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地契
等到行刑完毕，陶县令亲自带着杨战去了户房，其他书吏见到有县令大人陪同，不敢耽误，连忙去找了两个衙差，让他们当即跟着杨战回村丈量土地。
因为杨战还有事情，而且发生了之前的事情，陶县令也没有喝酒的心情了，心里正琢磨着要马上把县衙内的风气好好整顿整顿，于是两人便约好了下次见面再喝个痛快，至于今日就各自忙去吧。
杨战和两位衙差大哥一行三骑，很快就到了杨家坳。此时已经是晌午了，三个人便先到王大娘家吃了午饭，然后再去划地。
杨战看中的地是杨家坳东南边挨着后山的一块空地，包括山脚下的一小片果林。
划地的时候旁边的院子里出来了两个扛着锄头的汉子，看样子正准备去地里。那两个汉子往这边看了看，其中一个汉子和另一个说了句什么，便往这边走来。
“杨战，你是要买这块地吗？”
杨战扭头一看，嘿，这汉子他可是认识，而且印象还老深了，因为这汉子的名儿和他贼有缘，叫何二壮，远处站着的汉子是他大哥，名叫何大栓。
“是呀，打算在这里盖房子。”
何二壮惊了一下，“盖房子？你圈这么大的一块地都是要盖房子的啊？”那得多大的院子啊。
杨战点点头。毕竟两人只是同村，何家是后来才迁到杨家坳的，和原主也没什么交情，杨战也就没多解释。
何二壮倒是没想那么多，指着一处地方说道：“杨战，你买地的话最好不要圈那里。”
杨战看过去，何二壮指的是一个两米见方的小洼地，里面是一洼清清的水。这也是他专门圈进来的，他规划着可以把这里修成一个小池塘，将来就可以在家里种点藕，再养点鱼什么的。
“这个洼地可是有什么不妥？”
“是的，那里也不知道为啥，每年一到春天就会有水从地底下往上冒，把这周围都给淹成泥巴地了，”何二壮解释着，走到那小水洼边上，拿锄头在周围地上划了个范围，“到时候差不多会淹到这，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买地开田的，所以就过来和你说一下。不过你盖房子的话也不能把这块地盖到院子里啊，不然一到春天你家可就被水给淹了。”
杨战还真没想到这洼地还自带“涨潮”功能的，要是这样的话这里可就不适合挖池塘了。杨战推测这地下估计是有暗河流过，所以每到春天冰消雪融的时候暗河一涨水，便从这里涌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这里打一口井还是挺好的。
杨战真诚地向何二壮道谢道：“多谢二壮兄弟提醒了，不然到了明年淹水了我才发现可就麻烦了。”
何二壮摇了摇手，笑呵呵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这都应该的，有啥好谢的。再说了，你要是搬到这里了，咱们不就是邻居了嘛。”说完便往路那边指了指，“那我下地去啦，我哥还在那等我呢。”
杨战看着何二壮往他大哥那边跑去，和远处的何大栓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兄弟俩人还不错。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先把地圈起来，后面再仔细查看一下。若是合适的话，就在这里打一口井，若是不合适，不盖到院子里也就是了。
两位衙差丈量完毕，一共是两亩多，这里的地价是良田一亩地十四两，荒地一亩地八两，他这是尚未开垦的荒地，按照两亩半来算，一共是二十两。
其实在农村盖房子一般来说是不要钱的，因为农村的房子连屋带小院一般最多也就半亩地，还有很多人家没有院子，就几间屋子，那占地就更小了。但若是盖房子占地比较多，超过一亩了，那就要按照耕地的标准来自行购买了。
杨战到村长家告知了丈量的结果，然后村长便在衙差的见证下给他写好了地契。这样一来，他只要后面再去县衙一次，把地契登记了就可以了。
“今日真是幸苦二位了，不若就在杨某家歇一歇，待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两位衙差连忙推辞，“我们还有其他差事，就不叨扰了。”
杨战了然，因为今日有陶县令陪同的缘故，那户房的书吏应当是给他加了塞了。杨战给两位衙差大哥一人塞了一两银子，“两位大哥今日为杨某的事情幸苦了一下午不说，还耽误了原本的差事，既然不方便留饭，这些就当兄弟请二位大哥吃酒了，若是连这都推辞，倒叫杨某过意不去了。”
杨战和陶县令相熟，这银子如何能收？但杨战把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两位衙差只好收下了银子。
吃过晚饭，林家几兄弟都回小院儿休息了，王大娘也在忙活着收拾残局，杨战便拉着林小草进屋了。
杨战从怀里掏出地契，献宝一般递给林小草，“小草，你看。”
“这是什么？”林小草接过那三张纸，看了看，指着落款的三个字惊奇道，“咦？这上面有我的名字！”他不识字，但是以前向村子里念学堂的小孩问过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偷偷记在心里，没事的时候就在地上划拉，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咱家的地契。地已经买好了，是用你的名字买的，以后这地就归你了。”
“啊？这怎么行呢？”林小草急道，“我不能要你的地，杨大哥，你赶紧去找村长，把名字改回来啊。”说着就推着杨战往外走。
“这怎么不行了？”杨战按住林小草的肩膀先让他坐下，然后坐在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把道理细细说给他听，“小草你想想，这名字写你的和写我的不都一样吗？等咱俩成了亲，连你这个人都是我的，到时候你的不就成了我的？相对的，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所以没必要分那么清楚的，对不对？”
