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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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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如今——

    陈愿:为我的鲁莽自罚一杯。

    看小说是看小说,穿书是穿书,她早把自己嗑的cp当成了女儿和女婿,又怎么能对女婿有歪心思呢?那是她娇娇女儿的。

    陈愿一时间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她这模样落到萧绥眼里就是在走神,他只好敛敛心绪,再次问道:“可愿跟我走?”

    不知道为什么,见这少女的第一面起,尤其是借着灯火看清她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后,萧绥越来越觉得像一个人。

    北陈太子,陈祁年。

    那人的眼睛也是这样,是难得一见的,眼型完美的凤眼,眼尾上扬带着清冷傲意,眼底有光,亮似镜面,笑时如揽星辰。

    但那太子生性不爱笑,萧绥也只见过一次,他瞧着少女精致的眉眼,若山海,隐约有丝倔强。

    可她始终是名女子。

    萧绥轻眨长睫,等她答案。

    陈愿已经被脑海深处的系统精吵烦了,她重重点头:“我愿。”

    毕竟她故意装打不过,等绥王殿下来救命,就是为了顺理成章跟随他。

    天知道萧绥没来的时候,她能一个打十个,这会子装柔弱不能自理实非她意,只能说是战术。

    陈愿低眉垂目,很害怕土楼上那些下注的权贵拆穿她,毕竟她前两次都是非常能打,好在他们没有这种机会,因为绥王殿下领的兵已经收到信号杀进来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逃窜。

    陈愿收好剑,老实巴交地跟在萧绥身后,没什么废话。

    直到地下商城被清理得差不多,绥王殿下准备收兵时,才想起来问她:“你叫什么?”

    “阿愿。”她微弯眉眼。

    萧绥的唇边染了点笑,他看向少女左手腕上系着的一截红布条,眸光微凝,问道:“你也信这个呀?”

    说“也”是因为那位北陈太子,战场上年少成名的小将军,也有这东西,据说是辟邪的。

    陈愿下意识捂住手腕,她眸光微闪,轻声道:“不是信仰。”

    “是因为犯过错。”

    萧绥不再追问,亦如他没有半分要看看少女面纱下真容的意思,在这世间活着,个人有个人的隐晦与皎洁,他需做的,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将陈愿交给影卫首领后,萧绥换了身常服,才去见王府中早已如坐针毡的徽州刺史。

    萧绥示意他饮下那盏茶。

    年过四十的男人冷汗直出,强自镇定道:“殿下可是去了梨园?”

    梨园,代指地下商城。

    萧绥略略挑眉,望着瓷盏里浮沉起落的茶叶道:“看来林大人知道了。”

    林刺史眸光一暗,忽换了副神色道:“那暗中之事牵连甚广,连陛下亦知,你岂敢连根拔起?”

    萧绥放下茶杯,似笑非笑:“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兄在时,需要以此充盈国库,养兵买马,如今皇兄嫡子继位,他背后是高家,富可敌国,需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政绩。”

    是让百姓歌功颂德的明君之举。

    “林刺史,这天变了。”

    萧绥眼看着中年男人一点点瘫倒在圈椅上,掸了掸衣袍上的浮沉,欲起身往外走。

    林刺史忽然捻紧衣袖,高喊道:“殿下以为,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吗?”他狂笑起来。

    萧绥没有回头,林刺史说的是实话,皇兄的嫡子萧元景继位,和他的母后,从前的高皇后一起把持朝政,只会比皇兄更加疑心自己。

    说到底,是兵权惹的祸。

    但萧绥不会傻到以为让出兵权,皇家就会息事宁人。

    他倒不是怕死,只是怕死在这些龌龊的阴谋中,而非光明正大死在战场上,与同袍的白骨和英魂为伴。

    无论如何,他身后还有五十万军士,绥王府一众老弱,凡此种种,都容不得他萧绥倒下。

    他想庇护这天下百姓,守南萧百年太平,想开疆扩土,炊烟绵延,唯独没想过成家生子,平添牵挂。

    金陵,南萧皇宫。

    新上任的储君萧元景正在母后的殿内用膳,宫人和内侍已被屏退,十九岁的年轻帝王随性而坐,指尖轻转着玉箸,万分挑食。

    高皇后对唯一的儿子格外溺爱,竟没有说他一句不是,反倒是怪宫中御厨不尽心。

    室内檀香轻绕,春光尚好,已是太后的高皇后模样还很年轻,甚至悄悄养起了男|宠,她此刻正在桌案前挑挑捡捡,保养得宜的手指从一张接一张画像上翻过。

    萧元景瞥了一眼,皆是美人图,皆不入他眼,容貌姣好的年轻帝王单手撑着额头,不耐烦道:“母后,朕不喜欢。”

    高太后看了他一眼,劝说道:“哀家定会为你挑一位出色的皇后,但姜家的女儿不行。”

    姜氏一族声望极高,更是南萧百年望族,比高氏这种类似暴发户的世家底蕴更深,正因为萧梁帝在时,高家已是外戚专权,所以高太后才怕姜家成为下一个高家。

    无论如何,姜家的小女儿姜昭,不能做萧元景的皇后。

    听言,新帝放下玉箸,不由烦躁起来,连高太后特意燃的熏香都无法压制他的头疼。

    萧元景眉目间的戾气越来越重,他索性摊牌道:“姜家的女儿虽好,却非儿臣心之所向,母后,儿臣不过是不想娶皇后。”

    所以才拉姜氏女当借口。

    高太后一听,微愠道:“那你所向什么?那个罪臣之女吗?”

