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求贤
春耕回来之后，阿茴的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什么一样不痛快。
倒是韩好因为阿茴帮她见了韩真一面，感激得很，和阿茴越发亲近起来。
这日阿茴从顾襄的长乐宫中出来，经过杏林的秋千时，一人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小黄狗在秋千架周围的花草上追着蜂蝶。
耳边传来玉佩碰撞的声音，阿茴刚想抬头，额头就被轻弹了一下，“哎呦！”
“想什么这么出神？”李彦兮坐上阿茴身旁一个秋千，一手挽着绳子，双脚一蹬地慢悠悠地荡了起来。
阿茴看着坐在秋千上的李彦兮，抿嘴将双眼笑成了月牙模样，谁又能想到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淮阳王，竟还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没想什么，”阿茴看向李彦兮，“倒是你，这时候不应该在处理政事么？”
李彦兮加大了力度，荡向高处，“碰上钉子了！”
“嗯？”
“祖父还在时，任用李叔通为丞相，此人精通纵横之术，颇有治国之能。”李彦兮的秋千渐渐停歇，“只可惜他在李侗在任时辞去丞相一职，自称不愿与庸俗无能之流同流合污。”
李彦兮叹了一口气，“淮阳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李叔通能助我一臂之力，定能事半功倍。”
“他拒绝了？”阿茴问。
“对，我已经下了三次帖子，但是他连帖子都没收。”李彦兮苦笑着摇头，“无论如何也要继续试试的，明日我亲自去他府上一趟。”
阿茴心说好大的架子，“我也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这般治国之才是怎么样的！”
“我可以像上次那样，以护卫队军士的身份前去！”
她知道有些能人心气极高，可能会认为要是女流之辈去求见是轻视他们，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还是谨慎些好。
李彦兮颔首，“好。”
翌日，几名黑衣侍从护送着一辆车马在一所半旧的宅子前停下，车驾中走下一名高瘦的男子。
门外的门子一张圆乎乎的脸，做了一辑，“门外何人？”
“去告诉你家主子，淮阳王来了，叫他出来迎接。”韩真道。
门子吃了一惊，当即跪下行礼，倒也没有露怯。
“不必，今日是我请教老先生，理应我是执弟子礼。”李彦兮微微低头示意，手上的大雁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扑腾了一下，“劳烦你去通报一声。”
那门子连忙往屋内走去，只是略有凌乱的步伐透露出他的紧张感。
李彦兮几人就这样站在廊下等待，过了好一会儿，那门子领着一名妇人和几名男女上前，正是李叔通的夫人郑氏和他的子女。
“王爷赎罪！夫君他病了，起不了身。”郑氏只敢低头才能将这话说全。
李彦兮心里明白这李叔通怕是不想见到自己，却也没有动怒，“先生病了，就更要探望了，劳烦夫人您带一下路！”
“是，王爷请随我来！”郑氏上前带路。
李叔通的家很小，只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堆放着各种农具，角落里种着果蔬，另一边还晾晒着粗布衣裳。
李彦兮几人进了一间光线并不明亮的屋子，本来就小的房子因为站了好几个人显得更加狭窄了。
“老爷，老爷！”郑氏一声声叫着李叔通，“王爷他来看你了！你快起来呀！”
床榻上的人背对众人，听到身后的动静甚至没有翻身。
李彦兮朝着床榻之上的李叔通深深作揖，“先生大才，祖父赞您是淮阳的立国之柱，彦兮恳请先生能助彦兮一臂之力，还淮阳昌盛清明！”
“老朽缠绵病榻，动弹不得，见不了王爷了，王爷赎罪！”李叔通依然不为所动，语气淡淡。
阿茴听了直翻白眼，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还缠绵病榻？
看着李彦兮长辑不起，郑氏于心不忍，上前搀扶起李彦兮，“王爷，今日夫君他身体不适，要不您还是先请回吧！”
“今日叨扰先生了，改日彦兮再来向先生请教！”李彦兮再行一礼，躬身向郑氏告退。
等到轿子快启程的时候，阿茴敲敲车壁，“阿彦我落了东西在先生的屋子，我去取就回！”
车驾内的李彦兮心领神会，不禁勾了勾嘴角，“叫韩真与你一起去。”
韩真在外颔首，“诺！”
郑氏看见去而复返的阿茴和韩真，不由错愕，“贵人贵人这是？”
