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霸凌
学院的新生除了在晨间需要进行单独的基础培训外，其余时间都和所有人一起上课。
想要成为合格的淑女绅士，光靠外在是不够的，还需要有足够的内涵。这节课是绘画课，指导教师不需要一直看着，学生们只要在规定时间里自行完成画作即可。
娜塔莉娅花了两分钟思考，三秒钟创作，最后提笔在画布右下角署上名字，啪！一幅名为《空气》的大作就大功告成了。
至于那三秒钟用在了哪里？她以极其细腻的笔触在空白上点了两个小点，生动形象地描绘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她对着画作满意地点点头，嗯，是一幅值得被收藏进展馆的好作品。
创作完毕后，她如猫一般轻盈无声地翻窗出来，准备找个地方睡觉充能。
然后就看到了正在翻垃圾桶的弗尔莱。
弗尔莱刚刚大半个身子都钻进了垃圾桶里，出来时头发上还挂着碎纸屑，看到既诧异又同情地凝视自己的娜塔莉娅，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手中的两瓶液体，顿时变得烫手起来。
“我……”
“莉娅你等等我……”伊莎紧跟娜塔莉娅的脚步，灵巧地也翻了出来，然后毫无意外地看到脸色狼狈，样子更狼狈的弗尔莱，她捂嘴惊道：“天哪，他这是在干什么？”
娜塔莉娅想了想，十分贴心地打算帮这位穷困潦倒的新同学打个圆场：“他没有在翻垃圾，我什么都没看到。”
弗尔莱：“……”你故意的吧。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不解地想，这人如果拿买衣服的钱去买吃的，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宁可挨饿也要充面子。
身后再次传来响声，她回过头，一头显眼的红毛闯入她的视野。
亨利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明明刚从娜塔莉娅那里受到打击，不到十分钟就再次贴了上来，他撑住窗沿，利落地翻身，落地，然后潇洒地一甩自己的红毛，喷射出刺鼻的古龙水芬芳。
短短一分钟内，下饺子似的翻下来三个逃课的学生，杜蕾丝看了都要当场背过气去。
亨利同样看到了弗尔莱。
他“哟呵”了一声，问道：“这是干嘛呢？”
伊莎：“他在翻垃圾。”
娜塔莉娅微微摇头，她是真心想帮他解围的，可是看来失败了。
弗尔莱到底是心理素质过硬，他恢复了淡定的神色，离开垃圾桶几步远，道：“我突然想起，这两个瓶子对我很重要，不能扔掉。”
亨利缓缓竖起一对眉毛。
这两个瓶子他是认得的，午休期间，在把那堆吃的放进娜塔莉娅储物箱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当时他还在想，是谁这么不自量力，竟然敢跟他亨利家的大儿子抢女人。
这下子破案了。
亨利的长相不算英俊，在学院里也就能排个中上游的样子，跟这个异瞳的男新生根本没法比。
一想到这里他就窝火。
他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冲着教室喊了句：“震惊！男新生居然在翻垃圾，这究竟是贫穷还是癖好？现场还很热乎，不看后悔！”
首当其冲凑过来围观的，是亨利的五六个腿毛们。
弗尔莱身上的白衣服还很干净，神态也十分坦然，仿佛他不是翻了个垃圾桶，而是随手折了枝花。
可他头发上挂着的碎纸屑却出卖了他。
腿毛们顿时竖了起来：
“还真是在翻垃圾，天哪脏死了！”
“他居然这么穷吗？我们要不要给他搞个募捐？”
“我先来！我要捐出我中午剩下的饭菜！”
教室里，早会时还被弗尔莱的外表迷得神魂颠倒的女生们也十分惊讶，纷纷跑到窗边确认了一眼，美男滤镜瞬间碎裂。
这群未来的淑女绅士们炸了锅，一时间，小声议论和大声嘲笑接二连三地响起，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环绕着弗尔莱。
他环顾四周，平静地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似乎正在经受校园暴力。
被送来这个学院的，大部分都是品行不端的贵族纨绔，他们越嘲讽越起劲，而带头挑事的亨利则是走到弗尔莱的面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瓶子。
亨利嫌弃地用两指捏着，讥笑道：“就这种瓶子，我家后院垃圾箱里有的是，要不要我让佣人去给你挑几个出来？”
走廊里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弗尔莱脸色微变，忍着怒火：“还给我。”
“哈？”亨利挑了挑眉，“还你做什么？难道你还想把它擦干净了，重新放到娜塔莉娅储物箱里么？啧啧，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捏起弗尔莱挂着碎纸屑的一缕头发，在拿掉纸屑的同时，故意用力扯了一把，然后作势要再次扔掉手里的瓶子。
