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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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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了又怎么样, 大不了让你亲回来!”

    这句话冲出口后,黎簌自己都懵了,悄悄去觑靳睿, 发现坐在钢琴椅上的人几乎没什么反应,还有心情拿起茶杯喝橘皮水。

    她这才强行来了个转折,“那当然是,不行的。”

    靳睿放下茶杯, 点头:“是不行, 便宜不能让你占两次。”

    可去你的吧!

    让你亲回来是我占你便宜?!

    都已经便宜死你了好么!!!

    这些都只能在内心咆哮, 话题是不能继续了的。

    黎簌这会儿才有点反应过来, 她大半夜的在人家靳睿卧室里, 话题总是亲来亲去的,好像真是不怎么合适。

    但她绷着脸, 没表现出来, 强忍着又和靳睿聊了几个学校里的八卦, 才提出回家。

    “送送你?”

    “不用,一共还没十步远,不用送不用送,真的不用送。”

    黎簌打着哈哈,从靳睿家出来, 关上门的一瞬间,冷风夹杂着雪花迎面吹过,把她那些伪装的淡定全吹没了。

    所有尴尬直冲脑海, 黎簌恨不能仰天长啸质问自己, 为什么3岁就要去亲人家?为什么16岁要扬言让人家亲回来?

    不能喊。

    一嗓子喊出来, 整个家属楼都得知道。

    黎簌捶胸顿足, 站在靳睿家门口深深吸气之后, 扭头,居然看见了住在楼下的李阿姨。

    李阿姨站在不远处的栏杆旁,怀里抱着她家养的一只狸花猫,狸花猫不老实,把过廊浮雪踩出好几串梅花印,看凌乱程度,应该经过了一阵和她一样的内心挣扎,才准许主人揪住它命运的后脊梁,把它抱起来。

    黎簌脑子里缓慢地反应着

    哦,可能是猫跑上来,上来抓猫的。

    以前黎簌对楼里的叔叔阿姨们很礼貌,见面打招呼,也会喂她家那只淘气的小狸花。

    但她前些天听见了李阿姨和张阿姨议论靳睿、编排小羽阿姨。

    甚至不难想象,当年小羽阿姨和靳睿的爸爸吵架时,这两位阿姨躲在人群里说了多少幸灾乐祸的闲话。

    黎簌从李阿姨身边走过去,目不斜视,直接打开家门回家了。

    姥爷还在客厅看电视,茶壶被她拿走了,用了个已经掉漆的搪瓷杯子沏了枸杞水,边喝边看。

    黎簌脑子里还在转她那句不经大脑吐出来的傻话,姥爷和她说了什么,她都没过脑子,只打了个招呼,就灰溜溜钻回卧室了。

    进屋扑在小床上,双腿乱蹬。

    什么亲了又怎么样!

    什么大不了你亲回来!

    黎簌!你的脑子呢!

    你脑子和赵兴旺互换了吗!

    她可能确实和赵兴旺的脑子互换了,躺在床上脑袋里居然闪现出靳睿的唇形:

    薄,气色好,小时候笑起来就唇红齿白,现在长大了更好看了

    黎簌啊!

    你在想什么鬼东西!

    这句口误,折腾得黎簌直接失眠了。第二天是被赵兴旺和楚一涵找上门的对话声吵醒的。

    赵兴旺在客厅喝着黎簌姥爷煮好的藜麦粥,楚一涵则直接钻进了黎簌卧室,掀开被子咯吱她:“簌啊,起床吃饭啦,怎么今天这么懒?”

    黎簌没睡好,没什么精神,打了个呵欠,才问:“几点了?”

    “快10点啦!”

    外面雪没停,楚一涵把冻得冰凉的手往她颈窝里塞,“快起快起。”

    黎簌被冰得一激灵,尖叫着,整个人往床里面缩。

    调皮成功,楚一涵哈哈大笑,笑完又小声问她:“你昨天给我发信息啦,是不是心情不好?我昨天陪我妈妈洗澡去了,磨蹭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后来给你回信息你就没理我了,生气啦?”

    黎簌煮完橘皮水就去了靳睿家,一直没再看手机:“我在靳”

    突然有点难以启齿,又怕闺蜜误会,她隐去地点,只解释说自己没看见。

    刷牙时,听见赵兴旺在客厅大声和黎簌的姥爷说:“这藜麦真是好吃,上次炒饭没吃出来,煮粥好像挺清香,比大米粥好吃,我得再盛一碗。”

    听见赵兴旺说姥爷用藜麦煮了粥,黎簌着急了,嘴里的牙膏沫子一吐:“赵兴旺,你少吃,给我留点!”