阿茴领着韩真一同行礼，“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和先生说。”几人一同踏入厢房，只见方才还说自己病入膏肓的李淑通此时正坐在塌前端起一碗稀粥往嘴里送，一手还拿着一只馒头。
郑氏不由得有些呐呐的，李叔通动作停顿一下，复又继续咬下一口馒头，低头喝粥了。
“先生胃口不错，可喜可贺！”阿茴抚掌坐在李叔通身前，同样拿起一块馒头咬了一口。
李叔通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阿茴，这一打量就打量出一些门道来了，“你身为女儿身，却是护卫军的装扮”他仔细琢磨了一下，重重将手中的碗放下，粥米便洒在了洗得有些掉色的食案上。
“我就知道！李侗的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指着阿茴愤怒道，“看看！护卫队保卫皇城安危，岂可儿戏？竟由着妇人充当？说！你究竟是何人？”
“我啊，我就是祸国妖姬啊！”阿茴捻了个兰花指，低低地笑，“我不仅要睡李彦兮的人，我还要骗他的财，乱他的国！”
李叔通气得掀了食案，“你你这个妖孽！简直不知廉耻！”他看了看呆立在一旁的郑氏，“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剑来！”
韩真闻言大步上前，挡在阿茴面前。阿茴却将其推开，冷眼看着李叔通，“先生既然还在乎淮阳国的安危，为何又拒王爷于千里之外呢？”
李叔通看着阿茴变戏法一样肃穆的脸，哪里还有方才半点娇媚的样子，慢慢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淮阳国已经千疮百孔，求先生助王爷一臂之力！”阿茴与韩真双双作揖。
“老夫早已说过，不再涉足庙堂之事。”李叔通又坐回垫子上。
“先生！先生尚且有一瓦遮头，但先生有没有想过那些一身才干却被豪强打压的仕子！”阿茴上前几步，“王爷甫一上任，斩贪官、查冤案、减赋税，凡此重重，连太皇太后都对他称赞有加！”
李叔通叹了一口气，知道阿茴所说都是真的，这位年轻的君主确实有几分魄力，只是
“先生不愿再踏足朝堂，是因为对王爷没有信心，”阿茴目光如炬，“还是说先生怕自己会失败？”
不得不说，这丫头很会拿捏人心。李叔通笑着摇了摇头，他确实是有担心临老了再次出山，要是结果不能如意，但是一世英名就毁了。“罢了罢了！两年，我给他两年时间，若是两年他没干出点成绩来，老夫我说什么也不再奉他为主！”
当年李起雄才大略，李叔通有机会大展身手，将淮阳国打理得蒸蒸日上，只是李起与世子战死后，李侗捡了个便宜当上淮阳王，天天犬马声色，将李叔通的劝诫当耳旁风，李叔通苦劝无果，这才失望离去。
那时候李叔通是想报国而不能，现在老了是想报国而不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丫头其实说对了。李叔通几次试探，看见李彦兮礼贤下士本就有点动摇了，现在被阿茴一激，当年的雄心壮志溢满胸腔。
阿茴大喜，当下再次跪谢，“阿茴替王爷和淮阳百姓谢先生大义！”
“阿茴？可是那日生擒李不败的女将？”李叔通吩咐给阿茴看座，“你师从何人？”
阿茴与韩真落座，“家父杨安平，拳腿功夫都是和父亲学的。”
“哈哈哈哈！杨安平和卫教得好女儿！”李叔通抚须大笑，两条白眉毛也跟着翘了起来。
李叔通认真端详阿茴，像，真是像，远看像是卫玉一样的小辣椒，近看就是杨安平的认真沉静了。
“先生认识家父家母？”阿茴问。
李叔通颔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心里想的却是何止认识，以前卫玉还帮自己诊治过呢，想当初她吩咐自己忌口，但自己没忍住还是破了戒，惹得好一通臭骂。
两人用了茶之后辞了李叔通，往王府走去。
韩真已不似往日那般黝黑，此时这名不善言辞的汉子也由衷地高兴，“王爷得知李先生肯回朝堂任职一定会很开心的！”他不由得佩服起前面这位看上去娇娇小小的阿茴，“阿茴姑娘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韩真心道，王爷也知道阿茴姑娘要这样做吗？如果不知道，是要怎样的默契才可以放心让她前去游说？
阿茴闻言轻轻一笑，“李叔通身为大儒之一，为人仗义，脾气暴躁，最恨宫廷□□，我也只是试一试罢了。他最看重的其实还是王爷的态度。”
今日李叔通虽然没有起身拜见李彦兮，却也没有阻挡其进房会面，也没有拒绝李彦兮下次造访的请求，想来只是还没放下面子罢了。不过李叔通能等，李彦兮却不愿再等了。
“我不过是用了激将法，而后给他一把梯子。”阿茴朝韩真一眨眼睛，韩真只觉心房好像闯进了一头狡黠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