不对，杨大哥说的不对，林小草知道的，村子里的夫妻无论再怎么恩爱，家里的财产都是属于当家的，没有人会给媳妇和夫郎买地的。
但是林小草的喉头就好像哽住了一样，说不出反驳的话，眼泪也不听使唤地冒了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完。
杨战本来是想让林小草高兴高兴的，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说变脸就变脸，好好的说着话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杨战头都炸了。“别哭，你别哭啊，小草，”他连忙四处乱翻，见找不到帕子之类的东西，只好把抹着眼泪的林小草搂在怀里，笨手笨脚地给他拿袖子擦脸，胡乱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啊，我最怕别人哭了。杨大哥给你投降认错了好不好，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
杨战的嘴倏地被捂住了。
“不要认错，”林小草一只手捂着杨战的嘴，低着头道：“杨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了。我又丑又粗笨，你明明是救了我命的大恩人，我还厚着脸皮赖上你，让你负责。要是没有我，你一定可以娶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姑娘或者小哥儿。我……我太卑鄙了，根本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林小草说不下去了，眼泪一颗一颗地滴落下来，砸在裤腿上印出一个个圆圆的印子。
杨战伸手握住嘴上的手拿开，认真道：“林小草，你给我记住，我杨战答应娶你不是因为什么责任，我是中意你这个人才同意娶你的。”
林小草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怎么会？”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中意呢？
杨战本来还挺严肃的，一看到林小草那张到处都是鼻涕眼泪，眼睛都哭肿了的脸，瞬间破功。他哭笑不得的一边继续牺牲自己的袖子给人擦脸，一边道：“怎么不会？你听说过一句话没？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些汉子是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但是我就不喜欢那样的，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的。再说你哪里丑了？你看你这小脸儿多俊啊，不就是高了一点壮了一点吗？多合我心意啊。”
“真的？”林小草狐疑道，他才不信呢，杨大哥肯定是为了宽他的心，哄他的。
“真的！”杨战拍着胸脯，“你看我这么高这么壮，和那种娇娇小小的能相配吗？我本来就不喜欢女人，只喜欢小哥儿（其实是喜好男，但是不能说出来），但是我在军营里呆久了，看不惯那种娇娇弱弱的，就喜欢英气一点的。这不就正好遇见你了吗？你看咱俩多有缘啊，简直是天作之合。”
林小草有些被说服了。
杨战又补上一句，“再说了，我若是不喜欢你，我能对你这么好吗？你要是再怀疑我的真心，那我可要伤心死了。”
林小草一听，急忙保证道：“不怀疑不怀疑，我相信你了。”
“真的？”
“嗯嗯，真的！”林小草猛点头。
“那好吧，我姑且信你了，再不可妄自菲薄了啊。”
“嗯。”林小草认真点头。
……
过了一会儿，林小草又认真问道，“杨大哥，妄自菲薄是啥意思？”
杨战绝倒。
“就是说，你要自信一点，不可以再看轻自己了。”
“哦，”林小草乖乖受教。
杨战很满意，把人重新搂在怀里，“我明天要再去趟县衙，把地契登记了，以后这三张一张给官府备案，一张交给村长，还有一张就我们自己留着，等咱俩成了亲就给你保管着。”现在给林小草也不是不可以，就怕被他娘给发现了。
“好。”林小草靠在杨战肩上，点点头。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吃的？我明天给你带回来。这次不能带你去了，我和人约了一起喝酒。”
“哦，我没什么想要的，我们上次买了好多吃的还没吃完呢。”
杨战想了想，“那我明天给你买几身衣服回来吧？你把尺寸告诉我一下。现在一天比一天凉了，你总穿这么单薄怎么行？”
“不用买衣服的，我的衣服有好几件呢，哥哥们穿不下的衣服都给了我了，够穿的。”林小草想到了什么，问道，“杨大哥，你之前的衣服也都是买的吗？”
“是啊。”
“以后不要买衣服了。我以前听村子里的大婶说，在城里买一件衣服要好几十文呢，扯上几尺布才十几文而已，你以后就扯布回来，我做给你穿……就好了。”林小草一开始没意识到，说到后面才反应过来，哪有还没成亲就做衣裳给汉子穿的，杨大哥该嫌弃他不害臊了。
“哟，你还会做衣服呢，厉害了。”杨战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潜意识里一直把林小草当男人看待，完全没把他和那些缝缝补补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过，现在才反应过来。
林小草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有些不服气道：“我当然会啦，小的时候我还跟着娘一起做绣活儿卖过钱呢，我做的可好了。”
“好好好，那我就扯布回来，你自己做衣裳来穿。”
“嗯嗯。”