    黎麦粥确实好喝。

    真好喝,妈妈寄回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但喝着粥时,黎簌又想到昨晚她对人家靳睿说,让他亲回来。

    因为场景相似,她甚至想起那年她坐在早餐桌上,明明头上肿着的包涂了药膏,还不老实,非常嘚瑟地和大人们炫耀:“我昨天晚上,亲了靳睿一口!”

    有长辈逗她,哎呦,这小丫头不老实,怎么还亲人家,不知羞。

    大人们哄笑着,问她,亲哪了?

    她当时理直气壮,挺着胸脯说:“亲嘴了!”

    往事不堪回首,黎簌被粥呛到,咳得差点去世。

    等咳嗽缓解,她才纳闷地盯着电视里的养生频道问:“我姥爷呢?没在家?”

    “好像去隔壁找睿总去了,好像是叫他过来吃饭吧。”

    “咳!咳咳咳!咳咳咳!”

    楚一涵一阵惊呼,拍着黎簌后背:“簌,你可慢点!是不是又呛到了?喝不喝水?”

    另一边,靳睿其实早已经吃过早饭,照顾陈羽的十年里,他更习惯早起。

    黎建国坐在靳睿家里,往四周看了一圈,确定靳睿没有什么短缺的东西,才叹了一声,开口有些苦涩:“小睿,黎簌昨天是不是找你聊她妈妈的事儿了?”

    “说了一些。”

    “这些天啊,我就看她不开心。也亏着这孩子心大,要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姑娘,早闹起来了。也好在她有你们这些朋友陪着,没那个闲工夫自己乱想。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黎建国说这些时,好像忽然苍老。

    他布满皱纹的手不安地握住水杯,并不是想要喝水,只是想要抓住些什么,“昨晚她回去,好像心情也不好,进门心不在焉似的,都没和我说话。”

    顿了顿,老人又细细询问:“黎簌昨天哭了么?”

    “没哭。”

    黎簌有那么伤心?

    这靳睿倒是没看出来。

    昨晚刚过来时是有点蔫,强装欢快似的。

    聊着聊着瞧她心情好不少,看雪时挺兴奋的,和他互呛时更是眼睛发亮。

    要说走的时候有什么不愉快,那多半也是他逗她那句“便宜不能让你占两次”,把小姑娘惹毛了。

    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他呢。

    “今早晨我碰见楼下小李,小李还说昨天黎簌晚上看见她,连招呼都没和她打。以前都是李阿姨李阿姨地叫着的”黎建国不安地说。

    靳睿想了想:“也许是不喜欢楼下李红萍。”

    他没叫阿姨,直接叫了全名,把前些天在楼梯上听见她们说陈羽的事和黎建国大概说了说。

    “是这样啊,那也许是为了护着小羽那孩子。”

    黎建国昨晚心事重重,也是没睡好,老人摇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但黎簌妈妈确实不像话,我今天必须得打电话说说她,自己生的孩子,怎么也不能、也不能”

    这楼不隔音,外面又冷。

    老人想要避开孩子们,难免要出门。

    雪天路滑,容易摔跤。

    以前陈羽住院时,医院里见到不少老人骨折。

    年纪大了,骨头脆。

    靳睿担心黎建国,垂眼思忖,随后说:“我带他们去市里玩一天吧。”

    “黎姥爷!睿总!你俩这儿密谋啥呢?我们粥都喝完了!”赵兴旺趴在客厅窗户上,冲着里面喊,“睿总!藜麦粥喝不喝啊?”

    窗外楚一涵和赵兴旺并排趴在玻璃上,和昨晚黎簌的样子差不多。

    靳睿想笑,他们这个三人组合,别说,还真有点奇奇怪怪的默契在。

    在赵兴旺和楚一涵身后,黎簌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别扭似的,侧对着窗,佯装着在抠护栏上的积雪。

    黎建国被赵兴旺的喊声吓了一跳,靳睿起身时有意无意拍了拍老人的手,以示安慰。

    他打开房门,轻描淡写:“想去市里看电影。”

    “去市里?”

    “看电影?”

    楚一涵和赵兴旺一下子嚷嚷起来:“怎么去?带我们么?”“一起吧一起吧,顺便再去趟大超市,买零食!”

