居然变成了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后，秦淮畔整个人都震惊了。
一时间，秦淮畔觉得自己和另外一群拍手叫好的老爷们都被张秋生给骗了，心里顿时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于是进去质问起了张秋生，说他是在台上办扮着女人欺骗台下的观众。
可张秋生却言语温文儒雅，而且秦淮畔也真的喜欢听他唱的曲子，二人交换了名字，算是成了朋友。
秦淮畔觉得张秋生很是厉害，扮相漂亮，歌声动听，还唬住了一群大老爷们儿，少爷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非要闹着张秋生教自己唱戏。
张秋生非常害怕会误这样一个大小伙子，更怕他真的会踏入戏子这条不归路，所以怎么都没答应他的请求。
为了彻底打消秦淮畔学戏的想法，张秋生关上了门，给他看了自己被纪明阳抽打出来的骇人伤口，好让他知道，做个戏子，会是如何的凄惨下场。
秦淮畔看着这些骇人的伤口，心情犹如刀绞，不知不觉中，眼角居然挂上了泪珠，他怎么也没想过，张秋生这样一个清秀温柔的人，居然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唐怡还在和老班头逛着道具间，颇有兴致的摸着一件件精美的头饰服装，班头也在一旁认真的介绍着每一件头饰和服装应该对应什么样的角色，唐怡又打趣拿起一个发簪插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淮畔，你看看娘带上这个好看吗？你快说说啊，娘戴着这个到底怎么样呀~”
唐怡发现秦淮畔没有搭理自己，有些恼火转过了身子，结果发现身后除了老班头，再无秦淮畔的身影，唐毅霎时间慌了神。
“淮畔！你在哪啊！班头你看到淮畔去哪了吗！淮畔啊！乖，别和娘藏猫猫啊，出来啊~”
唐怡慌张的在屋子里到处找着，可就是找不到秦淮畔在哪，老班头安慰着唐怡放宽心态，不要着急。
“秦太太先别急，小少爷可能是去别处玩了，咱们慢慢的去找就是了…”
“别急？我儿子都不见了你让我别急！你这老东西是怎么看人的！我的天啊！要是我的淮畔在你这走丢了！你看我让不让老爷来把你这破园子铲平了！”
唐怡愤怒的朝着老班头吼着，冲出了屋子，开始满园子的找着秦淮畔，老班头也吓得腿软了，畏畏缩缩的跟在唐毅身后跑着。
两人都疯了般的翻遍了大半个园子，唐怡跑到张秋生房间的附近时，终于看见了秦淮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便飞快的跑了过去看见了满脸忧伤的秦淮畔。
看着秦淮畔伤心的样子，唐怡认定了他是被里面的人欺负了，完全不听秦淮畔的解释，便往张秋生的房里冲去。
张秋生毫不知情，还赶着最后一场戏的登台，用最快速度上好了一大半的妆，刚刚的男生样貌又被这俏丽的妆容盖了下去。
等唐怡冲进来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开始被秦淮畔看到的那个俏丽角儿，便开始毫不留情的谩骂了起来。
秦淮畔进来帮着张秋生解释时，唐怡却认定是这个戏子把他儿子的魂勾引走了，不仅骂的更加难听，而且还用力的抽了他一个巴掌，也是这一巴掌，让秦淮畔对张秋生充满了愧疚，留下了眼泪。
本来就活得如此辛苦，为什么还要被母亲这样的对待，可是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误会越来越大，并且越发的不可收拾，唐怡骂的也越来越凶，当从秦淮畔口中得知这个狐媚戏子居然是个男人扮的时候，唐怡把话说的更加难听，说张秋生为了钱脸都不要了，还让秦淮畔再也不要接近张秋生这样的人。
拉着秦淮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戏园子，临走时还和老班头说明了再也不会再踏进这个戏园子，让老班头的心凉了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