弗尔莱被扯得脑袋前倾，他猛地捏紧拳头，眼底闪过杀意。
不能扔……那是他好不容易保下来的最后几瓶营养液，那是他要拿去给她的！
他的额角爆出几根青筋，差点控制不住当场杀了这个红毛，将他狠狠地咬碎嚼烂……
但是他忍了下来。
要忍耐……为了改变他看到的那个未来，他必须学会忍耐……
“够了吧。”
少女的嗓音带着冷意，让沸腾的现场瞬间静了下来。
弗尔莱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迎面走来的身影——那个曾经总是挡在他身前，保护他的身影。
只见娜塔莉娅单手握住亨利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向后一拧。
“啊啊啊！！”
亨利的手臂断了。
娜塔莉娅微微皱眉：“叫得真难听。”
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瓶子，捏住他的下巴，瓶口朝下塞进他张开的嘴里，于是这个世界安静了。
“别有下次。”
她冷冷撂下一句话，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弗尔莱叫住她。
娜塔莉娅微微回头。
弗尔莱的嘴唇翕动几下，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是说了句：“谢谢你帮我。”
果然，不论在哪个时空，不论他们还是不是绑定的关系，只要他遇到了危险，她总是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他……一如从前。
“我不是在帮你。”
娜塔莉娅语调毫无起伏地开口，打断了弗尔莱的温暖回忆。
“什么？”
“我只是看他不顺眼，”她随口道：“他欺负人的样子，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不对，一个王八蛋。”
弗尔莱的瞳仁一缩。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个人……”
娜塔莉娅原本没想回答，但她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弗尔莱道：“他长得和你很像，名字也差不多，他叫莱尔。”
“。”
弗尔莱，也就是莱尔本莱，心口被狠狠捅了一刀。
“对于扯自己头发的人，就应该用拧断手臂的方式来回报，”娜塔莉娅鼓励地看着他：“要学会保护自己。”
弗尔莱心口再被插上一刀。
这样的骚动，很快便引来了副院长杜蕾丝。
和上次一样，她要求几个罪魁祸首去办公室“约谈”，但离奇的是，在即将轮到娜塔莉娅时，杜蕾丝却又像是中邪了一般，丝毫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甚至还微笑着让他们早点放学回家。
放学谁不喜欢呢，娜塔莉娅也懒得多想，飞一般地提前十分钟冲到了学院门口。
哈维尔说过会提前十分钟过来等她，但他很明显没有遵守约定。
因为当她过去时，他已经等在外面很久了。
由于还没到时间，看门大爷不给开门，于是娜塔莉娅微微助跑，直接一跃而起，从几米高的大门上飞越了过去，把马车车夫都给看愣了。
哈维尔也看愣了，他连忙过去帮她整理裙底：“都走光了知不知道！”
看来不给她穿条秋裤是不行了。
娜塔莉娅迫不及待地扑进他的怀里：“哈维，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她紧紧搂住少年劲瘦的腰，脑袋在他的下巴底下一通乱拱。
哈维尔双臂悬空，僵硬地举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回抱了她一下：“好了好了，上马车，我们回家。”
把她从身上扒下来后，他感到身上莫名有些热，他不断用手在脸旁扇风。
“哈维，你很热吗？”
“嗯……天气好热。”
“可是你明明穿得很少。”
娜塔莉娅看着哈维尔有些发红的脸颊，突发奇想分析了一下他的情绪。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哈维尔并不知道自己又被看光光了，他忽然察觉到什么，警觉地向学院内某个方向看去：“奇怪，怎么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
马车车夫道了句：“先生，走吗？”
“啊，出发吧。”哈维尔收回视线，自语道：“应该是看错了吧……”
-
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娜塔莉娅今天消耗了不少能量，趁着坐马车往回赶的时间，她靠在哈维尔的肩头睡了个傍晚觉。
解析程序的分析结果可能有误，也许这次就是个错误吧，她在睡前这样想到。
傍晚的交通情况不如早晨，路上的行人和马车较多，他们最后用了四十五分钟才到家。