    黎簌也不装模作样玩雪了,跟着兴奋起来。

    可她下意识觉得,这个提议由靳睿来说,有那么一点奇怪。

    他不是隐形高冷人设么?不是不乐意主动么?

    前些天楚一涵还悄悄和她说,靳睿这种男生,如果要谈恋爱,是不是得女生追他,没准儿得是那种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要死要活的,他还得能看顺眼,才能勉为其难接受。

    赵兴旺他们丝毫没觉得靳睿主动提议有什么不对,已经商量好去哪家电影院了,末了问一句:“这天儿,咱们去等公交车么?”

    外面满目白雪皑皑,靳睿靠在门框上:“叫司机送我们一趟,我给他打电话。”

    出行方案定好,孩子们兴奋地告别了黎建国。

    黎簌蹦跶到一半,回头时,发现自己姥爷在盯着靳睿的后脑勺看。

    小姑娘挺不乐意。

    怎么好像靳睿才是姥爷亲外孙似的?!

    黎簌忽然想起,家里给靳睿留的那碗藜麦粥还在餐桌上,急忙回头,叮嘱姥爷:“姥爷姥爷,藜麦粥别倒掉,晚上我回来喝!妈妈大老远寄回来的呢!”

    靳建国笑了笑:“知道了,去玩吧。”

    黎簌跟上靳睿的脚步,仔细打量他的侧脸:“你不对劲,怎么主动和我们往一块儿凑了?”

    这话没等靳睿回答,走在前面的赵兴旺欠欠说:“肯定是因为穿了我和楚一涵送的袜子啊。穿上五指袜,我们是一家!”

    “你真的穿了?”

    “没。”

    “不会是穿了不好意思说吧?”

    “没穿。”

    “那你把裤子撩起来我看看?”

    “说了没穿。”

    黎簌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蹿到靳睿面前,弯腰,揪着靳睿牛仔裤的裤脚往上提,想要看看他到底穿没穿。

    没等得逞,被靳睿拎得站起来。

    他无奈吐出一句:“别在楼梯上闹,脚才刚好。”

    黎簌不领情,一路嘀咕:“撩一下裤脚也不行?怕风吹到得老寒腿?娇气!看什么看,说你呢,娇气!”

    等出租车过来的时间,雪渐渐小了。

    建筑上一层白色,像覆了糖霜,街上撒过融雪剂,车子开过去,溅起一小片冰水交融的泥。

    从城东家属楼到市中心需要小一个小时的路程,那边黎簌他们是不常去的,所以一路上都很兴奋,话题怎么也聊不完。

    赵兴旺还是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努力从前排把头探到后面,参与各类聊天。

    靳睿很少说话,淡淡看着窗外。

    如果不是为了把他们几个带出来,他不会选择去市中心。

    小时候他学钢琴的地方,就是市中心的商业楼。

    那时候陈羽经常会坐着家里的车陪他一起去上课,下课时再买两串糖葫芦,一串给靳睿,一串留着,说要等回去之后送去给小黎簌。

    他以为会引起他无数回忆,但车子真的停到市中心的大商场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反而消失了。

    市区的商业中心和十年前变化太大,过去矮小的服装大楼早已经拆掉,变成了6层高的商城。

    也算有所发展,电影院、饭店、服装首饰,一应俱全。

    处于十一假期,商场里人挺多,也看得出来商户们费心装饰过,橱窗摆着新颖的彩灯和饰品,比城东机械厂那边,实在是好了太多。

    晃到一家汉堡店门口,赵兴旺兴奋地搓搓手:“早就想吃汉堡了,我都快饿死了。”

    “从黎簌家出来你还说要撑破肚皮了,就是馋!”

    楚一涵拆完台,自己笑了,“我也想吃汉堡,黎簌你呢?”

    “想吃!”

    靳睿站在这家不知名的汉堡店门口,用导航软件搜了一下,一家熟识的连锁品牌都没搜到,黎簌拉着他的胳膊往店里走:“走吧走吧,我们吃汉堡去喽!”

    快餐店装修得还行,就是放的音乐和商场里的音乐混为一体,有点吵。

    点好的餐陆续上桌,楚一涵和黎簌拍掉了赵兴旺那只伸向薯条的手,提议要合影纪念一下。

    楚一涵掏出手机,举高,试图把四个人都框进镜头里:“靳睿,那个,你能不能再往里面靠一点?”

