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宝玉
响午刚过,谭一昔和小桃各自牵着一匹马进了王谢村。
这是一个临山邻水的小村庄,村民主要冠王姓和谢姓,以耕田为生,田地基本占了相邻村子的大半,补给生活已然足够,鲜少有为了生计卖儿卖女的事情,隔壁几个村条件则差些,因离海更近,田又分的不多,仅仅供温饱而已。
而小桃原本在的谢家,听说还是田地大户,当初被卖去王府为奴,绝不是因为穷困,但小桃模模糊糊的理不清头绪,只隐隐记得,谢家将小桃娘赶了出去,最终病死在外,小桃一个女娃娃孤苦无依,这才被人牙子带走,用光所有钱财谋了个王府的好去处。
总算,小桃现在很好,应当比在都昌王府还要好。
在村子里闲逛一会儿的功夫,小桃便酸了鼻头,大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慨。
“咦,他们这是去哪儿?”谭一昔看着王谢村的村民都在快步走,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没命了”“可怜的”……
小桃吸了吸鼻子,压下心中翻波的情感,拦住一位面慈的农妇:“大娘,你们这是打哪儿去?”
农妇冷不丁被人拦住,对方还是俩灰头土脸的小子打扮,一时便冷了脸:“外来的吧?”
谭一昔和小桃同时点点头。
“我们村不太欢迎外乡人,也没钱招待,你们快走吧。”农妇说完竟甩手就要走。
谭一昔嘴角微扯:这还带排外的?真把自己当地主呢?
小桃一时没反应过来“老乡”的“恶意”,傻愣愣地看着农妇扭头离去。
“这……怎么这样?”小桃有点委屈了,她怎么着也算半个王谢村的人吧?
谭一昔拉住小桃的手以示安慰,随后把包袱从马身上取下来,拍拍两匹马的屁股,说道:“踏雪,带着小弟去吃草吧!别走远哦。”
等马跑走了,谭一昔拉着小桃:“走,咱们去看看!”
一路上基本半个村子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谭一昔和小桃紧紧跟着到了一处茅草屋,然后拨开看热闹的村民挤到最前面。
“女娃娃真可怜,就这么被逼的撞了墙。”
“要我说,宁愿配杀猪的也不要那王家……”
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冷眼看着茅草屋下一妇人趴在一姑娘身上嚎啕大哭。
“宝玉啊,我的女儿!娘对不起你啊。”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远处的汉子也一脸铁青,默默流泪,时不时还给自己脸上挥两拳。
谭一昔刚刚站稳便看清了地上女孩的样子,头上一片血污,身上的破烂衣服也沾上了点点血迹,想必是撞墙喷血所致。
出自本能反应,谭一昔立马就冲上前去,从包袱里拿出银针就要下针。
“你?做……”妇人好像是听多了冷言冷语,骤然一个人冲到面前来,反应跟不上,反而是后头的汉子立马站起来想阻止谭一昔的动作。
“我家公子是要救她,你们往后一点。”小桃怎么说也是练武的,一下子便拦住了一男一女,并继续安抚:“我家公子会医术,你们姑娘还有救。”
妇人本以为就这么失去了女儿,再一听有希望救活,也不管是真是假,激动地经不住一阵头晕目眩,栽倒在汉子怀里,捂着嘴巴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
“我的女儿……”
谭一昔这边以极快的针法止住了血,再一探脉搏,气若游丝了。
“得下猛药才行。”说着便在包袱里翻来翻去,找到一瓶速效吊命丸,小小挣扎了一下便倒出一颗,小桃立马心领神会地跑去接了一碗水,让谭一昔将药丸化在水里,捏开女孩的嘴巴喂了进去。
村民们鲜少见撞墙了的还能救回来,一时间竟没有人再说风凉话,都盯着谭一昔的动作。
谭一昔喂完后,给女孩顺了顺气,随后便将针取了下来,毕竟是头部,不可时间过长。
“这地上太脏了,快,来搭把手抬到屋子里。”谭一昔是对汉子说的。
汉子连忙点头,将妇人扶正后便按照谭一昔的指挥,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抱进屋子去放在炕上,妇人脚步虚浮地跟了进去。
小桃本想也跟进去,但余光一扫,发现一只黑手正伸向谭一昔的包袱。
“呵。”
小桃二话没说直接踩住黑手,用力碾了几下。
“哎呦哎呦。”黑手的主人立马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小桃刚卸了一点力道就被那贼子偷了空,手脚并用地跑走了。
村民见小桃小小的身板,却如此狠辣,小声议论着便散开了。
屋子里,妇人缩在角落里,轻颤着身子,目光紧紧黏在女孩身上,她很想问是不是真的救回来了,但自家汉子在谭一昔的指挥下忙进忙出的,一时间她便失了主意,只盯着女孩,看着她喘气。
谭一昔用的银针是事先消过毒的,一般来说不影响使用,刚刚情急之下只能凑合。
现下女孩已经被救了回来,接下去施针之前,谭一昔还是想先消毒。
只不过在这巴掌大的屋子里翻了个遍,居然没找到一根蜡烛!无奈只得叫汉子去厨房生了火,用干木头带一撮火苗进来,同时顺带吩咐汉子烧点热水,伤口需要清理。
小桃在一旁默默守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给汉子搭个手,但主要还是给谭一昔递工具,还有就是防着妇人冲上前打扰谭一昔。
“哎,别……”妇人见谭一昔要解女儿的衣服,本能想上去阻止。
谭一昔只问了一句话:“要不要你女儿的命?”妇人便停歇了。
顺利解开衣裳后,谭一昔在女孩身上几处穴位扎了下去,一套下来,女孩嘴唇微张,吐了口浊气出来,随后便沉沉睡去了。
谭一昔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习惯性地把收尾工作交给小桃。
正好汉子把热水端了进来,谭一昔一鼓作气将女孩的伤口清理干净,再拿出自家的金疮药,缝合伤口后撒上。
然后谭一昔就犯了难:“这头发……”
女孩的头发沾带了很多尘土,要是一起包扎起来,难免会对伤口不利。
于是在女孩父母的目瞪口呆下,将女孩受伤附近的头发剪了个干净,最后才包扎起来。
一切做完后,谭一昔真真是觉得要累瘫了,顾不得什么形象,也把之前学的大家闺秀的礼仪忘了个一干二净,瘫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