一进门，那只金毛狗波比就朝哈维尔扑了过来，哈维尔笑着摸了几把它的狗头。
娜塔莉娅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
好像……好像她刚才就是这样朝他扑过去的。
不同的是，他当时很快就推开了她，但他现在却没有推开波比。
看着这一人一狗，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又来了。
娜塔莉娅突然很疲惫，她没有多说什么，独自向着楼梯走去。
“喝苹果汁吗？”
穿着围裙的萨姆向她走来，他手里还拿着半个苹果，放在嘴里啃了一口，问道。
娜塔莉娅摇摇头，默默上了楼，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坐在落地窗边看天上还没出来的星星。
“真可惜，”萨姆咂咂嘴，小声自言自语：“大人特意让我买的水果，还说她不能吃，只能喝，唉！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喝呢。”
……
娜塔莉娅在地上坐了好久，终于把星星给盼出来了。
她脑内忽然响起能量不足的提示，她也的确很困，可她现在却一点也不想睡觉。
真神奇，困和不想睡这两种完全相反的状态，居然还可以同时出现。
“叩叩。”
房门被敲响。
娜塔莉娅几乎是立刻起了身，想要去开门，却听到门口传来“汪汪”两声狗叫。
她的脚步一顿。
“什么事？”
她站在原地问。
哈维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吗？”
娜塔莉娅歪了下脑袋。
哈维尔继续道：“波比说它想和漂亮姐姐一起玩，我来替它问问，漂亮姐姐同不同意。”
波比适时地叫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人为操控的。
娜塔莉娅眨了下眼：“狗怎么会知道我漂不漂亮？哈维，你在说谎。”
“……”
门外的声音顿了顿，几秒后再次响起：“我知道啊，汪汪。”
娜塔莉娅“噗嗤”一声笑了。
“哈维是狗吗？”她笑着问。
“啊？在某些漂亮姐姐的心里，哈维不是早就已经是狗东西了吗？怎么还要问啊。”
哈维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
房门被打开了。
首先映入娜塔莉娅眼帘的，是被主人抱在怀里的金毛犬，她的目光一滞。
哈维尔抱着波比靠近她：“你看，它想和你玩，是不是波比？”
他握着波比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娜塔莉娅将手背向身后，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呜……”哈维尔作哭泣状，对波比说：“漂亮姐姐不想和我们玩怎么办？她不喜欢我们，呜呜……”
“喜欢。”
娜塔莉娅急忙否认，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我只喜欢哈维。”
哈维尔怔住。
即使知道这个喜欢不是那种意思，他的心脏仍是控制不住地漏了一拍。
他把这一切归结于，天气太热，他中暑了。
他轻咳了一声，对她笑着说：“那你看，你喜欢哈维，波比也喜欢哈维，哈维也喜欢你，四舍五入就是，你和波比是好朋友。”
“。”
娜塔莉娅：好像被他给绕进去了。
他挤进了娜塔莉娅的房门，在她刚刚坐的位置旁边坐下，把波比放了下来。
波比十分乖巧听话，并没有在她的房间里乱跑，而是原地趴下，伸着舌头打量这间充满陌生气息的房间，也顺带打量房间的主人。
在哈维尔的不断引导下，娜塔莉娅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在波比的面前蹲下，伸手摸它的脑袋。
这是她第一次以抚摸的形式去接触一条狗。
狗并不像猫一般老实任摸，而是会一直盯着摸它的手看，娜塔莉娅想要摸它的头，它便随着她的手仰起脑袋，湿润的鼻尖不小心蹭在她的掌心，带来异样的触感。
在某一瞬间，娜塔莉娅几乎以为它想咬她，可真正摸上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狗狗很温暖，很柔软，也很乖。
怪不得人类都喜欢狗，她想，这么温顺听话的小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不像她，又不听话，还老爱打人。
哈维尔见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便离开了她的房间，三十分钟后再过去看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温馨氛围。
……等等。
这好像有点过了吧！
“波比！”他大叫一声：“不许日漂亮姐姐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