    靳睿是不太懂,在这么个小破店里,有什么可合影留念的必要。

    但坐在他身旁的黎簌直接动手,哥俩好似的,揽着他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脸边拽:“过来呀!”

    小姑娘身上有种不知道是洗衣粉还是沐浴露的清香,靳睿下意识往身边看了一眼,撞进她那双笑弯了的、藏着天真快乐的眸子里。

    “拍好啦!”

    “我瞅瞅,睿总,你怎么没看镜头啊,瞅黎簌干啥。”

    靳睿拆开汉堡,淡定回答:“看她哪来那么大力气。”

    这一天的行程太满,吃过饭他们去看了部电影,爱情片。

    看到最后连赵兴旺都哭了,黎簌抹着眼泪回头时,发现坐在她身边的靳睿,靠在椅背上阖眼养神。

    黎簌踩他一脚:“你也太冷漠了吧!”

    被踩的人懒洋洋回答:“哦。”

    看完电影,几个人去冷饮店吃了下午茶,出门时还一人点了个甜筒。

    黎簌是草莓,楚一涵是蜜瓜,程兴旺是提子,靳睿的就是普通的奶油香草。

    四个人举着甜筒,大摇大摆在商场里逛了一大圈,最后去了地下超市。

    城东没有一家像样的超市,到处都是那种食杂店、小卖部。

    所以走到超市门口,三个人巨兴奋,甭管买不买东西,赵兴旺先推了个购物车。

    靳睿对超市不怎么感兴趣,正好曹杰打来电话,他跟在三个人后面,和曹杰聊了几句。

    走过几排货架,再抬眼时,赵兴旺和楚一涵不知道跑哪去了,购物车到了黎簌手里。

    她站在一排货架前,手里拿着两大袋薯片,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薯片包装上全是外文。靳睿瞄了一眼价格,比普通薯片贵一点。

    他举着手机,边接电话边走过去,从黎簌手里拽出两袋薯片,都扔进购物车里。

    顾着他在通话,小姑娘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都买了吧,你姥爷给我钱了。”

    黎簌愣了愣。

    小时候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好像是她站在小卖店里,拿着零花钱在选泡泡糖。

    妈妈说只能买一块,可她两种口味都想要,纠结得不行。

    那时候靳睿也是这样,告诉她小羽阿姨给他钱了,让他给她买糖。但其实没有,他是拿自己的零用钱给她买的。

    等靳睿挂断电话,黎簌推着购物车追过去:“我姥爷真给你钱了么?”

    “没。”

    “那总让你请客不太好吧”

    “还人情,冰糖橘皮水的。”

    靳睿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找得还行。

    出了超市,两个姑娘钻进一家小饰品店,半天没出来。

    最开始靳睿没进去,去洗手间抽了支烟,回来时赵兴旺还是一个人拎着超市的大袋子站在外面。

    赵兴旺看见他就喊:“睿总,你快进去瞅瞅吧,别不是被人给坑在里面了。”

    小店里人挺多,大多都是女孩子。

    靳睿找了一圈,在某货架后面发现黎簌正在挑男式的腕带。

    楚一涵在旁边问:“簌啊,你看它干什么?你戴的?”

    黎簌没抬眼:“不是,我给别人买。”

    靳睿扬扬眉。

    小姑娘还知道礼尚往来了?这是给他挑呢?

    靳睿其实不戴腕带之类的饰品,他更习惯戴手表。

    手上的黑陶瓷手表几万块,和腕带戴在一起实在不搭。

    可真要是送给他,他也只能把手表摘了

    正想着,听见楚一涵问黎簌:“给谁买啊?”

    “方鹿鸣。”

    靳睿心里“啧”一声,转身就走。

    黎簌还没发现周围的动静,继续和楚一涵说:“方鹿鸣给我发信息,问我在干什么,我就说咱们在逛小饰品店,他可能来过这家,说让我帮他带个腕带,说学校那边卖的不好看。”

    说完,她皱了皱鼻子,“我应该叫靳睿进来给他挑,我哪知道男生戴什么样的?”

    “那要不,你挑几样给他发过去,让他自己选?”

