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争吵
夜幕降临，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罩住整个大地，没有星星月光，城市的喧嚣才刚刚开始，灯红酒绿的嘈杂，雨巷里的纷纷扰扰，甄心动坐在二楼的靠窗的地方，看着外面的青烟色街道，无故由升起一股不安。
顾之余买好单走过来，带着口罩，主动拿上她的外套给她披上：“看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
其实，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她那本漫画的影视授权合同早已经寄过来签字了，所以她反悔想买收回来，就得花三倍的钱去买回来。
她去哪儿搞那么多钱。
甄心动将手伸进袖子里，看着顾之余的眉眼，心情沉沉的：“如果……”
话只说到开头一点，她顿住了。
脑子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她在想些什么啊，她才说要努力配得上他，怎么现在就开始制造麻烦给他。
甄心动赶紧摇出这些破想法。
见她有话要说，顾之余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次开口说话的痕迹，才问：“你刚想说什么？”
感觉自己的坏心思像要被发现了一样，身体立马紧绷，她心虚的笑着掩饰：“没有，我瞎说的。”
顾之余却不买账，静静盯着她看了会儿，没看出点什么异常，便放过了她，只是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她点着头：“好的。”
……
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了。
出了火锅店，下面就是一条古城街，到了晚上，热闹非凡，一条街的热闹得持续到凌晨两点。
顾之余看着拥挤的人群，皱了下眉头，习惯性戴上一顶鸭舌帽。今晚上他穿了一件黑色套头卫衣，跟甄心动同系列不同色，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装，他牵过甄心动的手，往旁边的石板小路走：“走这边。”
甄心动一直在低头看消息，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左手被人牵过，那熟悉的触感再一次袭击，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对着他笑了笑：“哥哥的手真温暖。”
顾之余护着她尽量不挨着人，眉眼寡淡，眼神似有似无往她撇，随意问：“你还有工作？”
闻言，甄心动反射条件般快速收起手机，面色有那么几分不自然：“没……没呀。”
“那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就……我编辑，找我有点事。”她囫囵道，眼睛随意瞟着，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瞳孔忽的紧缩。
“甄心动。”他忽然喊她的名字，冷笑道，“你真的当我是傻子吗？”
那抹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甄心动再去寻找，已经看不见任何身影。
听到顾之余的话，她转头看他，疑惑：“啊？”
……
一个静谧，远离热闹的小巷子里。
顾之余将甄心动往墙上推，将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给她看，语气冷到极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页面上，停留着他跟何林的聊天记录。
何林：【你家那位惹到事了，你不知道吗？】
g。：【嗯】
何林：【她那部漫画被影视化，合同都签了，现在人突然反悔了，她现在面临着巨额违约金，她没跟你说吗？】
顾之余：【哦，这个啊，她说了。】
顾之余把手机收回来，眼神阴翳的盯着她，全身的气息寒冷到窒息：“你那天突然回来，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甄心动被他围在两臂之间，前面就是他的胸膛，她却觉得越发的遥远，嗓子干涩：“嗯。”
“为什么？”
她摇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卖了。”
顾之余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会跟他说实话，等了大概两分钟，他苦涩的想，这可能是他过得最煎熬的两分钟，等她说真话大概是等不到了，他慢慢松开她：“我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得到了人又能怎么样，就算他将真心一分不剩全部给她，恐怕人家也不会稀罕。
他自嘲笑：“甄心动，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不是的。”甄心动眼里划过一道愧疚，总想着给他减少点麻烦，却还是在无意中伤害了他，她急着说，“你听我解释，我……”
“我是想跟你说的，我……我真的想给你说的，你相信……我。”她语无伦次，语序混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解释什么，心里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她触到顾之余那双失望的眼神，嘴边的音渐渐没了声音。
她该说什么，用悲惨的经历来赢得他的同情跟原谅吗。来抹掉那些对他的伤害吗？
她突然很累，从身体到心，里里外外都很累，抱着疲惫不堪的自己，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随你吧，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你真的，一点没有变。”