    “你别忘了,安氏一族已被流放至徽州,安氏的嫡女也已充为军|妓,今生无缘皇宫。”

    萧元景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的母后戳到了他的痛处,诚然,他是对安氏的嫡女念念不忘,可惜安氏满门忠烈,不肯为母后所用,更因为安氏医术卓绝,家主为前任太医院院判,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沦落至此。

    这件事,与父皇的死有关。

    萧元景微眯狭长的眸,母后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是个好操控的傀儡,可惜,他心知肚明。

    然活得清醒在这皇宫中太过痛苦,他只能在半醉半醒间找些乐子,或者追忆年少时的那点欢愉。

    他喜欢罪臣之女,很喜欢。

    只是安院判为了保全安家,已经服|毒自尽,安夫人又是个贞烈的性子,当天夜里就自|缢身亡了。

    此后,萧元景和那罪臣之女之间,隔着两条血淋淋的人命,是永无天日的杀父杀母之仇。

    有那么一瞬,萧元景情愿从未出生于世,他甚至…恨自己的母后。

    年轻的帝王烦躁地掀翻了用膳的矮几,无视广袖长袍上沾染的油水,近乎发疯道:“母后,朕不愿娶皇后,你杀了我吧。”

    高太后怔了怔,却只是一瞬,她精明强势的眉眼微皱,几乎是下意识,又往香炉里添了些粉末,平静道:“景儿,不要闹了。”

    做母亲的还以为他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以为他的狂躁症是天生的,以为用药就会好。

    萧元景近乎绝望地阖上眼睛,药物使人上瘾,可以救得了他一时,却救不了这一辈子。

    他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至少……萧云砚的母亲,没有逼迫他做过不喜欢的事。

    那个女人生下萧云砚没多久就死了,萧元景记得,是被自己母后掐死的。

    如果萧云砚没被关进死牢,密不透风地锁着,是不是也会死?

    呵,他竟然羡慕一只囚鸟。

    可他又何尝不是养在精致铁笼里的金丝雀呢?

    年轻的帝王往后仰首,贪婪地呼吸着从香炉里袅袅升出的青烟,待恢复平静后,他眉眼下压,带着狠绝道:“母后,让朕娶妻可以,但朕记得,那家伙也不小了。”

    高太后极不喜萧云砚,对他的称呼无非是小杂种,小兔崽子。萧元景耳濡目染,却始终没学会,至多称呼那家伙。

    “你想说什么?”高太后反问。

    “朕想看看,他被强迫的时候会怎么做,仅此而已。”萧元景脸上漾起玩世不恭的笑,继续说:“既然母后和父皇有约定,许他活了下来,干脆好人做到底,赐他一段姻缘吧。”

    高太后的指尖一顿,她确实思虑过这个,但不是为了萧云砚,而是为了打压如日中天的姜氏,以姜氏如今的威望,姜家家主唯一的独女势必要配王公贵族,但若是把她指给任何一位萧家子弟,高太后都不放心,怕强强联合,共同谋反。

    萧梁帝在时,就已经十分忌惮姜氏和绥王联合了,并让萧绥立下毒誓:一生不娶姜氏女。对高太后来说,只有把姜氏女彻底许配给一位无权无势的皇室中人,她才能稍微安心。

    纵观萧姓子弟,最合适的人选竟然是萧云砚。

    可真要把姜氏拱手送给那小杂种,高太后又如鲠在喉,眼看着姜家小女一日日长大,如今又刚过了及笄之年,不指婚是不行了,甚至有不少蠢蠢欲动的王族已暗中向姜氏求亲。

    高太后有心打压姜氏,又不能太过明显落下话柄,把姜昭许给普通人家,思来想去,萧云砚无疑是最合适的。

    他既是皇室子弟,名义上不算辱没了姜家,可实际上又无权无势,掀不起什么风浪。

    即便日后有姜家扶持,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落魄皇子,也只能如同赘婿一般,对姜家无大用。

    高太后还有些犹疑,直到心腹宦官过来通禀,说是前丞相裴老联合部分旧臣,一起弹劾徽州刺史,而裴老所为,是受绥王指使。

    “知道了。”萧元景看似漫不经心,余光却瞥向高太后。

    果然,她动怒了。

    “本宫真是小瞧了萧绥,他竟然敢把手伸进朝堂,还如此明目张胆!”高太后怒掷砚台,在四分五裂的碎片声中做出决定:把姜氏女姜昭,指婚给萧云砚。

    她要彻底断了姜氏一族和绥王联合的可能。

    归根结底,那手握五十万大军的年轻皇叔,才是高太后最为忌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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