    “也行,真麻烦啊。”

    两个姑娘磨蹭半天,从商场出去,外面已经天黑了。

    靳睿的月包车师傅没在附近,他打了个车,司机打来电话,说是商场那条街堵车,让他们在后门等。

    外面还有一点轻雪。

    靳睿站在商场后门的玻璃后面,皱眉。

    他忽然觉得视线所及的空间,非非非常眼熟。

    尤其是,路对面的邮局和早已经掉漆了的绿色邮筒。

    他想起有一年冬天,他学完钢琴,和陈羽从这地方路过。

    当时这里有一个买烤红薯的老人,陈羽帮他买了烤红薯,也是下着雪的天,她穿了件白色的羊绒大衣,在雪里起舞。

    那件大衣被家属楼里的女人们嫉妒得要命,她的笑容和她会的探戈同样被那些女人嫉妒,那些女人总是在背后窃窃私语,令人厌烦。

    但市中心是没有熟人的地方,陈羽放松地在雪里跳了几步,她很开心,扭头笑着和靳睿商量:“小睿以后要不要也学学跳舞?”

    靳睿记得他当时说:“才不要。”

    眼前突然多了个东西,靳睿回神,看见黎簌举了个小天使的摆件,凑到他眼前:“好看么?”

    小天使是q版,眼睛比他钥匙上挂着的水兵月还大。

    “又让我挂钥匙上?”

    真行,给喜欢的男生就精心挑腕带。

    到他这儿,就是一堆大眼睛的女款小玩意儿。

    “谁要送给你啊!”

    黎簌撇着嘴,但还是把小天使塞进他手里,“我想送给小羽阿姨,我觉得,她像天使。把这个摆在她照片旁边,好不好?”

    好像谁在他胸腔里撒了一杯热水,靳睿沉默片刻,才说:“好。”

    折腾一天,回去时赵兴旺和楚一涵没再到黎簌家,直接从他们住的小区门口下车了,靳睿和黎簌回到家属楼,

    到楼下,靳睿摸出烟盒,被黎簌苦口婆心,语气和黎建国十分相似,说抽烟肺子会烂掉。

    她手里还拎着小饰品店买的腕带,靳睿看了一眼,有点故意气她的意思:“抽得少,不会。”

    小姑娘马上皱起鼻子,语气霸道,说他天天站在家门口抽烟,二手烟毒害了他善良的邻居。

    “我还有善良的邻居?”

    “我,还有我姥爷!”

    “那行。”

    黎簌以为他不抽了,结果这人在楼下站定脚步:“你先上,我抽完上去,这行么?”

    她气得差点爆炸,但手里拎着的超市购物袋里,所有吃的都是靳睿付钱的。黎簌忍着脾气,重重踩着楼梯上楼,像是家属楼里迎来了拆迁,咚咚咚咚。

    走到六楼,黎簌懒得计较了。

    抽吧抽吧,反正烂心烂肺的又不是她。

    过廊都是积雪,半融未融,踩在上面,脚步自动静了音。

    黎簌没等走到家门口,忽然听见家里似乎有人说话。

    会不会是妈妈打来电话啦?

    她私心想听听妈妈和姥爷在背后会不会谈论她,所以故意放轻动作,悄悄凑到门边去听。

    这门年纪比她都大,隔音效果不是一般差,凑过去很容易听清里面的对话。

    最先听到的,就是姥爷着急的声音,问电话里的人,怎么一直不接。

    打电话来的确实是妈妈,但语气并不好。

    很像是她小时候,妈妈和爸爸吵架时的那种。

    生硬、语速快、不耐烦。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很忙我很忙,为什么一直打电话过来?我不接就是说明我忙,你怎么还一直打。”

    “我不是发了信息和你说,让你偶尔打打电话回家,黎簌才16岁,跟着我这个老头子肯定是想妈妈的。”

    “想妈妈怎么了!”

    电话里一声尖叫,“想妈妈就可以得到妈妈吗?那我也想妈妈我为什么没有妈妈?!爸,跟你说实话,当初生这个孩子我已经后悔死了,我不可能被孩子束缚住”

    黎建国真的动气了,大声呵斥她:“黎丽!她是你的女儿!”

    “那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想没想过我!我辞了帝都的工作回到那个没出息的破泠城,当个没出息的家庭主妇,是不是这样你们就都满意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作为独立的个体生活”

    后面的话,黎簌没听见。

    有人在她身后,用手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的手是暖的,指尖有淡淡烟草味。

    不用回头,就能猜得到是谁。

    黎簌看不清任何东西,眼泪大滴大滴砸落在地上。

    她回头,对着视线里模糊的瘦高身影,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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