甄心动绝望的靠在墙上，他这句话是有多失望，身体顺着墙滑落下来，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正走向前方正通往万家灯火的出口，天上突然飘起了绵绵细雨，甄心动想起一段模糊的记忆。
……
下完晚自习的教室里空空荡荡，窗户开着风肆意吹进来，在盛夏的晚风，格外凉爽。甄心动穿着海北高中的校服一裤，蓝白色相间，背着帆布双肩书包，眉头紧皱，她被顾之余环在墙角落。
“让开，我要回家了。”
顾之余打量着她的脸色，似乎很不解为什么才过一个晚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甄心动，我惹到你了？”
一缕发丝粘在她嘴角，顾之余伸手想要替她弄开，甄心动偏过头去，不让他触碰，声音清冷：“不要碰我。”
顾之余的手停在半空中，突然笑了声，声音从他嗓子里跳出来，在寂静的夜晚里非常悦耳。他捏过她的脸，迅速低头，在她嘴唇上啵了一口，他退开来，意犹未尽：“我就碰了，怎么了。”
他哄着她：“不管是什么，都是我错了行不行，你别生气了，一天没理我，我都难受死了。”
话刚落，甄心动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他，他无防备往后退，就见她捂着嘴往厕所里跑。
她的书包掉掉在门口边，顾之余见状，赶紧捡起她的书包跟了过去。
厕所洗手台……
顾之余倚着墙边，眼神晦暗不明，甄心动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眼睛通红，泛着水雾，一副让人想□□的样子。此刻，顾之余却没了任何心思，神色黯然，薄唇珉着苦笑：“就这么恶心我？”
以为她不舒服，心下一紧干净跟着过来，便看见她在干呕，她是得多恶心他。水流开着，涮涮的水流声一砰一击砸进他心上。他将书包放在地上，冷笑道：“甄心动，你厉害。”
故事过了许多年。做伤害别人的事，好像都能游刃有余。
那天她眼前也是这样一个背影，脚步缓慢，落寂，绝望。
……
十一点，南大街口尽头吵闹至极，进出酒吧的人形形色色。蓝黑色的底，白色的边框，张扬狂傲的字体。上瘾，独揽这条繁华街喧闹，狂浪，这是海北市最大的酒吧，会员制。
包间里，顾之余靠在角落，眯着眼睛小憩。身边坐了位美女，是临淇叫的陪酒。五官挺立，化着精致的妆容衣着暴露，裙长到大腿，露着傲人的事业线，裙子下方也挺短，裙长到大腿，挺漂亮的小姐。
顾之余闭着眼睛，往角落里又挪了挪，离她远远的。
他闭着眼睛说：“你过去陪他们就行，我不弄这些。”
那女孩：“……”
临淇跟那群人拼酒拼得正起劲。
“该你喝了，快喝，今晚上不给你灌醉，我特么就不叫临淇。”
“哈哈哈~”
顾之余很不耐烦喊了他名字：“临淇。”
临淇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应了他一声：“在呢，在呢。”
“魏天河多久到。”
“他去接清请去了，估摸着时间应该要到了。”
又过了几分钟，耗尽他全部耐心那一刻，门就被人推开了。
魏天河揣着兜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位女孩。
许清礼跟冯林依。
临淇朝他们那儿看了一眼：“哎，他们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牌，过去，绕着许清礼扫了两眼夸奖：“哟，大明星，多日不见，这又是变漂亮了啊，不亏是我的发小。”
许清礼从一进门就看到藏匿在角落里的人，闻言，收回那边视线，掩着唇笑，清冷的眼眸难得展现轻柔：“谢谢。”
“哪有哪有，我还是那个糙汉。”
冯林依不服气，抿着唇，仇怨看着临淇，公主气：“你什么意思嘛，你夸我表姐，为什么不夸夸我，你很容易引仇恨耶。”
“好好好，是我疏忽了。”临淇笑着赔礼，顺带夸她：“我们的小公主也越来越好看。”
冯林依这才满意，哼了一声，挽着许清礼的手往沙发走去，坐下。
“我的酒点了没。”
“点了点了。”临淇早在知道这位小公主也要跟着来的时候，早把她爱喝的酒点好摆着了，“这不在这放着吗。”
“还算懂事。”
冯林依四处扫了扫，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临淇叫的那三个陪酒女身上，眯眼。
“狗临淇，你会玩啊，还叫人陪酒，你能在猥琐点吗？你是想把手伸人家衣服去吗，人家才多大，你下得去手啊。”
许清礼轻声指责：“依依。”
“……”
猥琐的狗临淇立马付出行动：“刚不是你们还没来吗，找了几个姑娘活跃活跃气氛，我这就叫她们出去。”
许清礼微笑，替她道歉：“依依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放心里去。”
“没事。”临淇摆摆手，“她说的也没差。”他们这群人，平时玩的挺大的。
许清礼：“……”
临淇狗腿似的凑到顾之余身边：“兄弟，我给你把魏天河叫来了。”
临淇一身酒气，顾之余用两根手指推开他，离自己远点：“知道了。”
临淇坐远点，委屈："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这特么就伤心了啊。"
顾之余没搭理他，他自知没趣，又接着跟他们去打牌喝酒去了。冯林依也喜欢这些，一同加入进去。包厢里的气氛再次点燃。
许清礼像是才看到顾之余，惊讶道：“之余也在这儿啊，我们又见面了，挺巧的啊。”
灯光转换成五颜六色，一一映到顾之余脸上，忽明忽暗，他揉着自己发酸的眼皮，淡淡道：“嗯。”
闻言，林曦眼里划过一抹欣喜：“那你等会儿回梧桐弯吗？”
“回吧。”他淡声敷衍道。
“魏天河，你坐过来一下。”他喊道。
魏天河坐在许清礼身边，没跟临淇他们去玩，听顾之余那唤狗一样的语气，眯着眼：“你唤狗呢？”
顾之余翘着脚，往后撩着头发，整个人懒散又不羁：“你不听见了吗？”
“再说一遍。”魏天河站起来，那架势像是要找他打一架，“你特么是想打架？”
许清礼连忙拉住他手，柔着声音帮顾之余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肯定是有急事找你，你就过去吧。”
魏天河低头看她，周身的暴戾降了许多：“可是你……”
“我可以去找依依他们玩啊，你就去吧。”
……
角落里，顾之余去拿了一听酒过来，打开，递给他：“喝点？”
“你要找我谈什么。”魏天河和顾之余完全不对盘，之前两人可谓是见面就得吵，此时两人平静坐在一起，反而气氛怪怪的。
顾之余收回酒，往自己嘴里灌，直接开门见山问：“甄心动那部漫画是你们公司买的吧？”
甄心动？魏天河皱着眉头：“你问这个干嘛？”
“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
“我投资，重新找个导演，你这团队不行，会毁。”
“你指挥谁呢。”魏天河跟他不对盘，不仅仅是因为许清礼的关系，还有他天生俱来的高高在上感，“你叫老子换老子就换啊？”
顾之余掀起眼皮撇他：“我投资。”
魏天河冷笑：“你愿意投资，我还不愿意收呢。”
顾之余啧啧了声：“那行吧。”
“求你了。”就算是求人，顾之余也是一脸倦怠，说这话时，更像个大爷。
“你有病啊？”魏天河反而受宠若惊，一件嫌弃。
他自嘲一笑：“是挺有病的。”
“你能别恶心我不。”魏天河嫌弃，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换不换吧。”
魏天河好心提醒：“现在是作者不打算授权了，准听那边说，她准备毁约买回去，就算是我想换，也不行啊。”
“那没事。”顾之余一脸自信,“只要你把甄怀给换了，这边就不会毁约。”
“真的？”他明显不相信，这不漫画的ip值挺高的，热度也是在的，这部拿不下来确实是损失。
“骗你干嘛。”
“甄心动是你什么人。”魏天河在国外上的学，一直到毕业才回国，对于他们以前的事好多都不清楚，甄心动这个名字偶尔被临淇提起，前段时间又跟他上了热搜，不免好奇，“不是，你俩真有一腿啊，你暗恋人家啊？”
顾之余掀起眼皮，淡淡瞧了他一眼：“你废话真多。”
“爱说不说。”
“想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今晚上的主要目的达到了，顾之余也不打算多留，站起身子，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准备打个招呼就走人：“你们慢慢玩。”
临淇回头看他：“你这就回去了啊？”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才一点，你明天不没戏吗，多玩会儿吧。”
顾之余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不玩了，没多大意思。”
感觉被内涵到的众人：“……”
这时许清礼抽身优雅走了过来，笑着问：“你要回去了吗，我跟你一起吧。”
顾之余看她，没说行或不行，只是问：“魏天河不是送你回去吗？”
她莞尔一笑：“他不顺路，送我回去费时间。”
“你不是说你回梧桐湾吗？”
顾之余扭头看了一眼魏天河的脸，铁青难看，当着许清礼的面又不敢说些什么。
有点自己当年的影子。
顾之余收回视线：“那走吧。”
“好。”许清礼欣喜极了，去沙发拿包，看见魏天河坐着：“我先回去了，你回去的路上也自己小心点。”
……
人走后。
冯林依逮着临淇问了一个问题：“顾之余是不是又跟甄心动那女人搞上了？”
临时想起上次聚餐的事，也没看出来啥，叼着杆烟耸肩：“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他好兄弟吗，你会不知道？”
“我问了他也不会说啊，而且，微博上的事，他不都澄清了吗，放心，顾之余不会吃回头草。”
“那可不一定，甄心动那女人厉害着呢。”
临淇看她，吐了口烟雾，不解：“你为什么那么说。”
冯林依嫌弃挥了挥手，咬牙切齿说：“因为她抢走了我的高中男神。”
车在马路上驶着，外面的霓虹灯五颜六色变换着，林曦看着前方的红灯，揣着心事问：“你今天心情不好？”
“因为她？”
顾之余骨节分明的手打着方向盘，不答反问，他的轮廓藏进树影里，看不清什么表情：“你跟魏天河什么情况？”
“就朋友关系啊。”
她又说：“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我真的怕她影响到你，怕你又陷进去，之余，并不是我一个人那么觉得，她配不上你。”
“配得配不上，不是靠旁人说的，我自己心里清楚。”他说：“你没接触过她，不了解她，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就觉得她不好。”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打抱不平，但以前的确是我缠的太烦人。她烦我很正常。”
“可是你的腿……”
顾之余淡声打断：“那也跟她没关系，换作另外一个人，我也会去救。”
他缓下声来：“很多事，并不是你们看到这样。”
许清礼抖着唇，手指紧紧抓着衣襟：“那我呢？你知道我对你什么心思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还不知道吧。”
“许清礼，我之前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了。”车开在林曦家的门外停下，青石板上的一排路灯，将整条路照得通亮，一直通往大门口，顾之余淡漠的说：“你不用总遵守你父母的意愿，你身边有很好的人，你应该自己去选择一段人生，而不是被人安排人生。”
“之余……”她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视线触及到他的冷硬的脸庞，到了嘴边的话全断了线，捏紧自己的包，收住表情，拉开门下车。站在家门口，任风凌乱了好一会儿，才看着那远处车影轻声道：“可是，你就是我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